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茗熙那两道如黛峰一般好看的秀眉及不可见的微蹙了一下,只得将酒杯添满,再次举杯。
“民女敬四皇子。”
她朱唇轻启,面上带着几分恭敬和冷淡。
延明眉头一皱,笑道:“你怎么还自称民女呢?你该改口称我为四哥了。”
茗熙神色平淡道:“启禀四皇子,民女的身份文牒仍旧是以前的平民身份木质文牒,还没有换成木临国皇室成员的玉牒,更没有在宗人府登记造册。因此,民女不敢逾矩。”
延明眸光微闪,道:“这些日子木临国诸事繁多,怠慢了五皇妃,还请见谅。不过,只要五弟首肯,你即便还是持着原来的身份文牒,你也依旧是五皇妃。是不是啊?五弟?”
他侧首望向延锦,满眼期盼着延锦的回答。
延锦颔首道:“四哥说得是。来,干杯。”
延明爽朗一笑,举杯率先一饮而尽,将酒杯杯口朝下。
一滴未剩!
延锦也同样将酒杯倒扣,以示饮尽。
茗熙憋足了一股劲,将白酒一口气闷掉,暗暗吐了吐辛辣的舌头,将酒杯倾斜示意。
“五皇妃真是好酒量!”
延明赞赏道,侧首,与延锦把酒言欢。
吃到快结束时,大家这才结束了之前没有什么营养的官话,谈到了打捞银子的正事。
延明皱着眉头饮下了一杯酒,神情失落。
“五弟,我这些天来,守在这江边,想尽了一切办法,都没能将银子打捞上来。这江底实在是太深了,而且,江地暗潮涌动,十分湍急,就连这周边的渔民都不敢潜入水底去打捞。再者,江底一片漆黑,实在打捞不了。五弟,你来了,也就好了,快想想办法吧,父皇那边实在是催得紧。”
延锦有些苦笑,道:“四哥,我还能想得出什么办法?”
延明笑道:“五弟,你以前很会弄一些小玩意之类的,这个兴许能想到什么巧法子呢。”
侧首,充满期盼的望向茗熙,道:“听说五皇妃聪明伶俐,这次更是在佫县帮了五皇子一个大忙,还请五皇妃能帮四哥个忙,将银子打捞上来,也好解决皇上的燃眉之急。”
茗熙微微皱眉道:“不知道四皇子这些天采用了什么方法呢?”
“本皇子派人将船开到了上次沉船的地方,然后将绳子绑在渔民的身上,将他们放下去,但是他们下去了以后根本沉不到江底。还有底下太黑,渔民下去以后也看不见,全然没有方向。再者,他们下去没有空气,才下去没片刻,就得浮上来。”
他长叹了一口气,道:“难度确实很大。”
茗熙抿了抿唇,沉声道:“没有空气这个可以解决的,就是难度有些大。江底黑的话,烛火肯定不能用,但是可以多拿几个夜明珠装在透明纱袋里带下去。另外,做一对脚蹼,潜水容易一些。先把准备工作做好,明天去江底试一试。”
延明瞬即高兴的高兴地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五皇妃果然是聪明伶俐,我们想了这么久,都没有想到办法,你一来就立马将我们一直解决不了的问题给解决了。好,本皇子立即着人去筹备几个夜明珠来,另外那个脚蹼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做,还请五皇妃能帮我们画下图纸。还有,那个没有空气的事情就要解决呢?”
“等一会儿我回去以后就画个脚蹼的图纸给你们。至于那个空气,就把管子伸到江面上,人在底下用嘴巴含着管子,就可以通过管子呼吸。”
延明眉头稍稍皱起,仍是有些不放心。
“这个办法可行是可行,只是我们没有那么长的管子呀。如果接起来的话,中间肯定会漏水。下面的江水又湍急,接口比较脆弱,很容易被水给摧断了。”
延锦点点头,若有所思道:“四哥说得极是,如果渔民入了水底,万一管子断裂,渔民失去了空气,又没有足够的时间潜上来,可是会丧命的。”
“这样,你让人去砍一些粗细比较相近的竹子来,把中间的节给捅开,然后将竹子与竹子的接口处采用直径稍微大一点的竹子来接起来。再用泥浆糊上,火烤,将其密封住。若是觉得接口太脆弱了,那就再套一个更大一点的竹筒加固。”
这种感觉就有点像自来水管用来衔接的水管接头一样。
“行,那本皇子就先按你说的方法去准备,明日早晨我们一起去江上打捞。”
延明颔首道,虽然他并不觉得这个竹子接起来的管子有多牢固,可到底还是得试一试。
总不能固步自封,不前进吧?
