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时候,阮禄躺在连枝儿的身边,心中却烦闷的睡不着,她一直也没有理会他,竟是打定了主意要跟她置气了。
淡色的光泽照在她的脸颊上,他这才发觉,她惨白的小脸上,竟满是斑驳的泪痕。
阮禄心内一惊,忙伸手擦拭,却见她却轻声的啜泣起来,脸上的表情也十分的痛苦,竟似梦魇了一般。
忽的,他听见了她轻轻的呢喃了一句,“施染。”
明明声音很淡,却如同一把匕首一般狠狠的戳在阮禄的心中。
连枝儿早晨醒过来的时候,却见身边的床榻上已经和冰冷的一片,竟不知阮禄是何时走的,不过自己的枕边却是湿漉漉的一片,想必自己竟是哭了整整一夜。
等她梳洗之后,便觉得烦闷无趣,便带着云豆儿去了街上。
街上却越发的繁华起来,各处吵嚷着的人群,以及各色的贩夫走卒,云豆儿生怕旁人冲撞到了她,只得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侍奉着,然后也只得满脸你凝重的劝着,“王妃想要什么尽管差人来买就是了。您何必亲自过来呢?”
连枝儿只是慢慢的道,“我没有什么想买的,只是闲着无趣过来瞧瞧罢了。”
她果然只在街上胡乱的逛着,等站到一处最热闹的地方的时候,却见竟是数丈高的台子,上面有几个中原侍卫打扮的人,手里还提着冒着森森寒气的砍刀。
而台子上用锁链锁着的却是北凉打扮的人,皆是妇幼,而那半大的孩子只在自己母亲的怀里瑟瑟的发抖着。
如今北凉人竟被当做牲畜一般在街上随意的买卖起来了。
而周遭看热闹的人却极多。只拍着巴掌叫着好,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这里人极多,摩肩擦踵的,云豆儿只赶紧劝连枝儿离开,只怕她生出什么事端来,却不料才一转身的工夫,只站在她眼前的连枝儿竟不知所踪,刹那间她心下大骇,只赶紧寻人,可这样人山人海的,又往哪里去寻?
连枝儿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扯走的,她只看见那人的背影,却还是义无反顾的跟着他离开了。
直到她被扯进一个巷子里,周围只有搁置着的薪柴,将两个人挡的严严实实的,却见那人慢慢的转过头来。
那如无暇白玉的脸上没有任何的疤痕,亦不必再带着那丑陋不堪的面具。
“原来你的脸没有受伤?”她直直的看着他,即便知晓自己被骗了。脸上却根本没有任何的气恼之色。
“原谅我曾经欺骗了你。”他慢慢的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的暗哑和激动,“没想到你还活着,没想到此生我竟能还见到你一面。”
他原本是要带着阿空离开这里的,可阿空毕竟是个孩子,路上不断的耽搁着工夫,然而他竟在路上听见了阮禄要封王妃的事情,毕竟他要娶的是北凉的郡主,这让他不想听闻都难。
施染心中激动不已,只赶忙将阿空安置好了之后,便急匆匆的回到了京中,谁知在路上便遇见了连枝儿,如今看见她熟悉的眉眼,才相信这一切竟然全是真的,她真的还活在世上。
连枝儿淡淡的看着他,目光中无悲无喜,好似枯木一般,“不,连枝儿已经死了了北凉,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摄政王妃。”
听到他的话,施染的眼中露出一抹伤痛,良久才艰涩的开口,“我知这一切你都是迫不得已,我是来带着你离开的,如今一切都结束了,余生我便是拼尽全力也要护你的周全。”
连枝儿强忍着眼底的泪,“你保护不了我的,就在我亲手杀了我弟弟的时候你在哪里?我被人活埋的时候,你有在哪里?”
施染的眼中却是无尽的痛楚,竟找不出任何安慰她的话来。
他伸手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但彼此的怀抱皆是那样的冷,竟谁也暖不了谁了。
良久连枝儿才慢慢的说道,“施染,你只当我已经死了,我留下来便是为了杀了阮禄,我只要他以最痛苦的方式去死,哪怕我付出任何的代价。”
他在这一刻才彻彻底底的清楚了,他已经永远的失去她了,而眼前眼中只有仇恨的女人,却是那样的陌生。
阮禄回到府邸便知道连枝儿失踪的事情,顿时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情急之下,竟下令将京中的禁军寻来,只满城的找人。
直到日暮三分,他骑着马还在街上转着,手下的人却一个接一个的来跟他回禀,皆没有见到连枝儿。
而就在这时,却见今日守城的侍卫首领急匆匆的赶来,瞧见了阮禄,只跪地道,“属下今日瞧见施染进京了,没有一个时辰又出了城去,不过他是一个人离开的,若是此时去追。还来得及……”
此时天边最后的一抹夕阳已经落下,黑沉沉的天上只有斑驳的一段碎星辰,暗淡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只投下了大片的暗影。
他下意识的便要去追,正要挥着马鞭,但手还是僵在了半空中。
既然她要跟着施染离开,他为何不放过她呢?她此生所有的不行皆因为他而起,如今他愿意放她离开。
终于他慢慢的道,“让那些禁军都回去罢,莫要再寻了。”
而就在这时,却见北边的侍卫匆匆忙忙的跑了活过来,脸上却满是激动,隔着很远便嚷着,“摄政王,属下的人在雁回楼寻见了一个人,像是王妃,只是他未曾见过,也不敢确定。”
阮禄只觉心口“突突突”的直跳,只感觉心要从喉咙里出来,却旋即猛踢马腹,只赶紧往雁回楼的方向而去,达达的马蹄声响彻青石的台阶。
阮禄站在雁回楼往上瞧的时候,果然瞧见顶楼的栏杆声坐着一个孤零零的身影,那脚在空中耷拉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衫在黑夜中极为扎眼。
他赶紧往楼上冲了过去,六层高的雁回楼,他不过片刻的工夫便上去了。待看见坐在栏杆上的人的时候,顿时急道,“别动。”
连枝儿正瞧着京中的繁华热闹,灯火璀璨,却只听这猛地一嗓子,几乎险些掉了下去。
她忙转过头来,却见阮禄那张满是担忧的脸,以及额头上遍布的汗水,只慢慢的问道,“怎么了?”
