晚妆远远看到他们在河堤边说话,站在隐蔽处观望许久,赵丞丞对陌弘骞克制的浅笑,陌弘骞避开赵丞丞视线后,暗自握紧在袖中的手,一切的细节都落在晚妆眼底。
他们果真是有情的。
所以,是琀澧横刀夺爱,造成既定的事实,圈住了赵丞丞,还真和探听到的差不多呐。
晚妆精明能干,初来乍到就得南街的人喜欢,特别是一筒,这个男人对晚妆有意,相处后都能旁敲侧击问出些有用的话来。
“别怪我,我欠了元家一条命。”晚妆收敛好神情,挂上笑脸快步走上去,二人看到她来,难免尴尬。
赵丞丞先打招呼:“晚妆,你怎么在此处。”
“东家,你忘记了,我识字,主墨师傅让我帮忙记一下账。”晚妆早就想好了理由,拿出账册给赵丞丞看,她在南街出入自如,识字的人太少,很多账记不过来,需要记账的地方都能去。
陌弘骞看到她来,主动避退到一侧,拉着宝珠去洗手,宝珠早成了一只泥猴,晚妆故意多看陌弘骞一眼,暗中窥探赵丞丞的态度。
赵丞丞低头翻看账本,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举动,等陌弘骞拉着宝珠到了取水口,晚妆突然上去拉住赵丞丞,佯装是有秘密的模样,低声道:“东家,陌公子有心上人么。”
“你,你怎么想问这个。”赵丞丞果然脸色微变,犹豫着一个你字说了两次才说清楚。
“有没有嘛,我对陌公子心生好感,他要是有心上人,我就算了,没有我想试试。”
河堤风大,她和赵丞丞逆风站着,比自己小了六七岁的女子,眉头渐渐蹙起,因为她猝然的话,眼底露出挣扎难舍的情绪,晚妆装作直率的继续催促,赵丞丞脸色就更难看一分。
几度挣扎,赵丞丞终于是松了口:“这你得问他。”
“这样啊。”晚妆匆匆瞅了一眼抱着孩子回来的男子,以袖掩嘴咯咯笑几声,因为风大,男人细心的用外衫盖住孩子的头,大步走过来催促:“起风了,我们带宝珠回去。”
赵丞丞复杂的看他片刻,讷然应下,有意恶心她的晚妆主动勾住赵丞丞的胳膊,挤眉弄眼的嘀咕道:“东家,陌公子真细心,这样的男人,哪个女子不喜欢。”
喜欢,赵丞丞确实喜欢,刚才晚妆的话,刺一样扎在心里,酸酸涩涩,不觉得疼,就是难受,突然出现一个热情主动的女子慧眼识才,赵丞丞心情复杂,她高兴陌弘骞有人喜欢,也不高兴他被人喜欢。
赵丞丞知道自己心底卑劣的念头让人恨得牙痒痒,她一个有家有室的人,凭什么吊着陌弘骞不放,是能给他回应还是能给他名分。
都不行。
做兄妹就是兄妹了,不要再做非分之想。
理智让赵丞丞对陌弘骞循规蹈矩,内心错失良缘的愤懑又让她生出点点占有欲,如果,有一天琀澧和自己说他又看开了,要一心修道,赵丞丞可能如释重负,觉得他们之间终于有一个不伤害任何人的理由分手,那时候陌弘骞还未娶,她立刻就带着嫁妆去找他。
私念喂养的龌龊心思,一直都藏在最深处,晚妆的表白,只是激起了赵丞丞不愿意承认的一面,她就是对陌弘骞有一种备胎的心思,因为得不到。
“大哥,我和宝珠先上车吧。”赵丞丞咬咬牙,抱着宝珠上去,直接把车帘落下来。
晚妆知道车里的女人被自己激起了妒意,更加肆无忌惮,她想去拉陌弘骞,被后者轻易躲开,陌弘骞客客气气的站在一步外,一脸戒备。
他穿着一身黑灰长袍,身长玉立,五官不是最出色,也是剑眉朗目,算起来陌弘骞小晚妆五岁,年纪相差不大,她主动凑上去:“公子,是我唐突了。”
“晚妆姐姐,寻我有事?”陌弘骞见她靠近,又主动避让开,和方才与赵丞丞自然的亲昵全然不同。
“自然是有事的,公子,晚妆心悦你,想知道你有没有心上人。”她直白的话,把青年蜜色的面庞闹了个大红脸,他局促的错开视线。
陌弘骞怎想到,晚妆说的是这个,他们之间并不相熟:“晚妆姐姐,我有心上人了。”
“是东家么,可是东家成亲了,你们是不可能的。”
被人看穿心思的陌弘骞脸烧红的窘迫,他先担心的看向马车的方向,又转回头来,整个人都不安得紧,如热锅上的蚂蚁,晚妆继续道:“公子,你怕东家听到?”
陌弘骞侧开脸,迎着风吹起他的衣摆,像是借着凉风吹醒自己,须臾,他兀自笑了一下,收拾好心绪的说:“喜欢的,不过迟了,我也知道她喜欢我。”
“你们相互喜欢,何不私奔。”
“我有爹和姑姑,她有宝珠和新村的百姓,怎么走,晚妆姐姐,我和她只能做兄妹了,我现在还不想成亲的事,你莫要在我身上耽误青春才好。”他是个正人君子,或许是他们的感情没有来得及沉淀就戛然而止,若不是立场不同,晚妆也不忍挑拨二人。
赵丞丞不知道陌弘骞和晚妆怎么说的,两个人一路上都有点沉默。
连活泼的宝珠也感受到大人之间不对劲的气氛,乖乖依偎到舅舅怀里不出声,到家时琀澧还没回来,奶娘给宝珠烧水洗澡,一筒提着河虾过来,梧桐小尾巴还跟在他身后。
今天孩子休学一日,宝珠和九九都不上学。
梧桐好似很不高兴,她憋着嘴:“东家,晚妆是坏女人。”她被一筒赶到厨房外帮忙摘菜,冷不丁抬头和正准备肉泥的赵丞丞道。
拌肉泥的人手一顿,没当回事:“怎么是坏女人了。”
“老大你别听她胡说,我想给晚妆买支簪子,一时凑不出钱给梧桐也买一支,闹了一路。”从后院拿酸笋回来的一筒解释,赵丞丞本来就没在意,现在一听一筒给晚妆买了簪子。
立刻就嗅到不一样的味道。
她上下打量一筒,把他看的浑身不自在才揶揄道:“一筒想娶媳妇了?”
一筒百年难得一见的羞涩,但也很大方:“遇到好女人当然想成家,不过相中晚妆的不止我一个,我要抓紧些,不然就是别人媳妇了。”
坐在小板凳上的梧桐马上吃味嗔道:“她是坏女人,就是坏女人。”
一筒半点不计较,打开口袋拿出一块酥饼:“我以后再攒钱给你买,吃饱了干活。”
“你不许赖账。”梧桐接过酥饼,又笑嘻嘻的。
“我说出口的话,一准算数,等你以后成亲了,就当是嫁妆带过去。”他像一个大哥对小妹一般,全然不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