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东此时已确定对方是一个喜欢打抱不平的人,并且“她”对李东抱有一定的成见。
可是具体是谁,他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
“这就是我对你的交流方式,不是像你对我那样敞开心扉,我对你就是这样,没有其他。”对方决然道。
李东也不肯说破,继续道:“嗯嗯,你是理性的,有时候理性的让人可怕。有时候我都怀疑你会不会再爱了,可是你不觉得有一个如此爱你的人是很值得珍惜的一件事吗?难道你只希望找一个仅有思想的人,来一场柏拉图式的恋爱?难道男女之间最好的境界不是既在**的吸引缠绵又在思想的沟通交流吗(身体跟心灵都发生碰撞才可以琴瑟协调啊)?玉洁啊玉洁,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么?”
对方没了下文,李东等待了好半天,手机也没动静。
他决定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便直接问:“玉洁童鞋,我想看你近的照片——能不能给我来一张?”
“我要去洗手间了,你该休息了哦。”对方秒回。
“我不想休息,今天喝了点酒,只可惜借酒浇愁愁更愁。现在我只想求你的一张照片,要不然今晚彻夜满眠。”
李东这次说话很硬。
结果对方不让他硬,又没了下文。
李东心中感愤:“你他妈的,说消失就消失,一个骗子还这么嚣张!玉洁是一位优雅美丽的女孩,怎么被你演绎成这样了!不行,即便是为了何玉洁,我也要揭穿你的真面目。”
李东连续视频呼叫了几次,可是“她”都没有接听。
正当他打算放弃的时候,对方来信了:“喝酒了就早点休息吧,我要早点睡觉。”
“我早就躺着了,我就是要一张照片而已,玉洁难道就这么不通人情吗?”
他肚里雪亮,仍耐着性子哀告道。
叮铃一声,对方发来一张很久以前的照片。
“看来她也玲珑剔透,不敢将事情做绝,竟然发了一张过时的!”李东心道。
“哎呀,我是说我想看你现在的照片,不是以前上学时候的。你现在不是躺在病床上吗?能不能给我发一张过来看看?”
“叮铃”一声,对方发过来一张何玉洁在学校听学术讲座的照片。
“哈哈,又发错了吧?我要你现在的,我想看你美丽而清澈的眼睛,还有眼中那闪亮着的一湾清泉。”他连连诱哄。
“没有了,发完了,去休息了。”对方想偃旗息鼓。
“玉洁难道真的想变成大坏蛋?你现在自己拍一张不就行了,快,来一张自拍!”李东见事不宜迟,便下了一剂猛药。
见对方在文字框里打字,可是半天也没发过来什么东西。
“这家伙,肯定是在犹豫!”
李东决定趁热打铁:“我想看看真实的玉洁,求你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张了,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可以吗?”
“我找找——”对方松口道。
“切,要真的是玉洁,二话不说,她肯定立刻将自拍照发过来了。你这行径太让人气愤,竟然冒充别人说情话还提分手,简直作孽啊!”他埋怨道。
“你来一张自拍不就行了,我想看现在的你。此时此刻我想起苏大学士的那首词了,‘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你我阔别多日,我想看你,看最真实的你。”李东深情道。
“叮——”手机响了。
李东定睛一看,立时哭笑不得,竟是一张猪头照!
“看来此人是个喜欢恶作剧的人,年龄应该不大,要不然不会如此做。而且此人应该是一位心肠较软的人,因为听了我的哀求,不赶紧想法逃走,却在这里和我虚与委蛇起来。”李东腹中盘算道。
“好啦,睡觉,晚安。”对方道。
一看对方真要下线,李东抓紧时间写道:“不行不行,你这张图害我都没离别的情绪了。一别数月,难道你就忍心吗——?你太不厚道,难道你就不能给我拍一张吗?玉洁呀玉洁,我想你都快想疯了,让我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就一张,不要再恶作剧。刚才这张,我一看就不是真实的你!”
