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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八章(1 / 1)

林晖突如其来的改变将在场的众人皆是吓了一跳,便是林浩然面上都露着几分惶惶的神色来,几乎是惊恐地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林晖,一下子便是动弹不得了。

以前林晖尚且痴傻的时候,林浩然只将林晖当做玩物罢了,他不过是帮着皇上做事的,而皇帝有极其厌恶自己这个很具有威胁性质的弟弟,仗着林晖什么都不懂,林浩然有时也会有意无意地欺负这林晖。

谁也想不到,他一向嘲弄的傻子,这时候竟然会如此冰冷地将那把长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而瞧着林晖此时这般眼神,哪里还像是半点傻子!

都说这位楚慕染楚姑娘医术高明,难不成,这大半年的功夫,真的将林晖的傻病治好了不成!身子猛然一个哆嗦的林浩然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想着这回他恐怕不能将林晖带回宫中交差,而且他现在恢复了正常,简直是不得了的事情,只怕他这脑袋就算现在还保得住,等到回到宫里也不见得能保住啊!

接下来的事情似乎显得容易许多,恢复了正常的林晖虽然没有了往日的可爱,却也逐渐显露出他身为未来君王的不怒自威来。

慕染想着自己是时候离开了,不过离开之前,她倒是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越往北,关于废太子的事情传言便越详细。

慕染一路打听着,听闻百姓口中所说,似乎很多人认为陆川会东山再起,甚至极有可能被秦英宗立为继任皇帝。

慕染不禁为有这种想法的人摇头叹息。她慕染本就是慕染,最初是,后来也是。

慕染要找的人,是在这一场改朝换代的风波之中忽然失踪的苏籽,听说她改了名字,封号荀川公主,慕染曾顶着着皇宫内的血雨腥风一路走上巅峰,那不是本心。

她确有惊世才能,却并不因此而野心勃勃,更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称帝。

只是后来认识了苏钰,她才一点点归真返璞,把曾经金玉织成的外衣脱下,换成最朴素本真的清丽。

她还是她,她不奢望富贵荣华,只想和爱的人将那姹紫嫣红看遍。

一路上,关于苏籽的议论越来越多,这个秦斟雪,便是苏籽改名之后的名字,听说她曾经是秦朝的女帝,即使不问政事三年有余,但人人提起她还是有一种敬畏和仰视。“曾忆往昔,豪情万丈。桃花马上,将那中原骋遍。

谈笑风云,忘及春愁,正是少年意气,不诉离殇。

不知而今错,低眉颔首,步履轻移,不敢高声语。笑意盈盈,人面桃花,醉几多英雄,罢却英雄。窈窕多姿,善睐明眸,何日重提银枪,再度入沙场?”一路上有人唱着当年荀川公主作过的诗词,最初的铿然意气,变为袅袅音韵飘渺,像是在追忆往昔的扫眉才子。

“荀川公主……她也许并不喜欢自己的生活吧。”慕染凝神听了一会儿窗外的曲子,低低地说道。

“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苏钰没有关心陆川,反而问起慕染来。

慕染略一思索,轻轻唱了一曲刚刚作成的词“万物逢春峥嵘,春去又无声。

花开花落两匆匆,本无情,休作伤怀句。久作人间旅,他年觅得知音在,共聚西枫梧

促膝长谈,不问人间事。桐花落尽满春衫,还笑当年,举杯畅饮,对弈朝暮,

不分胜与负。”

“若能隐居生活,每日烹茶煮雪,茅庐对月,远离尘嚣,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哪怕粗茶淡饭,也让人心醉。”

苏钰很认真地听完,摇头道:“隐居哪有你想象的那样好!隐居者整日荷锄在田,粗茶淡饭不成滋味,茅庐漏雨,夏热冬寒,蚊虫叮咬——除去这些都不提,单是冷床寒被怎敌得上锦床绣榻?你受得了吗?”

慕染不服气地反驳道:“怎么受不了?”

苏钰看了看他,眸子里神色不明。他轻轻摇了摇头便不做声了。

慕染对他的态度极为失望。她知晓苏钰并非争名逐利的鼠目寸光,但也正因为此,他有更大的野心,哪里会在她的暗示下同她一起隐居?她虽然向往朴素平淡的生活,但也并不是非要隐居。但唯有隐居,她和他,才能同时放弃自己原本的目的和身份,便可不为敌,便可不相杀。此次回京,或许再见已是刀光剑影你死我活,他怎么会知道呢?