“行,我这就回去给你们画图纸”。
茗熙起身,对着四皇子微微欠身,晃了晃自己有些喝醉酒的脑袋,朝门外走去。
立即过来一个丫鬟领着茗熙去了卧房。
茗熙是个工作狂,一有了任务,就立即开始动手画脚蹼,连洗簌都没有来得及。
虽然茗熙不是专攻画画的,可是这么多年画人体静脉图的技能,已经让她初具了一些绘画的功底。
画起脚蹼来,倒是显得游刃有余,连阴影都给画出来了。
一串脚步走了进来,来人的脚步在跨入门口的时候,明显的停顿了一下。
延锦深深的望了她一眼,见她脸颊熏红,像那芬芳的已然开得正艳的红玫瑰。
她端坐在桌前,纤纤玉指轻执羽毛笔,神色专注。
娴静得好似一幅微动的美人绘画图,她宛若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子一般。
他有些恍惚,觉得自己像是在看一幅梦幻中的景致。
茗熙感觉有人正用大剌剌的、火辣辣的目光直勾勾的望着自己。
她玉手一顿,抬眼望去,见延锦喝得有些醉意,速来都是苍白的病态脸颊,竟然泛起了几分红晕。
他的眸内隐含了一些醉意的迷离,半眯着双眸,眼角微寒笑意的望着她。
见她回望过来,延锦半眯的眸子陡然睁开,真个人也清醒了许多。
抿了抿唇,有些尴尬的佯装四下打量屋内的摆设。
“你来得正好,我这双脚蹼已经画好了,你看看如何?若是你觉得也可以,那就着人送去给四皇子。”
茗熙招手,将羽毛笔放好。
“嗯。”
他收回了东张西望的目光,轻步踱过去,站在她的身后右侧。
从高处俯视,他第一眼就看到了她那凹凸有致的胸,紧紧的包裹在翠绿纱裙里,有一种呼之欲出,冲破束缚,获得自由的感觉。
目光黏在美好处片刻,他内心深处觉自己有些无礼,便将眸子移开。
似是有些舍不得离开她的身上,眸光转移到她的侧脸。
平常都是看得她的正脸比较多,已经觉得她美若天仙。
这会儿见她的侧颜,更是觉得她是一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绝美人物。
优美的侧颜线条,从鬓角延伸到下颌,没有一点点多余的赘肉,紧致柔滑。
白如剥了壳的鸡蛋的肌肤,没有一颗影响容颜的黑痣和痘痘。
右脸上的瘀肿已经消散,他不由想起那日自己给她揉的时候,她那娇嫩的肌肤紧贴自己手心的感觉,好似一股电流一样从他的手掌心直接击入他的内心。
几缕秀发半掩住她那只精致可爱的右耳,透明度极好的耳垂上只是穿了一个极细小的珍珠耳钉。
那股电流在他的心里激荡着,他不由自主的往前伸了伸嘴唇,他的视线变得有些迷离。
他很想低头将那脆骨剔透的耳廓含在嘴里尝尝味道,呼吸不由自主的变得急促低沉了起来。
“你觉得怎么样?”
茗熙满意的欣赏着自己刚刚画好的图纸。
“真美!”
延锦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嘴巴也离她的耳廓越来越近。
“一对脚蹼哪有什么美不美的?”
茗熙嘟囔道,感觉到耳廓有股温热的气流正在急速喷洒着。
她猛然回首,就见到延锦微眯着眼睛,一幅情意绵绵的模样。
“夏延锦!”
茗熙一声暴怒,一个降龙十八掌直接拍在了延锦嘟起的泛着诱人**的红唇上。
延锦微眯的眸子瞬间清醒,他整个下半张脸都处于一个震麻的感觉。
内唇更是因为猛烈的被撞击到牙齿上,而流出了一道血迹来。
“五皇子,你怎么样?”
