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自己还是太年轻了!”散会后,李东不得不叹服老同志的预见。
不过接下来几天伯克公司并没有再让李东他们过去,双方稍稍平静片刻。
初春,雨季,连续多日阴雨绵绵,见不到天上的那颗红桃。
蒙蒙细雨,丝毫阻挡不住国人西进的步伐,这日,国内湖北同城飞机公司总经理胡庚天来到了塔吉克。他此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将公司下的几架飞机租给布告牌公司。
拜会这天,胡庚天上身穿一件黑色长款风衣,下身配一条深蓝色斜纹绒裤,留着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蓬发,鼻音浓重的对着王集庆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猛地一看,像是搞艺术的,很有气质。”姜颖然花痴道。
“你可能很少见到搞艺术的。。。”李东不屑。
“你什么意思?”
“意思还不明显吗?你的眼界超低。。。”李东直言。
“难道你不觉得他的风姿与众不同?”
“我只觉得他身上只有风,没有姿。”
她不服气,“为何这么说?”
“至少‘姿’这个字下面是个‘女’。”
“你的意思是我用词错误喽?那我换一个词——”
李东有些不耐烦,“不用换了,你已经说得够多了。”
“为什么?”她脸上愠色浓重。
“因为你找的词语都是带着你个人主观感情色彩的。”
“嘻嘻——”她脸色忽而欢喜起来,“我知道了!”
这次轮到李东惊讶了,“你知道什么?”
“‘姿’拆开本为次女,也即中女,八卦之中应当属离卦,而离又代表美丽,漂亮之意。不能说一个男子美丽。”
李东拍下额头,“我看你真的想多了——”
“你不喜欢我想多?”
李东总感觉她的问题很难回答,“你想多就想多吧,可以对着这个穿风衣的男人继续想。”
“哈哈——”她忽而又高兴起来。
李东正要出门,听她一笑,便停下脚步,好奇的看着她。
“我终于明白了。”她笑道。
“你明白了什么?”李东不解。
“‘次’者,驻扎也,‘次女’,即驻扎在这里的女性。”她脸上一片洋洋自得,“不经意间,透露出你心中所想了吧?”
李东对她的脑洞叹为观止。
不能再多说,他转头就走。
“你快回来,你还没有告诉我到底是谁呢?咱们这里算上当地雇员,总共七个女生,你到底——”
李东快速回屋,关上门户,不再听她风言风语。
晚上,王集庆对胡庚天的到来表示热烈欢迎,安排接风,不再赘述。
翌日内部会议中,王集庆突然插了一句,“咱们的飞机作业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大家一起盯着柳泽化,因为他是专门负责飞机事项的。自从胡庚天来到这里,他们就一直商议着怎么尽快推进飞机引进的进度。
“嗯,运作模式当然是分包出去了。下午我要和胡总去机场那边谈一谈,如果机场这边顺利的话,再通过甲方审计那一关,这事就成了。”柳泽化简明扼要的陈述了目下要做的两个步骤。
“这一家公司怎么样,你感觉?”王集庆眉毛一挑,问道。
“作业水平是没话说,我们用着很顺手,彼此协调也算默契。咱们物探队之前在青海新疆等地作业,都是用他们的飞机,合作恨顺利。”安如柱回道。
“嗯,那就好。不过这一次我们的甲方是老外,咱们应该特别小心才行。老外讲究调查文档资料,我估计甲方还会派专人对这家公司进行审计。目前咱们中国进入全面公司化时代没多久,它又是一家民营公司,我担心他们不大注意文档整理这方面的工作。所以,不能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这一家飞机公司身上,你们心里都要有底啊。多留个心眼,别到时候着急忙慌的找不着飞机,开不了工,耽误了大事。”王集庆对这家公司颇有顾虑,未雨绸缪的说。
“嗯,好的,我会再联系一下其他飞行公司。”柳泽化表示赞同。
后来事实证明王集庆的看法是很具有前瞻性的。
“小李你下午也跟过去看看,以后订合同的时候这块儿内容你要把关,提前近距离观察观察,学学业务。”王集庆转头又交代李东。
“好的,我也跟着他们去开开眼界。”李东一听能出去兜风,心情陡然转好,马上答应。
“对对,看看有没有空姐,给小李找个对象,哈哈。”吴怀慎拿李东开涮。
众人一听,一齐乐了。
李东自从参加工作,真的没少遇到热心张罗的领导,本以为在国外就可以免了这些絮絮叨叨,没想到走到哪里都避免不了这样的事情。
“成家立业,繁衍子嗣,中国人的思维走到天边还是一样!几千年来编织成的礼俗大网,漫布于苍茫大地,任凭你本领再大也逃不出去啊。”他不由得心中一阵唏嘘。
午饭后,李东趴在办公桌上,想眯一会儿。
“你还不起来收拾?你不马上要出发吗?”头顶上传来姜颖然的怪叫。
李东调了方向,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趴下,“不要吵,你不去午睡,来办公室做什么?”
“我当然是忙事情了。我可不像你,还能睡得着。”
“你再说话,我就睡不着了。”
“为什么?”她明知故问。
“因为我的瞌睡虫被某人赶走了。”
“那你肯定错了,你会很失望的。”
“此话怎讲?”
