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春光乍泄,樱花已开的日子里,姑姑家里又将迎来一件喜事。除了去年夏天,姑姑顺利产下小表弟的那件喜事外,这件喜事更让姑姑得意畅然。小表弟终于顺顺利利地走过了秋,熬过了冬,来到了春。
“这下可好了,小家伙的好日子终于来临了。”
婆婆看着襁褓里正在熟睡的白嫩嫩的婴孩,从窗户里望了望外面的天,果然阳光明媚,晴空万里,不觉喜出望外。
“我也是这么想的。”姑姑满脸的笑容。
“小娃娃只要熬过前三个月,就是长命百岁的。这娃儿命大,今后必定是顺顺昌昌的。”
婆婆也是满脸的笑容。
“我准备将这娃儿的百日宴就定在这春天里。”
姑姑又道。
“那倒最好不过了。春天里暖和,百日宴那天,也可带着娃儿去外面到处逛逛,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这整整一个冬天里,把娃儿憋在密闭的屋子里,都快将小家伙憋懵了。也该让他出去适应适应人间的环境才好,这样他才能够健健康康的成长。”婆婆笑道。
“妈,你说得极是。只是我还没有选好这黄道吉日,日子还没有定下来。”
“哦,那你该去请个先生来,好好的掐掐才是,得把这好日子定下来,人才放些心。”
婆婆略显焦虑。
“嗯。妈,你先别急,我再去找先生好好看看。”
“嗯,越快越好。”
“薇秀慧在吗?”
这时外面一男子在院里喊道。
“在哩,在哩。”姑姑忙高声回应着,忙忙地往外跑。
“四哥,有事吗?”
“你要的先生来了,这个是最好的,方圆几里都有名着哩。”
“那就再好不过了,我正焦急地巴巴儿等着呢。你可到给寻来了。”
“我这也是急着四处打听,才找寻了一个好的。”说着,四叔将那先生迎了进来。
四叔侧身站立一边,那位先生果然颤悠悠地走了进来。
姑姑细细地一打量着他,果然感叹他有些仙风道骨般的风格。
只见他一身素袍加身,白发苍苍,挽着素髻,眉毛胡子都已泛白,唯那双眼睛却依然炯炯有神。满是沟壑的脸上,似乎也暗写着他曾经那些不平凡的经历,和走过的风风雨雨,趟过的岁月的沧海桑田。
“先生,您来了?”
在一阵的喜出望外里,姑姑赶忙将他往屋子里让。
这位老先生先是客气了一会,而后傲慢地径直走进了客厅。
“人,我已经给你带到了,我也该去忙我的了。”
四叔说完,扭身就走了。
“四哥,你慢些走,坐下来喝点茶水也好?”姑姑见四叔要走,忙忙地招呼着。
“不了,不了。我那田地里还有一大堆儿的活等着我去做了。”
说完,四叔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四哥,谢了。”
四叔已经回家了,姑姑仍高声喊着,也不知四叔是否听见。
“您来了?”
见老先生来了,婆婆也忙忙地从里屋出来迎客。
“妈,娃儿睡着了么?”
“已经被我哄睡着了。”
“噢。先生您先喝茶抽烟。”
姑姑忙忙给先生让茶递烟。
那老先生看也没看姑姑一眼,径直接过茶杯和烟,抽起烟,吃起茶来。
姑姑和婆婆则闪坐在一边,一边聊着些无关紧要的家常事情,一边看着那老先生。
老先生一直傲慢地望着门外的天空,边抽烟边吃茶,竟不将这一切都放在眼里。
过了半晌,那老先生才开口了。“可否将令郎的生辰八字交付于我,我合一合,推一推,掐一掐?”
“好的。”
姑姑马上拿笔写在了纸上,递给了那老先生。
老先生接过纸,看了一眼,便闭目养神开始掐指推算起来。
过了一会子,那老先生才道:“哦,这个月月底和下个月月初,到是有两个极好的日子的。”
“是吗?”
姑姑喜笑嫣然。
“我还须得用一下你的生辰八字,再合上一合,看看合不合令郎,最终选定一个天时地利人和的黄道吉日来。”
老先生呷了一口茶,慢启斯理地对姑姑说。
“这样才好哩,先生真是个行家啊!”
还没等姑姑开口,婆婆早已喜上眉梢了。
姑姑赶忙将自己的生辰八字也写在纸上,交给了老先生。
老先生接过纸,又开始闭目养神,掐指推算起来。
“这下可好了!天时地利人和,就下个月月初的日子了,下个月初六,定是元贞大吉大利!”
老先生一拍大腿,喜跳起来。
“那就太好了,就冲先生这几句话,我女儿女婿便是上辈子积了大德了。”婆婆欢喜异常,满眼激动,整个身子颤抖着。
“真的太……太好了,老先生是高人呀!”
姑姑激动地快说不出话来了。
“我本是出家之人,只因尘缘未了,还了俗的。”
“哦!原来如此啊!原来先生如此高深喔!”婆婆惊讶地说道。
“……”
“可我听先生口音,像是一个外地人咧。”婆婆又好奇地问。
“是的,我以前是一个云游僧道。只因前尘旧梦未了,来此地落了脚。”
那老先生半天了才意味深长地答着。
“哦!”婆婆此时才豁然开朗明了。
这时断臂爷爷也回来了,大家一起又瞎聊了阵。婆婆和姑姑自去弄饭。断臂爷爷陪着老先生又一阵老生常谈后,饭菜好了。老先生和大家一起吃了饭,再一次寒暄过后,老先生就起身告辞。
按照常理,姑姑照旧付给老先生三百块钱的礼,一条烟,两瓶酒,以及一袋子大米。
老先生看见这些礼份子后,心中甚是满意。笑眯眯地道:“真是让你们破费了。”
“先生,你这都是哪里话?”
姑姑忙劝他收下。
“那好吧,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老先生依旧眯着笑眼。
将老先生送走后,已经是下午了。这时候,薇娅姊妹四个都回来了。姊妹四个就将就着先前的饭菜随意吃了,而后各自做各自的活儿。薇娅和堂姐表哥,自去学校上晚自习。表妹蓉儿自去做家庭作业,喊着:“妈妈,快给我搭桌椅板凳。”
“我哄你弟弟了,你自个儿搭去。”
姑姑不耐烦道。
“呜呜呜呜……”
蓉儿开始哭起来。
“好了,小祖宗,快别哭了,爷爷给你搭。”断臂爷爷忙忙用那只完好无损的左手替她搭桌椅板凳。
蓉儿这才含着眼泪笑起来。
断臂爷爷陪着她,守着她,直到她做完了所有的家庭作业。
这时候,天色比先前暗了些。夕阳已经下山了,但余晖似乎还在,眼前仍是一片亮堂堂。
“我的乖孙女,走,爷爷陪着你去散散步去。你那小脖子和小胳膊以及小手儿都酸了。”断臂爷爷帮她收拾完毕,整理好书包,笑眯眯地拉着她的小手沿着那田堤朝远方走去……
那薄暮余晖里,一老一小,一佝偻,一娇小,摇摇晃晃地,朝着远方走去。那长长的背影颤悠悠地印在了时光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