他紧张的一步步的靠过来,嘴里还慢慢的说着,“别跳,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算我求你了。”
连枝儿的黛眉紧紧的皱了一下,似乎不解其意,莫非他以为她要跳楼不成?
冰冷的风在她的脸颊上吹了太久,整张小脸惨白的没有半点的血色,她只想着站起身来,却不料在抬脚迈回到栏杆上的时候,因为双脚僵硬,竟猛地往下栽了下去。
阮禄却一把抱住了她,将她硬生生的从栏杆的外面拽了回来,直到两个人都滚在了地上,阮禄才嘶吼道,“不是让你不要动的吗?你为何要这般的寻死?”
连枝儿却慢慢的扯了扯唇角,眼底露出一抹不着痕迹的冷笑,“我只是来吹风的。王爷误会了。”
阮禄这才知道自己因为太过紧张而想错了,但此时想来也是一阵阵的后怕。
他已经坐起身来,将她往自己的怀里一拉,她整个人都倾倒在他的怀里,半分也动弹不得。
连枝儿这才发觉,他的身上竟还穿着朝服,想必竟是寻了她整整的一日,只是朝服上的金线实在是硌人,她只觉得脸上针扎一般的疼了起来。
而就在这时,却听他闷闷的声音慢慢的传来,带着暗哑,“你可以将本王送进阴司地狱,但你一定要好生的活着。”
连枝儿遥遥的看着远处,灯火阑珊,原来他竟什么都知道,却还是留着她在自己的身边。可乐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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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枝儿昨晚在雁回楼吹了整整半日的冷风,虽回来吃了姜汤,但第二日却还是头重脚轻的发起热来。云豆儿只当自己昨日没有看好她,这才让她病着的,不由得侍奉的越发的小心殷勤起来了。
然而连枝儿正在屋子闷着无趣的时候,却见外面已经有人来通禀,只说各府邸的夫人们都来了,来给王妃请安来了。
连枝儿从不喜欢这些,往常傅云凰为世子妃的时候,这些人每日都巴巴的来,甚至为了巴结傅云凰,还为难过自己几次,尤其是孙伯爵府的沈氏,更是与自己针锋相对。
云豆儿知道连枝儿的脾气秉性,见到了这些人只恨不得拿着棍子打出去。
然而连枝儿却掀开被子坐起来,只慢慢悠悠的道,“给我梳妆打扮,我要去瞧瞧她们去。”
云豆儿一愣,便将连枝儿往常穿的衣裳拿出来,连枝儿去只皱了皱眉,慢慢的说道,“不是有云锦的衣裳,和宫里赏赐的首饰吗?尽管拿出来。”
云豆儿这还是第一次见连枝儿这样兴致勃勃的梳妆打扮,只赶紧的拿了出来,只弄了一个时辰才收拾好,只怕那边的夫人们已经等的不耐烦了罢。
连枝儿这才不紧不慢的带着云豆儿往前厅走去,一路上赏花玩水的,竟又耽误了几炷香的工夫。
等她到了的时候,来未推门。果然听见了里面的夫人们聒噪不已的声音,果然是那沈氏的声音最大,毕竟她是有诰命在身的,自然狂得很。
“咱们来了王府这么多次,没想到今日竟坐了大半天的冷板凳,如今连杯茶也没有,难道是想渴死咱们不成?”