采歌连忙关切的上前,拿出洁白的手绢替他擦拭嘴角的血迹。
“出去。”
他有些愠怒,低低的喝了一声。
采歌低垂着头,微微福身,退了出去,将其他丫鬟也一并带了出去。
雪舞退到门口,靠在门口右侧,视线将二人的一切都掌握在眼中。
茗熙暗暗吐了吐舌头,自己刚刚是不是胆子太大了,连皇子都敢打。
糟糕,好像自己闯祸了。
她连忙猫着腰,蹑手蹑脚的好似做贼似的朝着门口走去。
“站住!”
他清冷的声音隐忍着怒意喝道。
茗熙见他生气,还有些心虚。
那双乌黑亮丽的眸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无辜的眨了两眼。
她小声嘟囔道:“刚刚你说的''出去''。”
延锦的嘴角不禁抽搐了一下,道:“本皇子是让她们出去。你刚刚打了本皇子,就想这么轻松的开溜?”
茗熙咬了咬唇,道:“我又不是故意打你的,我打你也是有原因的。”
“哦?你倒是说说看,你究竟是借了什么理由打本皇子?还将本皇子打出血来?”
延锦故意不擦嘴角的血迹,神情愤愤的瞪着她冷冷问道。
茗熙挺起胸膛理直气壮的道:“原因?还不是你刚刚想要轻薄我?”
“本皇子轻薄你了吗?”
延锦挑了挑眉稍道。
“没有,那是因为我阻止你了。”
“你从哪里判断出本皇子要轻薄你了?本皇子刚刚可是很认真的在看那副画,你是不是喝醉酒了,外加你心里幻想本皇子会宠幸你,所以你才会产生幻觉?”
延锦那双狭长的眼睛一弯,弯起了几分狡黠。
茗熙忽觉他是故意在耍自己的,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捏紧了拳头,咬牙切齿道:“你别仗着你五皇子的身份,就任意欺凌她人。你该不会是想要步穆青平的后尘吧?”
延锦拖长了尾音“嗯?”了一声,稍显不悦。
“你居然将本皇子跟他那样的人渣相比较?”
“不过是半斤八两。”茗熙哼道。
延锦扬眉,面露不羁:“你是本皇子的皇妃,本皇子就算是对你怎样,那也是天经地义的,不是吗?”
茗熙有些愤愤的捏拳道:“你能别提这个吗?你现在快离开我的房间,我要歇息了。”
“这是本皇子的房间。”
延锦一屁股坐在了茗熙刚刚坐过的还留有余温的凳子上,双臂张开,搭在了扶手上,一副占地为王的流氓架势。
“这是我的房间,我先进来的。”茗熙昂起头道。
“可是刚刚引路丫鬟说这是本皇子的住处。”他得意的指了指床榻上备着的鞋子道:“看到没?那么大的一双木履难道是为你准备的?”
茗熙往那儿一瞧,道:“喏,那儿还有一双那么小的粉红绣花鞋,难道是替你准备的?”
延锦歪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耸了耸肩。
他眸子一转,咧嘴一笑:“这么说,是替我们两个一起准备的。我今夜就睡这儿了,至于你要不要睡这儿,我是无所谓的。”
“哼!”茗熙恨恨的瞪了他一眼,甩袖道:“我很有所谓。”
转身,朝外走去。
人一走,延锦顿觉失落,搭在扶手上的手无精打采的垂下。
翌日,延锦一番洗漱,又穿上了繁琐的衣服,慢条斯理的穿上了衣服,这才缓缓的往江岸走去。
茗熙早已经在江边指挥着工匠接竹管,延明跟在她身边忙来忙去的。
见她与延明相谈盛欢,不由微微皱眉。
她跟自己聊天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么高兴过?
心下这么想着,脚下的步伐也不由加快了一些。
“你们在聊些什么?”
