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古镇,已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杨柳依依河堤新。
母亲怕薇娅早上挨饿,准备了许多点心果子,还有好吃的香甜可口的芝麻饼,令她带上。到了姑姑家后,即便早上没有什么吃食,而这些东西完全可以令她在一段时间里当作早餐充饥。
这一学期里,姑姑又有了身孕。因为姑父常年在外上班,没有时间照顾有着身孕的姑姑,婆婆便被姑姑接到了古镇来,边照顾姑姑,边给薇娅他们三个做饭。
这一学期,毕竟是春天来了,古镇一派新气象,汉江源头的河堤两岸,稻田青青,百花争艳,配着古色古香的小镇水上人家,好一幅春江秀色图,果然是古镇独有的不一样的风景啊。
薇娅的心情极好。随着白天慢慢地变得长起来,早上天亮得早些了,寒冷也早已远去,清晨沐浴着暖润的春风去学校,学生们的心情分外好,大家都叽叽喳喳地你一句我一句,边说笑着,边欣赏着公路两边的秀美风景,早把那些饥饿和艰辛丢到爪哇国里去了。
目前薇娅早上靠母亲给准备的吃食是不曾饿肚子的。但是这些吃食却也给她带来了小小的烦恼,近日闹出了一出家庭矛盾。
薇娅将点心和糖饼藏在一个格子布口袋里。那个口袋是母亲亲手用缝纫机缝制的,里面藏了许多薇娅喜欢的小东西。
这些日子,堂姐见每天早上薇娅都有东西吃,心中深深疑惑。趁着薇娅不注意,她四下里寻找,去翻薇娅的东西,果然在薇娅的床头上的墙上,找到了一大包吃的。堂姐见这么多好吃的,心里顿时乐坏了,她见薇娅没有进屋里来,便悄悄儿地取了些,偷偷地藏在了另一个地方。
这日恰恰是星期天,学校里不上课,大家都在屋子里,姑父也在家里。
下午吃完午饭,闲来无事,一家人坐在那里闲聊,薇娅和姊妹几个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
“我们这家里居然还有吃独食的?难道我虐待你们了吗?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这说起来亲骨肉似的,还这样算计呢?”
冷不防的,姑姑生起气来。
姑父一头雾水,瞧着默默作笑的婆婆和大堂姐。
薇娅和大表哥头也不敢抬,战战兢兢地坐在那里。
“薇娅,你还有脸坐在这里么?”
姑姑终于忍不住了。
“……”
薇娅默默地站了起来,低下头不说话。
“都是你那狐媚子娘把你调教坏了,我那哥哥也被你们蒙了心眼,是非不分了。你说你寒假回家都给你娘老子讲了些啥?”
“啥也没有讲。”
薇娅两眼直愣愣地注视着窗外。
“你那一副桀骜不驯的个性给谁看呢?”
“没有。”
“你还回上嘴了!”
“……”
这时,姑父站起来劝道:“好了,你就别再说她了。她带点吃的也不算啥大过错。”
“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么?”姑姑气得直跺脚。
“……”
“这是我妈给我做的吃食,我放在那里吃,难道我也错了么?”半晌,薇娅带着疑惑不服气地问。
“错了,当然错了!首先,你妈不该偷偷地给你做吃的。其次,你不该把吃的藏起来自己偷偷地吃!你应该拿出来和我们大家一块吃。”
“哦!为啥啊?我饿啊!我自己都不够吃的。”
薇娅用牙齿咬着自己的指甲,像疯了似的,吼叫着,跑上楼,一个人蹲在屋里的地上哭。
“这是一个什么东西?”
身后,姑姑也吼叫着。
婆婆和堂姐依旧在那里笑容满面。
“今天晚上不许她吃晚饭!”
这是姑姑今天对薇娅说得最后一句话。
薇娅蹲在屋子里的地上哭得好不伤心,一听说晚饭也不准她吃了,她突然大笑起来,站起来疯狂地拿头撞着砖墙。幸而下面屋子里电视的声音大,大家都未曾听到她的异样。
直到撞累了,哭累了,薇娅这才坐在独凳子上,偎依着桌子,趴在桌子上发呆。
果然,晚饭的时候,也没有人上楼来喊她吃饭。
她干脆赌气也不主动下楼来吃饭。
待夜里堂姐和婆婆上楼来睡觉,薇娅依然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地发着呆。堂姐和婆婆谁也没有理她,自去上床歇息睡觉。
看看这间屋子吧。
这是一间只有十五平米的屋子。屋子里放着一大一小面面相对的两张床,一张旧写字台书桌,一张独凳子。两张床的宽面都紧挨着墙面。大床的一头窄面靠着墙面,另一头窄面挨着写字台书桌,书桌旁边即是独凳子。小床的一头窄面也紧靠着墙面,另一头窄面依着一个大木箱,木箱里装着薇娅和堂姐以及婆婆的换洗衣服等杂七杂八的东西。平时薇娅和堂姐同睡在那张大床上,现在自婆婆来了后,薇娅就一个人睡在了那张小床上。
薇娅倒是特别喜欢这张小床,尽管它只够平躺下一个人的身体,可能连翻身都是困难的,但是薇娅却说:“睡小床儿好,自由自在。”
夜已很深了,婆婆开始打起了高沉而长久的呼噜声,堂姐也早已睡着了。
薇娅爬起来,揉了揉干涩的眼睛,站起来,转身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悄悄儿走了出来。
虽说这已是暖春了,但夜里的气温却还是低得会令人缩成一团。一股冷气流瞬间包围了薇娅,她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站在阳台上,对着黑夜,远眺了一会,她才感觉此刻心里舒坦了些。
这不是春江花月夜,似乎明月并不想早早地出来,令人去追逐一番。也不见天空里繁星点点,四周都是沉寂着的黑乎乎的一片,远眺前方,跨过那条小溪流,是一座小小的土丘陵。这条小溪流,即是当初薇娅和金蝶儿银蝶儿姐妹俩一块嬉戏玩耍的地方。
土丘陵黑乎乎的,像一个超级大的坟冢,恰到好处地遮挡住了薇娅姑姑家的视线。倘若你想站在阳台上去远眺,视线也难以飞越远方。因而人们往往会心烦意乱气躁不安,因为他实在难以从这里看得更远。
薇娅又往火车站方向看了一眼,当她的视线掠过那婆娑幽暗的柏树林旧冢时,她忽然想起那天黄昏里她和银蝶儿一起割猪草回家路过那里时的情景,突然间意识到这已是夜深沉了,心里由不得一股恐惧袭来,她这才忙忙地收了心,转身又蹑手蹑脚地进了屋。
这时婆婆和堂姐早已睡得人事不醒,薇娅见状,又想起明日还须得去上学,于是她也解了衣服,利索地爬上小床,钻进了被窝。
不一会,她也睡着了。
四周更加的寂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