正当慕染失望至极时,沉默的苏钰突然抬起了头,眸光中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他说:“再等两年,两年之后,我们隐居。”

彼时,慕染看了看他的眼睛,却没有相信他的话。

因为她不相信,有哪个男人可以抵制住权力的诱惑。

所以慕染给他的答复只有这样一句话:“我方才只说想隐居,有说过同你一起吗?”

后来慕染重回公主府,每每想到那一刻她脱口而出的刻薄话语,便感到一阵阵后悔和心痛。她把他的认真视为无物,并且出言伤害了他。

向来恐闻六月寒,忍将冰炭置我肠。

苏钰淡淡地笑了笑,道:“和你开个玩笑而已。”

慕染掀开窗帘看了看车外,指尖突然凉凉的,凝眸一看,原来是今年的第一场雪稀稀疏疏地落了下来……

南方的气温要比北方高出不少,两人之前穿的都是秋衫,往北渐行,愈发寒冷,便各自换上了大氅。

一行人车马辘辘,进入伏城之后,随行的几个人便离去了,苏钰和慕染一同下了车,回到了云府。

两人离去仅有三个月,再归来时恍若隔世。。82苏钰比出门前消瘦了很多,他站在那里,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似的。

苏钰苍白的手叩了叩云府大门,开门的人是南芥,她见到两人归来除了欣喜,似乎没有什么意外。

“程大人在鹿堂等着公子呢。”

苏钰含笑点了点头,便向着鹿堂方向去了。慕染没有过去,南芥口中的程大人,必是程群无疑,慕染和南芥、绿尘还有烟柳小叙了一会儿,便找借口走开了。毕竟,在云府里让程群撞到,是不好解释的。

慕染在门口拦了一辆马车,去往北仿,几个月出门在外,她要回去看看才能放心。

正如苏钰所说,皇上龙颜大怒,意欲废太子。

慕染赶回宫里的时候,秦英宗已经因太过生气而病了数日。

秦英宗听是慕染来了,立刻起了精神。几日萎靡不振的神色消弭无迹,取而代之的是喜笑颜开。

他扶着慕染的头发慈祥万分:“还是雪儿疼朕……”

从秦英宗口中,慕染多多少少得知了父皇的意思。秦英宗早在两年前就知道太子在陆川生日宴会上闹的一出,那时秦英宗有意锻炼太子摄政能力,所以没有过多批评他的不是。两年来太子治理政事一塌糊涂,秦英宗不管不问,每日不是打猎就是沉迷酒色,直到太子制造伪银一事被抖出,影响太过不好,秦英宗才重新审查。

这一审不要紧,行宫大建,国库亏空,私铁私盐贩卖,冤假错案……外加一年前的蝗灾,半年前边疆夷狄闹事,一大堆烂摊子摆在这儿,人民怨声载道。

从前的朝臣向来报喜不报忧,下面的情况秦英宗本就不多问,所以对于民情一无所知,如今各方消息纷纷传入秦英宗耳中,两个月前北方天罡族入侵边境,秦英宗欲发兵抵挡,却因为长时间不向兵部拨款,那些刀枪剑戟都是生了锈的,根本不能用,所以天罡族几乎是长驱直入,一连侵占了两座城池。

“所以雪儿,父皇斟酌良久,觉得要扶持易国不亡,非你出马莫属。”

果然。

慕染笑着安抚了一下秦英宗,要他好好养病,不要过多操心政事,一切交给雪儿办。

慕染走出皇宫时,恰好碰到太监高公公,他手里端着圣旨,走得甚是匆忙。

慕染拦住他问了一句,才知道,秦英宗得到慕染许诺后,颁布圣旨,要废太子了。

慕染朝着东宫方向望了望,冬日的枯枝败叶还没有落尽,东宫被一片干瘪的树叉簇拥着,说不完的萧瑟凄凉。

北仿,慕染估摸着程群应该走了,正准备回去,突然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一白一黑,一老一少。

白的是苏钰,黑的是程群;少的是苏钰,老的是程群。

苏钰搀扶着程群一直走到一座府邸前,府邸的匾额上写着四个辉煌大字:慕容王府。

程群和苏钰相携进入慕容王府后,慕容家的接待十分热情。

“这位便是苏公子,老朽把他带来啦!呵呵呵呵……”程群一边拉着苏钰的手坐下,一边向对面的慕容敬德介绍道。

苏钰早就知道程家和慕容家关系十分亲密,这要说到二十年前的事了。

二十年前慕容王府险遭灭门,在那一场灾难中慕容敬德唯一的小儿子丢了,据说打那以后慕容敬德一夜白头,很少再过问政事,深居简出。当时程家帮了慕容家不少忙,虽然没有找到慕容之蔚,但帮着抓到了逃亡在外的仆人阿四。