还差三步远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延明连忙转身,高兴道:“五弟,你来啦?我这儿正在弄竹管呢,五皇妃提供的办法还真多挺好,接上还挺结实,用手掰,一时还掰不断。”
延锦笑着眯起了双眼:“是吗?我来看看。”
延锦上前,直接将工匠刚刚黏上的接口晃了晃,拉扯了一下,竟是将竹子接口掰扯开来。
“也不牢固嘛。”
他撇撇嘴,将手中的竹子扬了扬。
茗熙像是看个白痴一样,翻了一个白眼,懒得理会他。
“诶?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做的东西一掰就断,你还敢对本皇子翻白眼?”
延锦气得吹胡子瞪眼,茗熙轻哼了一声,用嘴型无声的说了一句“笨蛋”,转身去其他地方忙活。
延锦暗暗咬牙,她居然敢骂自己“笨蛋”?
跺了跺脚,气恼的侧脸望向延明,有些气急败坏的告状。
“四哥,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她刚刚说了句什么?你听清了没有。”
延明笑哈哈的拍了拍延锦的肩膀,笑道:“她没说什么,没说什么。哈哈哈~”
“四哥,你肯定听清楚她说的什么了,不然你为什么要笑?”
延锦愤愤道。
延明笑着将他手中两节竹子拿过来,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个呀,才黏上去,里面的泥浆还是湿的,当然没有黏性,所以一掰就断。还要将它烤干以后,才会紧固。”
延明招了招手,一个小厮腾腾的跑了过来,将两节凝固许久的竹子递了过来。
“五皇子请。”
延锦将信将疑的接了过来,掰扯了两下,果然很结实。
“真是如此啊!”
延锦露出来两排洁白的牙齿,欢喜的冲着延明呵呵一笑。
小厮忍笑的抿着嘴,实在忍不住,噗嗤轻笑一声。
延明十分不悦的瞪了一眼,小厮连忙夹紧了尾巴跑了。
延锦讪讪的收了笑,悻悻的将竹子甩在了地上,恨恨的哼了一声。
赌气道:“本皇子回后衙睡觉去。”
延明连忙拉住了他,劝道:“五弟,不必要跟一个小厮生气,咱们还是赶紧干活,将银子早些打捞上来。”
延锦气鼓鼓道:“我留下来干嘛?啥都不会,没得在这里被别人嘲笑。女的笑我也就罢了,连个下等的小厮也嘲笑我。”
延明抿了抿唇,道:“那四哥下令将那小厮重打十大板?至于,嘲笑你的那个女子……要不也打十大板?”
他眯眼,似笑非笑的问道。
延锦干咳了一声,恨恨道:“我是那种乱打乱罚的人吗?”
他也不回去了,径直走到一旁的桌椅上坐着喝茶,冷艳瞧着瞧着他人忙活。
约莫一个时辰后,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好了,将近三十丈长的竹管终于衔接好了。
延锦终于有些按捺不住,抬脚走了过去。
“四哥,现在可以将竹子带去用了吧?”
延明有些谨慎的侧头问道:“五皇妃,现在可以用了吗?”
“不行,咱们得将两头给封住,然后将竹管放在江中,若是没有渗水进去,才能保证这个竹管只通空气。”
延明微微颔首,立即吩咐人照做。
结果倒是很得人心,没有渗水情况。
将竹管飘在江面上,一行人乘船前往江心。
今天的天气倒是极好的。
蓝天白云,无风无浪,江面也平静得只有宛若鱼鳞一般细密的粼粼微波。
自然也是潜水的最佳条件。
县令将二三十个渔民赶到了甲板上,高声道:“你们都给本官听着,五皇子和五皇妃来了,他们想出了个极好的办法,只要你们谁肯第一个下去,抬上第一箱银子,本官立即重赏三两银子。”
他满怀期待的扫视了他们一眼,以为会有人出来应战,然而,底下一片鸦雀无声。
“四两银子如何?”
底下依旧鸦雀无声,县令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他的脸面开始有些挂不住,面色有些冰冷,伸出了一个巴掌:“五两!”