“瞌睡虫已幻化成人形,爬在桌上睡觉了。”她捂着嘴笑了。
“不可理喻。”
“当然了,瞌睡虫怎么能是‘鲤鱼’呢?鱼儿睡觉都是睁着眼的,你却闭着眼睛,想学鲤鱼而不得,可令人苦恼的很哦。”她强词夺理道。
“别说了——还能不能让人睡觉——”李东颇为恼怒道。
“不是能不能的问题,你当然能睡。现在是该不该的问题,你该不该在这里睡觉呢?”
“我的办公室,我的座位,难道不能打个瞌睡吗?”李东心中有火,但他仍强自忍耐。
“你当然能,不过睡觉之时,你的那副嘴脸可是一览无余的呈现在我的面前了。”
“哎,看来我是不能在这里睡觉了。”李立终于下定了决心。
“的确,你不能。”
“你刚才还说能?”
“是的,我说了,但有前提。”
“什么前提?”
“就是我在的时候,你能。”
“我能跟你一起睡?就不能跟别人睡?”李东恼怒非常,脱口而出。
但甫一出口,他立即察觉失言。
对方低着头,脸红彤彤的,像个熟透的苹果。
李东连声说着对不起,告饶而退。
躺在床上,李东反复咀嚼着刚才的话,有些难安,有些羞愧,有些焦虑,有些久违的甜丝丝。
就这样胡思乱想一番,正当迷迷糊糊,半睡半醒之际,柳泽化的声音传了过来,“咱们该走了,胡总都在等着我们了。”
睁眼一看,已是下午三点,忙起身收拾利索,发现胡和柳已经在大门口等着了。
“哎,这可不是以礼待客之道,以后一定要把这个拖拉的习惯给戒掉了,要不然太丢人了。”李东告诫自己。
一行人飞驰般来到机场,前几日发生的惨剧并没影响大家出行的心情,依旧熙熙攘攘,一派太平景象。
民航局就在机场内,直升飞机在塔境内飞行的一些手续,例如无线电波段租用,电台的使用,信号塔的租用等等都需要这里的同意。
事情进展的很顺,柳泽化主要和一位叫巴巴耶夫的负责人沟通。这位负责人据说是总统的亲戚,生的浓眉大眼,高鼻梁深眼窝。浓郁的胡茬挂满两鬓,颇有几分男子汉气概。
“嗯,这个问题,我还要上去反应。咱们可以慢慢的商量,不过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以前我们也遇到过类型的情形,你们说的这些手续都是可以办理下来的。”听完来访者的诉求,巴巴耶夫很轻松的说道。
在约定改日一起吃饭后,李东几人便告辞回家。
停车场,刚打开车门,众人正要上车,忽望见一辆黑色面包车冲他们左边的航站楼飞驰而去。
面包车“吱呀”一声来了一个猛刹车,“呼啦啦——”从上面跳下来四五个人。手抱冲锋枪,脸套黑丝袜,端着枪口便向航站楼内冲去,噼噼叭叭的枪声不绝于耳。
“我去!!!快走快走!!!”柳泽化催促他们赶紧上车。
福禄卡特也是机灵,紧急启动,飞奔而去,李东从后视镜里看到的都是抱头鼠窜的人群。。。
停车场在机场最东面,正好和暴乱地点两个方向。因此他们驾车出了门,一路向东,绕了一个大圈才绕回驻地。
还没下车,便见王集庆已如热锅上的蚂蚁,在门口等着了。
“谢天谢地,你们还好!”王集庆如释重负。
“我们都没事儿。”李东笑道,夕阳晃着眼睛,李东下意识的站到大门一侧的阴影里。
突然,他发现二楼有个身影,隐在窗帘之后,正目光灼灼的看向这里。
李东只感觉一阵耳热,低了头。
再抬头看时,那人却已不见。
安如柱摸摸李东的脑袋,感慨不尽,“上次李东去机场,就遇到这么一回。看来你是一员福将,龙潭虎穴任意走,富贵功名任你求,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好好干,好好干啊。。。”
王集庆点着头,重点却在其他方面,“怎么样?谈的如何?”
“很好,谈的一切顺利,这个巴巴耶夫很给力,我们可以通过他拿到飞行许可。”胡庚天脸色煞白的说。
“只是差一点回不来——”柳泽化也是心有余悸。
“他娘的!这帮匪徒,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如此猖獗!”老翟攥着拳头义愤的说。
办公室里是良久的沉默。。。
“如果这边没有问题的话,咱们就要预备甲方的飞机审计了。先将我们这一计划方案告知甲方,看看他们如何回复。”吴怀慎打破了沉默道。
“咱们还没有谈下来合同,难道就要推进飞机的事项吗?这个项目还不一定由我们来做呢!”刚才李东经历了惊险刺激的场面,大脑异常活跃。吴怀慎一出口,他便说出了心中的疑虑。
“你就放心吧,说没事儿就没事儿。你没看到双方一个劲儿的妥协吗?看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吴怀慎成算满满的道。
“行,今天就提交报告吧。”王集庆一锤定音。
等到报告提交过去,很快,伯克公司要求派专门人员前往中国对这家公司进行审计,希望布告牌公司协助办理法国人的邀请函事宜。
“这么着急的过去审计,你说他们会不会故意找麻烦?”王集庆对甲方的迅捷动作表示担忧。
“应该不会。一则这家公司咱们也用过,没多大问题。二则看甲方这个妥协的速度,应该是想尽快开工,不想再耽搁时间。”安如柱推断。
“那就好,千万要叮嘱他们做好文档的工作,不要掉以轻心,老外就相信这个。”王集庆神色郑重的做了指示。
可是谁也不曾预料到这次的审计竟引起了后续一连串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