阿四供出自己贪图钱财把慕容敬德的小公子卖掉了,但至于卖给了谁,却再也说不清楚。后来阿四被处死,慕容敬德寻找儿子整整八年,最后终于放弃,为了安抚自己的失子之痛,他过继了一个儿子,取名慕容竹。

慕容敬德果如传言一般,凡事都不大上心。他并不是很关心苏钰这个人,倒是程群对苏钰欣赏有嘉,非要和慕容敬德介绍介绍,慕容敬德曾推脱过几次,最后勉强应下了。

“慕容王爷一见便知气度不凡,久仰久仰!”苏钰拱手让了让。

“不敢!苏公子果然是芝兰之质!”慕容敬德撸着胡子赞了一句,但眉宇间却是很不在意的神色。。b1eec33c726a60554bc78518d5f9b32c

程群见慕容敬德漠不关心,心下也有些不高兴。但苏钰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很自然地与慕容敬德攀谈起来。。81448138f5f163ccdba4acc69819f280

“久闻慕容公子才富五车,在下早就想切磋切磋了,不知可否一见?”苏钰知道慕容家的旧事,也知道慕容敬德将慕容竹视如己出,管教严格。两人恰好同龄,苏钰以此为切口,便不那样突兀。

果然,提到儿子,慕容敬德一下子有了神采,他让仆人去叫慕容竹过来,然后对着苏钰说:“小儿不过略读古籍一二,称不上学富五车,公子过奖了。”

不多时,慕容竹便过来了。他头戴和田白玉冠,穿着一件豆青色蓄鹅绒长衫,腰系绛红火玉带,足蹬皂色流纹靴,行动之间甚是端正谦虚,礼数周全,一看方知家教严格。

“这位便是苏公子?我早听程大人谈起过你,说是经天纬地之才,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慕容竹跟着慕容敬德这么多年,会客之事常有,说起客套话来,入耳十分舒服,一点也不显阿谀之态。

苏钰一见慕容竹,也颇为欣赏。此人眉目如画,行动从容,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儒生的谦虚有礼之气,让人感觉很是亲近。

“程大人谬赞,想衣才疏学浅,怎能担得起‘经天纬地’四个字!”苏钰忙站起来回礼道。

慕容敬德见两人一见如故,便对苏钰生出几分好感来。。884d247c6f65a96a7da4d1

说实话,慕容敬德见到苏钰后,颇有些神情恍惚,莫名其妙地忆起了二十年前丢失的小儿子。说起来慕容敬德不再为那件事难过已经有三四年了,今天不知怎地突然想起,所以心中有些怅然若失。

若是慕容之蔚还活着,也该有苏钰这么大了吧。

苏钰行动十分优雅,也是一副礼数周到的样子。他比慕容竹更有一种风度和气魄,一看便是既有胸襟又有胆识的人。慕容敬德思量着他或许是哪个贵族的后代,但是在京城,又似乎没有听说过有云姓的贵族。几人攀谈地十分投机,颇有相见恨晚之意。这时程群的脸色才微微好转。

“程大人和苏公子请喝茶。”话语间,一位妇人突然端着茶水进来,姿势十分优雅雍容,想必是慕容敬德的妻室夏氏了。

慕容敬德看到夏氏,眼神一下子就柔和下来,接过她手中的茶水道:“你怎么来了?”

夏氏笑道:“程大人多次夸奖苏公子,人家好不容易来一次,我自然要瞧瞧。”一边说着,一边向苏钰看去。

苏钰很有礼貌地颔首,正准备问好,却见夏氏方才和蔼的笑容雾散雪霁般消失不见。

是我哪里出错了?苏钰一时不明所以,不知夏氏为何突然沉下了脸。

“苏公子……你是哪里人?”夏氏的手竟然有些颤抖。

“在下乃是博城人。”苏钰如实回答。

“博城……距伏城并不算远。令堂可安在?”夏氏又问。

“已经去了。”苏钰黯然道。

夏氏又瞧了苏钰一小会儿,这才渐渐平复了一下心情。

“这样审问公子,也太不礼貌!苏公子莫怪。”慕容敬德歉意地笑笑。

苏钰虽然心中疑虑,但并没有表现在脸上,只是笑说:“无妨。”

几人坐了片刻,苏钰和程群将要离去时,夏氏一直送到府门口,又歉意地笑了笑道:“公子请留步,能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慢慢行至府外的拐角处才停下,夏氏才执着苏钰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缓缓问道:“夏氏有一事想要问公子,会多有冒犯,请公子见谅。”

苏钰忙说:“夫人言重了。”

“你……父母可是亲生父母?”夏氏说这句话的时候,仿佛用了很大力气。

苏钰心中一惊。

片刻他摇头道:“并非亲生父母。”

夏氏听到这样的回答,眼眶一下子就湿润了。她侧过头擦了擦眼泪,又问道:“可有亲生父母的消息?”