仍旧没有声音,县令不禁恼羞成怒,呵斥道:“给五两赏银,这只是做为打捞上来第一箱银子的奖赏,之后还有赏银的,你们可不要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延锦上前问道:“你们想要多少奖赏?尽管说出来,本皇子听听。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
那些渔夫面面相觑,互相摇了摇头。
县令当即翻脸怒斥:“大胆刁民,五皇子都已经放低了姿态,来问你们需要多少赏银了,你们仍旧不肯下去,简直太不把五皇子放在眼里了。来人,将他们扔到水里去。”
一伙衙役立即围了上来,气势凶狠的就要将渔民直接扔到江里去。
茗熙微微皱眉,上前道:“你们不必害怕,我知道你们心里担心什么。你们之前肯下水,是因为你们自己能把握住自己下去多远以后,该浮上来。可是用竹子将你们送到江里去,若是送到很深了,竹子出了什么问题,导致你们没有办法呼吸,你们又来不及浮上来。其实,你们不是嫌弃银子少,而是你们担心生命危险。对不对?”
渔民连连附和,脑袋点得像捣蒜。
“是啊,五皇妃,若是将我们放到底下去了,然后出了问题,我们可就上不来了。再者,这江底,凶猛的动物也多,也许还有蛟龙、鳄鱼、鲨鱼、水蟒,都是些吃人的。咱们……这……”
他们有些害怕的将脑袋缩了缩,双手紧张了搓了搓。
“放肆,让你们下去,你们担心这,担心那的,谁都不下去,那谁下去?”
县令厉声呵斥道,随便指了一个渔民,道:“你,下去。”
渔民立即跪倒在地上,慌忙磕头道:“县令大人,求求你派别人去吧,小的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小的一个顶梁柱,若是小的因此死了,家里可就垮了啊。”
“废话少说,来人,将他扔到江里去。”
一时间,便是响起了嚎啕大哭,以及激烈的撕扯声。
茗熙揉了揉发胀的脑袋,皱眉道:“慢着。”
众人听了下来,瞬间鸦雀无声,正哭着的渔民也像是有个开关一样,立即止住了哭声。
县令立即谄媚着一张笑脸,点头哈腰道:“五皇妃,您有什么新办法了?”
茗熙呼了一口气,将头上的珠钗取了下来,道:“我下去吧。
“不行。”
延锦几乎是同时发声,他有些愠怒的看着茗熙,呵斥道:“你一个女人,下什么水?你想淹死在江水里?”
“我不下,谁下?你下吗?你若是肯下水,那我就不下去咯。”
茗熙幽幽的望了他一眼,揶揄道。
抬手,将取下的珠钗又一支一支的戴上去。
延锦无语的望了她一眼,自己的意思可是让那些渔民下去。
她非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这么不给自己情面吗?自己好歹是个皇子呢。
县令连忙笑着打圆场,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好似褶皱的包子一般。
“五皇妃,这等辛苦差事哪能让你们亲自去干?让他们这些渔民去做就行了。”
“我们是人,渔民也是人。这世界上,没有谁的生命比别人的命高贵,也没有谁的生命比别人的命低贱。人人平等。”
县令一愣,旋即笑道:“那是佛学里的,佛祖面前,众生平等。可即便是天宫,那玉皇大帝也是坐在中间的,那看门的小仙在凌霄殿外,不也是没得个座位吗?”
茗熙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倒是能说会道的。只是,他们既然不肯去,那县令你不如做个表率,你亲自下去如何?”
县令只觉得自己的头皮有些紧,这个五皇妃,怎么看着像是个油盐不进的人?
昨儿宴席上见她还挺懂规矩的,这会儿,竟是这般固执。
他只得咬了咬唇角,讪讪道:“下官水性不佳,着实难以完成这个任务,若是其他事是下官擅长的,下官一定会身先士卒。”
茗熙轻笑一声,问道:“那你说说,你擅长一些什么?我也好安排你干活。”
县令眼皮跳了跳,自己不过是说个场面话罢了,这个五皇妃,竟然听不出来,也不给自己个台阶下?
他咬咬唇,悻悻道:“下官擅长安排人马,清点账目。”
茗熙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轻笑一声,道:“那等会儿就烦请县令大人给我安排一些人马帮我扶着拿根竹管,还有拉紧几条绳子了。”
县令见吴茗熙终于放过了要他下水,他好像捡回了一条命似得,连连点头道:“下官一定安排妥当。”
茗熙瞧了一眼身上的裙子,微微皱眉,这裙摆飘扬的,下水真是个累赘。
她抬脚往船舱里去,先将外裙脱掉,穿个中衣下水好了。
延锦横身挡在了她的面前,冷声道:“你真要下水?”