见为首的沈氏都已经抱怨起来了,众人也叠声的不满起来。
“可不是,如今北凉都不在了。她还狂什么。”
“就是,还是傅云凰好些,以前咱们来的时候,哪里能受这样的气,既然不想搭理咱们,让咱们走竟是了,让咱们平白无故的等着她这么长的时间,这分明就是要给咱们下马威。”
云豆儿见屋内竟胡说成这般,一时间便要进去呵斥。而连枝儿却只冲着她摆了摆手,满脸不在乎的模样。
等屋内的人说的累了,连枝儿这才慢慢的走了进去,众人一见她,皆是羡慕不已。
她们羡慕的却是连枝儿身上那一寸千金的云锦,以及头上一颗便价值连城的东珠,明晃晃的只让人眼前一亮,她这一身的行头,几乎能在京中买下一栋宅院。
连枝儿欣赏着众人瞠目结舌的样子,却瞧见沈氏正和身边的一个夫人说着什么,连枝儿只看着那口型,便已经知晓了。
“那女人怎么穿的跟鸡毛掸子似的,只怕全部家当都穿上了罢。”
连枝儿还是看见了她眼中酸溜溜的,不由得慢慢的勾起了唇角。
她只让云豆儿扶着,自己慢慢悠悠的走到了主位上,此时却还没有给任何人上茶,只等着原本那些看不起她的人,终于低下了高贵的头颅,慢慢的跪在了地上。
连枝儿这才不紧不慢的让众人起来。
旋即那深氏慢慢的走了过来,手里捧着一个锦盒,满脸堆笑的道,“王妃,我们是来跟您道喜的,这还是我家夫君得来的一支珊瑚坠子,虽然比不上王府的,但还亲王妃莫要嫌弃才是。”
云豆儿此时已经走了上来慢慢的接过,只慢慢的呈给了连枝儿,待打开盒子,连枝儿只借着她的手瞧了一眼,看来这沈夫人果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竟拿着这样的破东西来糊弄她了。
想必这为伯爵夫人还以为自己是乡野之地来的,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便冷哼道,“昨日本王妃还得了一棵珊瑚树,便是随便碰掉一块枝,也比这个大不少罢。”
沈氏脸颊一红。只得悻悻的道,“自然比不得王府里的了。”
连枝儿只慢慢悠悠的道,“听闻贵府有一块稀世罕见的血玉,每次下雨的时候,便能滴出血来,那可是件稀世奇珍,不知夫人可舍得给本王妃?”
沈氏想来是个爱到处炫耀的人,她家有什么谁不知,如今见自己家的东西竟被连枝儿开口要,不由得大惊失色,如同被人摘去了心肝一样,如何能舍得?
“王妃,这可是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实在是不能给啊。”沈氏急的满头的大汗。
连枝儿却慢慢悠悠的道。“自然是不会白给的,听闻你夫君在禁军里当差,只是官位还小的很,实在是屈才了,不如生为副将如何?”
听闻连枝儿竟这般的说。屋内的众人皆露出诧异的神色来。
沈氏如何不舍得,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谁不知阮禄治军森严,从不以权谋私,如今王妃竟这样的说,她们一时间却是不肯信的。
“怎么,你不信本王妃可以给帮你?”连枝儿只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慢慢悠悠的说了这样的一句话。
沈氏急忙命身边的丫鬟回府邸去取,只生怕连枝儿会后悔一般。
屋内的众人也窃窃私语起来,但更想着的却是如何巴结连枝儿。
而就在这时,却见外面已经有丫鬟匆匆忙忙的进来,说道,“王妃,王爷回府邸了,说您今日病了,万不能再累着自己的身子,还是回去将养着。”
连枝儿正和众位夫人说的高兴,一张小脸也红润的很,只冷声道,“让他忙自己的事情,不必管我。”
众人从未见过那个夫人竟这般的猖狂的,竟敢这般的跟自己的夫君说话,更何况那个人竟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
那丫鬟也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连枝儿只命人送了新鲜的瓜果过来,只欢喜不已,而众人却是食不知味,只想着要怎么离开才好。
而就在这时,却见一个颀长的身影却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屋内都是女宾,见了摄政王皆是惶恐不已,但此时已经无处可躲,只得拿着袖子掩面,但却悄悄的往外瞧着。
众人只以为摄政王是来找连枝儿的麻烦的,谁不知阮禄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而让众人没想到的是,他竟然走到了连枝儿的身边,用自己的手去探她的额头。
良久他才慢慢的叹了口气,“自己病成这样了,还这般的逞强,还不快跟着我回去歇息。”
众人听到他口中的温柔之意,皆是羡慕不已,原来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罢了。
连枝儿只皱眉道,“让我再跟她们说一会子话。”
阮禄却不由分说的是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打横抱起来,嘴里还慢慢的道,“有什么话跟我回去说就是了,何必在这里劳神。”
说完他竟径直的将她给抱了出去,旋即又吩咐人将众位夫人给送走了。
连枝儿只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里,又被他逼着喝了一碗的苦涩无比的药,这才觉得身上出了一层热汗,身子才好些了。
而就在这时,却见云豆儿捧着一个锦盒进来,脸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阮禄的脸色,这才慢慢的道,“王妃,适才沈夫人将这个送来了。”
连枝儿只将匣子打开,果然瞧见了一块血玉,只慢慢的捏在了手里,然后将今日答应沈氏的的事情说了出来。
阮禄心中明白,她竟是这般的要毁了他的清名,只怕很快明日便有无数的人送东西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