苏钰摇摇头。

夏氏心中凄然,执着苏钰的手不放,眸中颇有不舍:“我儿若活着,也和你一般大了。”

苏钰了然,想必是母亲思子心切,见到他之后以为他是慕容之蔚了。

夏氏还想进一步确认,却忽然发现什么也确认不了。慕容之蔚被抱出慕容王府的时候,十分紧迫,慕容敬德甚至没有仔细看过他,更没有留下任何凭信和身份证明。二十年了,哪里还能找到?就算能找到,哪里会有这么巧?

苏钰低声安抚道:“夫人不必过于伤心,慕容公子无论在哪里生活,都是慕容家的血脉……”

夏氏凄然点头,半晌才慢慢放下苏钰的手,说:“是我唐突了……”

待苏钰走后,夏氏才回到慕容王府。

“今天你怎么了?”慕容敬德显然注意到了夏氏的反常举动。

夏氏坐到榻上,惆怅道:“见到他,就突然觉得他是蔚儿。”

“你说什么?!”慕容敬德听后,茶杯从手中脱落,摔了个粉碎。

“你怎么了?”夏氏吓了一跳,问道。

“我方一见到他,也莫名其妙地想起了蔚儿,说起来,我已经三四年没有想过他了……”

夏氏听后,刚刚平复的心情又起伏了起来,她一把抓住慕容敬德的手,道:“他一定是蔚儿!老爷子,你看他长得多像你!即使不在你身边,他也没有长成别人的样子!没有失了慕容家的气度!”

慕容敬德摇摇头,道:“哪有那么巧的事?”

夏氏仍然不依不饶道:“不会错!这是一个母亲对骨肉的感应!”

“可是,你怎么告诉他?你怎么去确认?有证据吗?他会接受凭空出现的亲生父母吗?”慕容敬德冷静而残酷地说着这个事实。

夏氏张口结舌。

是的,二十年了,没有任何痕迹可以证明。如果只是长得像,那也不能说明任何问题,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了。

“让他多到我们家来……我还是想见他。”夏氏无奈地妥协了。。

苏钰本想同夏氏打探一下关于苏籽的下落,不想他反而被设计,不但没有打听出来什么,反而被夏氏误认为自己是她的儿子,兀自纳闷的苏钰知晓这是陆川给他下的套,他那时被明白陆川的为人不可度量,他不知晓这个家伙究竟在谋划着什么阴谋,虽然慕染将林晖辅佐登上皇位,林晖也配坐上那个位子,而原本站在对立面的陆川却没有做出丝毫阻拦的行为,反而帮着慕染。

这一点不禁让苏钰感到疑心,别说陆川是因为慕染才宁愿舍弃自己的利益,这样的人有太多,只是这样的人,绝对不会是陆川,苏钰想到这里,又是蹙着眉头,心里隐隐生出了不好的预感来。

苏籽虽然是苏钰的妹妹,只是她如今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甚至为了一己私欲,不惜背叛苏家的组训,苏家的那些长老们并不是好惹的,苏钰不是担心苏籽,怕只怕她再不计后果做出什么愚蠢不可及的事情来,只怕慕染他们都是要受到牵连的。

苏钰想到这里,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慕染不知晓什么时候来到了苏钰的身后,仅仅是注视着苏钰的背影,慕染便是瞧见了他心里的担忧,此时他们已然离开,慕染心中还记挂着陆川的安危,“如今陆川被贬,虽说他太子的身份本来就是假的,可是他如今会不会有生命之忧?”

彼时的慕染毕竟将陆川视作心上人,只是她没有注意到说着这话的时候,苏钰的面色却是阴沉沉暗了下来,更是在慕染的耳边冷笑一声,虽然这一声冷笑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他心中还是想着慕染这丫头毕竟还是太傻,不过他如今同慕染什么关系,陆川同慕染又是什么关系,只怕自己说什么都不及陆川的一句话来的重要。

念及如此的苏钰的面色不由得阴沉沉暗了下来,只不过深吸了一口气,他还是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是人是鬼,日久见人心,慕染总会知道陆川的阴谋,他只希望到了那个时候,慕染不会受什么伤害才好。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便离开了,只是慕染没有瞧见,苏钰也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身后,陆川正冷冷地注视着她们此时并肩而行的背影。(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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