“是。”茗熙仰脸,挑衅的抖了抖眉头:“要不,五皇子你替我下水?”
他皱了皱眉头,轻咳一声:“本皇子水性不佳。”
“那你还不闪开?你是不是不想打捞银子了?”
“可是很危险。”
“你放心,我水性很好,我能自保。”
茗熙推开他,径直往屋里走去。
延锦抬了抬手中的折扇,欲言又止。
微微皱眉,侧首对采歌道:“送套黑衣进去。”
他可不想让别人看见她只穿着中衣的模样,她那副样子只能自己看。
锁在屋里看。
片刻后,茗熙身着一身紧身黑衣出来,乌黑的长发也被黑巾包裹起来。
整个人都显得精神烁烁,英姿飒爽。
延锦眼前一亮,她无论穿成什么样,都是那样的漂亮。
茗熙将三根绳子绑在了身上,在绳子的两端各绑了红黄绿三色的布条,两端也绑了铜铃。
“我下去以后,若是发现了箱子,我就将黄色布条的绳子绑在箱子上,到时候摇一阵黄色布条的铜铃,你们就将三根绳子一起往上拉。我若是摇绿色的两下,就代表要你们将竹子往下放,若是摇五下,就是往上拉。如果我摇红色的,就代表我遇到了危险,你们立即将我我拉上了。如果你们想联系我,可以摇任意一根绳子,我会摇响来回应你们。”
茗熙神情严肃,眼神定定的望着六个身强力壮的壮汉,他们的腰上绑着绳子的另一端。
“明白了。”
几人点点头,扎稳了马步。
延锦再次出声问道:“你真的要下去吗?真的很危险。”
“嗯,是的。你相信我,我肯定可以做到的。”
茗熙正色道,这次,她与他说话,没有带着多余的情绪,而只有认真。
延锦深吸一口气,叮嘱道:“如果你在下面遇到任何问题,千万不要勉强下去,赶紧浮上来,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
茗熙让人将竹管斜斜的横放着,她将一把剑绑在了腰间,避免在水底下遇到凶猛的野兽,随后,将装了夜明灯的袋子也挂在腰间,穿上了脚蹼。
一个纵身飞跃,好似一条鱼一般,跃入了江水中,畅快的游了起来。
游到了竹管的那一端,取掉竹管尾端的塞子,倒了倒,没有水流下,她将尾端的小竹子含在了口中,冲着岸上做了一个手势。
延锦焦急的指挥道:“快,快放竹子。”
他瞧着竹子越来越放下去,心也越来越焦急。他连忙对着那几个壮汉道:“快,快摇一下绳子联系她。”
延明只得劝阻道:“五弟,你别太着急了,她知道分寸的,你若是一直摇绳联系她,反而会给她增加心里负担,她就不能安心的在底下寻找了。”
“哦,好吧。”
延锦咬唇道,安安稳稳的站立在船边,望着茗熙下沉进去的那个江面。
延明无奈的提醒道:“五弟,她虽然从那个地方潜下去的,但是她现在可不在那个下方,你看这个竹子已经直立起来了,说明她现在就在我们船只正下方呢。”
“哦。”
延锦转回头来,望着底下,有些呆愣。
猛然,耳侧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铃铛声音,延锦就犹如被雷击中一样,猛然转头,惊恐的望着壮汉身上的三条绳索上的铃铛。
她遇到危险了?
他的手心不禁冒出了冷汗来,急忙吩咐道:“快,快将她拉上来。”
那些壮汉也是被这一阵铃铛给吓得脸色煞白,一听五皇子的话,连忙抓紧了绳子就开始往上拉。
“他们刚往上拉了半丈远,那条绿色绳子就摇了五下。”
负责绿色绳子的壮汉惊叫道:“五皇子,五皇妃传信号要我们往下放。”
“往下放?”