“嘻嘻——那当然不是我,我又不是猪。睡吧,不要太任性了呀!”对方心情喜悦,不过还是拒绝。
李东心中不爽,“本想借着看照片的机会研究一下此人身处的环境,以便推断出更多的细节,没想到这小人竟一直不肯拍照,这实在让人上火。”
“你看你,你都知道自己在骗人,何必捉弄人呢。来来来,只要给了,我保证不再打扰你了。我就想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这人从开始就没有认真——哎!!!”
他继续施压。
“叮——”,对方给他发来一张书本的照片,上面赫然写着“Nevergiveup!——永不言弃!”
“玉洁,你怎么给我看一张书名,这书名简直就跟我现在的所做所为一样——你难道在变相讽刺我吗?”
李东觉得对方在借图讥笑自己,恼火异常。
“睡吧,听话。”对方语气颇为耐心,字里行间带些温柔,透出对他的关怀。
这人应该是何玉洁旁边的人,而且应该是位年青的女性,李东由此断言。
“就一个简单要求而已,不知道你在犹豫什么?或者在惧怕什么吗?难道你不是这微信号真正的主人?抑或者你根本就怕别人看到你的尊容?”
他彻底按捺不住了,连珠炮似的发问。
“No!”对方直接飙了英文,貌似颇为恼怒。
为了不至于立刻断线,李东只能暂停探求对方的真实身份,转而婉言道:“永远让人看到你光鲜亮丽的一面,却不让人看到你憔悴无助的另一面,就如同你的性格,永远展示出刚强的一面,掩藏脆弱的一面。永远让人在你心门之外徘徊不定,却不让任何人走进你的心房,这就是你的残忍。你展现了所有的美好却不让人拥有,你用你的魅力招募追求者却对他们无情拒绝。”
对方发来的是一串省略号,似乎颇为无奈。
他继续道:“你越来越封闭,他人越来越敬而远之。你认为自己越来越成功,他人却认为你越来越另类,现在请你勇敢的向前走一步,向我展现手机后面的你,一个真实的你。”
对方发来一个“不”字,却又迅速的取消了。
“她”在彷徨,欲言又止!
“这一行为虽然不是你情愿的,可是它能给别人带来美好;虽然不是你赞赏的,可却是解救他人的灵药。或许此刻一点点的改变就会让你发现一个前所未有的自己,或许前方的道路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泥泞崎岖。亲爱的玉洁,我是无时无刻不在挂念你的人,就看在亲人的份上,让我看一看?”
李东手指头噼里啪啦一顿敲,期盼着奇迹的发生。
可是自此之后,对方再无回音。
不过李东不再纠结,他已经确信何玉洁的手机被人动了手脚了。
时光白驹过隙,不知何时,院中小径上落了些干枯枝叶,燥热的空气中夹杂着些许萧索之气——秋天来了。
程翕栋安抚完国内的后院也回来了,李东的事情却还在悬着。
这日,吴怀慎迈着稳健的步伐来找李东,似是想对他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却不知如何开口。
姜颖然坐在李东对面,看着老吴自顾自的进来,坐下喝水,而李东却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她心里惴惴,不时给李东递眼色。
而李东却神色自若,依旧不慌不忙的看合同。
“这次你不担心了?不着急回去了?”老吴终于开了口,努力用平淡的语气问。
“嗯——”李东心态平和的点头,因为他已知道他为何前来。
“为什么?”他顿了下,继续道:“现在程翕栋已回来了,你们可以倒班了。”
“因为我觉得我女朋友的手机肯定被人动了手脚,那些伤人的信息不是她发的。”
老吴眸子闪了闪,表示不可思议。
李东心想不能多说,便轻描淡写道:“随她去吧,反正我也不在乎了。”
老吴仔细看了看李东,还是表示不可思议。前两天因为不让这小子回国差一点和自己闹掰,现在却突然消停下来,不知道这家伙究竟经历了什么。
李东缓缓转动着手里的签字笔,漫不经心道:“煮熟的鸭子飞不走的,即使飞走了也还会飞回来的。”
老吴这次反倒是着急了,生怕因自己的强留而耽误了小伙子的终身大事,如果真的黄了,这心结可是要记上一辈子的。
他沉吟片刻,便用透着几分焦虑的声音道:“你就这么确信?要不然回家看看吧?不要别人家把你卖了你还帮着人家数钱呢。”
李东的目光异常明亮,认真的看着老吴。
老吴平时威严的很,此时碰到李东的目光,顿觉自己颀长的脖子矮了一截,只听李东怫然不快道:“我相信她!这种信任认谁也不能改变的!”