延锦握紧了手中的折扇,仔细看了一眼,果然只有那条绿绳上的铃铛在晃。
延锦慌忙指挥道:“快,快往下放。”
延明赶紧拉着延锦的手就往船舱里走,“五弟,你就别在这里盯着了,你太紧张了,越盯着越乱。你若是下错了命令,那才是将五皇妃置于危险当中呢。”
延锦咬了咬唇,深呼吸了两下,道:“你说得也是极有道理的,我若是下错了命令,她可能一时没有做好准备,没有抓好竹竿,会没有空气的。好吧,我就不下命令,我就守在这里等着她。”
“嗯。”
延明松开了他的手,站在一旁盯着绳子。
那绳子又恢复了正常。
延锦终是有些担忧,按捺不住的问道:“四哥,她刚刚为什么会乱摇那些绳子?难道不是有危险吗?”
延明劝道:“你别担心,她在下面可能是遇到了什么问题,自己在解决问题,导致绳子晃动不停。但是她刚刚单独拉了绿绳,说明她是安全的。”
“好吧。”
延锦淡淡的点了点头,可是他有些发白的关节,显示他一直紧握着折扇。
他很紧张她吗?
延明眼底的神色微闪,五弟以前在宫中的时候,不是不喜欢她的吗?
他侧开脸,神色依旧平静。
“报告,五皇子,五皇妃还在传信号要我们往下放竹子,可是现在竹子长度已经不够了。”
一个渔民游在水面上,手中的竹子离水面只有三尺高了。
再往下放,可就要进水了。
延锦侧头道:“四哥,你这江底有多深,你不清楚啊?”
延明连忙转头,冷声询问道:“县令,你之前告诉过本皇子,说江底只有二十八丈,为何我们做了三十丈长的竹管,却不够长?”
县令慌忙跪了下去,额头沁出了细密的冷汗来。
“回禀四皇子,下官也没有亲自测量过,只是下官翻阅了县志,查询到的数据。也不知道这个数据是什么时候测量的。”
延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摆摆手让他起来,连忙吩咐道:“快摇绳子让五皇妃上来。”
延锦连忙道:“对,先让她上来再说。”
片刻后,江面上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裹着黑巾的头,延锦顿即松了一口气。
见茗熙望过来,他佯装神色悠然,毫不在乎的模样。
茗熙爬上船板来,县令连忙吩咐丫鬟递上了毛巾给她擦水。
延锦望了她一眼,只见她浑身湿漉漉的往下流着水,那身紧身的黑衣更是紧紧的贴在了她的肌肤上,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给凸显得更加惹人眼。
看得他的喉结不禁滑动了一下,他有些恼怒县令站在茗熙的身前太近。
便是立即横身过去,将县令挡在了外侧,从丫鬟的手中抢过毛巾递了上去。
茗熙神色淡淡的接过来,擦拭脸上的水。
延明拱手道:“五皇妃,我们做的竹管短了。所以,迫不得已将你带上来。”
茗熙点点头,道:“我猜到了。”
“刚刚离江底还有多远?”
“这个我也不清楚,虽然有夜明灯,可是照到的范围也很小,而且,我是裸眼下去的,江底下的水跟江面的水不一样,江底还是很湍急的,我眼睛有些被水冲得睁不开。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的脚还没有踩到江底。也没有看到水草,说明离江底还是有些距离的。”
茗熙用毛巾擦了擦眼睛,双眼因为被水冲刷,已经红彤彤的了。
延锦不禁觉得有些心疼,抿了抿唇,还是控制住了关心的话语。
茗熙道:“今天就别下水了。将这个竹管再加长一点,另外,给我做一副防水镜。”
“防水镜?”
延明疑惑的说出了这三个新鲜的字,他心里微微有些惊讶,这个吴茗熙,倒是知道得挺多。
难怪以前对吴茗熙态度并不太好的父皇,自佫县一事之后,对吴茗熙也是大加赞赏了。
看来,吴茗熙若是真的与五弟结好的话,还真的会成为五弟的贤内助。
茗熙偏着头,倒了倒耳朵里的水,拿毛巾擦拭干净,全然不管自己的动作在外人面前是不是有些不雅观。
“我回去以后画个图纸交给你,你采用透明度极高的琉璃做吧。总之,要我既能看得清视线,又能防止水漫进眼睛里。”
延明点头道:“好的。你先去换身干净的衣服,明天再下水。”
“嗯。”
茗熙颔首,往船舱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问道:“刚刚我在底下的时候,我并没有发出要你们往上拉的信号,是谁下令将我拉上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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