安如柱一时语噎,心里暗叹:“明明为了你好,你却反倒质疑起我来了,真是没良心。”
李东最终也仅是呆呆一笑,不再做声。
现在很清楚了,代替何玉洁发消息的人应该是明了内情的人,而且也是了解李东动向的人。李东睡不着便掰扯着手指头算,何爸爸一向主张恋爱自由,自然不会干涉女儿的私事,何妈妈上次见面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夸赞李东,对他关怀备至,也应该不会。思来想去,难道是对门的郑亚明?难不成是他去看望何玉洁的时候,将何的手机顺走了,难道此时他要趁火打劫?
李东心中疑团重重,百思不得其解。
“李先生,我感觉你今天心不在焉?遇到什么事情了?”翌日,程翕栋请客吃饭,巴哈在酒桌上问李东。
李东闷了一口酒,定定的看了看他,勉强笑道:“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
“我能帮上什么忙吗?如果可以,我随时待命。”巴哈热情道。
“你可帮不上忙,女人的事情你能帮上啥忙?”程翕栋插科打诨道。
李东猛的抬头,盯了盯程翕栋,他嫌程多嘴,埋怨之意隐然伏于眼底。
程翕栋立刻端正脸色,严肃的说:“我也不是故意取笑你的,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这样老是憋着也不是办法,说出来说不定我们大家可以给你出出主意。”
李东也不答话,只拿眼睛继续瞪着程翕栋。良久,他才言语缓慢,似是一字一句的说:“我相信她不会这样的,这里面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程翕栋见李东如是说,无奈一笑,不再说下去了,转换话题道:“没想到仅仅过了几天,咱们位置就互易了,这次该轮到我来安慰你了。诚然,像你我这些成年漂泊在外的人,照顾不到家中的妻小,他们难免心中不满,日子久了,渐渐有些抱怨出来,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东听他如此说,神色不自然的问:“难道你想说让我直接找一个单位子弟,她们从小生活在这个圈子里,会体会我们的辛苦,对吧?”
程翕栋听罢舒心一笑,随即正然道:“那当然,还是自己人懂得自己人,你找一个圈外人,人家哪懂得咱们做石油郎的苦啊,你没听过那首歌谣怎么唱的来着?”
“什么歌谣?!”
程翕栋扯着脖子,开始唱起来:“‘嫁汉不嫁石油郎,一年四季到处忙,春夏秋东不见面,回家一包烂衣裳!思乡痛苦心里藏,四海漂泊习为常,长年累月在外奔,不能回家陪爹娘。终身大事无心管,亲戚朋友摧喜糖,心中有苦说不出,回答只能笑来搪。工资一点泪成行,怎能买起商品房,压力大得气难喘,前途在哪路迷茫。恋人分别各一方,妹盼大哥早还乡,相思之苦妹难咽,距离拉得爱情黄。好女不嫁石油郎,一年四季守空房,家中琐事无暇想,内心愧对爹和娘’。”
李东任凭程翕栋瞎唱,低头沉思不语。虽然对方唱的难听之极,但是听到歌词内容与自己的命运是如此之象,便不自主的嗟叹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