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皖安一带出了一伙江洋大盗,他们打家劫舍、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因为有些身手,又一直是流窜作案,官府几次出兵无果,反而让这伙盗贼势力越来越大,最盛时接近百人。
后来,几个州县联合发布了海捕文书,张榜公示,重金悬赏通缉这伙人,其中便有霍州城。
此法起了一些效果,先后有好几次百姓报案,官府出兵,围剿了几次,终于慢慢消灭了一些。
直到两前年的一次联合围剿,一举剿灭了他们的一处临时落脚点,大半贼人被捉,并且擒获了他们的老大。
余下虽有逃跑,但是再难成气候,官府也就没再重视。
不想却招致今日霍州灾祸。
缘昭寺庙的老大和老三,皆是当初的漏网之鱼。
从前的事情被翻出来,这伙人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再经威逼利诱,终是招了供。
当年,几个侥幸逃脱的人为了躲避官兵,乔装改扮,整日在山野间流窜,十分狼狈。因为不敢再有大的动作,只能靠一些小偷小摸为生,常常食不果腹,过着近乎流浪的生活,终于到缘昭寺附近的时候,因为体力不支而昏倒在荒野。
是时,缘昭寺里住着的还是几名真和尚,老和尚出门化斋,遇上了昏倒的匪徒,善心一起,便将人救了回来。
接下来就是一出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被救下的匪徒身体恢复后,觉得这里是一处绝佳的安身隐匿之所,遂寻机杀了寺庙里的真和尚,并且摇身一变,李代桃僵,当起了假和尚,就此在寺里安了家。
并且这些年一直在不断发展新的人手,被活捉时,已经有二十余人了,几乎个个身强体健,颇有身手。
他们占据了寺庙,因怕被人认出来,也不敢出去化缘,靠着打猎和寺庙原有的存粮,勉强维持生活,几个月后弹尽粮绝,正准备劫掠一家附近的农户,却机缘巧合,迎来了一位来寺里烧香祈愿的少女。
假和尚们迷晕了少女,本来想轮流占有的,其中的老三却忽然提出,不如卖了她换些银子。
由此,便做上了拐卖女子的买卖。
为了更好的诱拐少女,他们想出了各种办法,包括雇佣年纪大的老太太,装可怜引诱少女上钩;假装成孕妇,将少女骗到家里绑架;装成乞讨者,利用女子的同情心……
一开始,他们把骗到的少女卖出去,只敢卖到偏远的村子里,给光棍汉当媳妇儿,可是这样得到的银钱很少,也十分费工夫。
直到后来遇上陈婆子,她是人牙子,专为各大妓院、有钱人家的老爷寻姑娘,门路甚广,价格也公道,便形成了长期合作。
假和尚们只管弄人,弄到的人直接卖给陈婆子,方便又实惠。
陈婆子的审问倒是没费多少功夫,一顿鞭子还没抽完,她便哭爹喊娘的全招了。
长得好的,卖进勾栏舍或者给有钱人家做小妾、外室,容貌一般的,年龄小些的卖给大户人家当使唤丫头,若是年龄大些,品相又一般,便只能卖到山村里,给汉子做媳妇儿、生娃娃。
官府从陈婆子的临时住处搜出了许多女子的身契。
与此同时,霍州城内,玲珑阁。
胖掌柜铺开一块大布,将店里的玉石、金银首饰等一股脑的往里放,包袱里已经杂乱的堆了许多东西,他来不及一一细点,胡乱卷了包袱便要走人。
门被推开,尹灵鸢跟胖掌柜迎面相遇。
“掌柜的这是要去那儿?”尹灵鸢眯着眼,目光落在胖掌柜身上的包袱上。
此间首饰铺子,正是尹灵鸢和楚美人先后光临过两次的那家。
“回,回趟家”,胖掌柜慌忙擦了把汗,故作镇定的道:“小店今日歇业,姑娘买首饰请改日再来。”
尹灵鸢挑唇一笑:“改日还能再见到你么?”说着示意身后余刀:“拿下。”
余刀上前,一把反剪了胖掌柜的胳膊,包袱哗啦啦抖开,金银首饰散落一地,尹灵鸢府身捡起一枚金簪,冷笑:“掌柜的回家,带的盘缠倒不少,带走!”
余刀压着人去了官府,胖掌柜很快便招了,他是人贩子在城中的眼线,因开着首饰铺子,方便为他们物色少女。
“你怎么知道他跟人贩子是同谋?”齐烨问尹灵鸢。
“咱们刚到霍州的时候,我们皆以男装示人,除了店小二,便只有首饰铺子的掌柜看出我们的女子之身”,尹灵鸢道,“且第二次去店里后不久,便被跟踪了,随后就遭遇了绑架。”
所以她觉得首饰铺子有嫌疑,本来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去的,没想到正撞上胖掌柜欲跑路,抓了个正着。。
根据李跃带回来的消息,人贩子每隔一段时间便会给胖掌柜送一笔银钱,胖掌柜便将自己发现的漂亮女子的信息卖给人贩子,方便他们行拐骗之事。
除了玲珑阁的掌柜,人贩子还收买了另外一些人,其中便有一家成衣铺,趁着女子试衣衫的时候实施绑架。
“倒并不是姑娘那日去的那家。”李跃道。
尹灵鸢趁机说:“那日在成衣铺,我们进去的时候便已有贼人在里面等候,若不是这一家,那贼人怎知我们会去成衣铺而提前前去等候呢?”
“哦?”齐烨疑惑。
“根据人贩子交待”,李跃接口道,“他们是在半路上劫持马车,带走的两位姑娘,之前只是跟踪,尚未来得及出手,便被人捷足先登了。”
“如此说来,最开始绑走毓儿和楚楚的,跟霍州城的人贩子是两伙人?”
“正是”,李跃道,“知州大人也派人去劫持马车的地方搜了,可惜除了几点干涸的血迹,再无旁人。”
“可知道那人的长相?”齐烨问。
李跃摇了摇头:“说是女扮男装,并未看清楚。”
“毓儿可看清了吗?”齐烨又问尹灵鸢。
尹灵鸢刚要说话,楚美人姗姗而至:“公子。”
“你怎么出来了,不在房里好好养着。”齐烨让人坐下。
楚美人这一遭着实吃了些苦头,因为一开始不听话,被送衣裳的妇人用银针在身上戳,不见伤口,却能叫她痛不欲生,还威胁若再不听话,就用针钻她的指甲芯子。
被救回来之后,她一直有些低烧,经方吉平一番诊治,才渐渐好转的。
“臣妾躺的久了,身上疼。”楚美人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装可怜的机会,柳眉微蹙,柔柔弱弱道。
“我们方才在说贼人”,尹灵鸢看着她开口,“妹妹在我后头晕倒,可曾见到那贼人的模样?”
“没有的”,楚美人立时否定,随即意识到自己否定的太快了,连忙找补:“我……我当时吓坏了,看到姐姐昏倒,完全吓得不知所措,冲上去本想救姐姐,却……却……”她说着开始抹眼泪,往齐烨的身边靠:“公子,我真的好害怕。”
李跃见状连忙躬身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三人,齐烨揽了楚美人的肩:“好了,事情过去,别再想了。”
楚美人嘤嘤了一阵子,从齐烨肩膀上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尹灵鸢:“姐姐可看清了?”
“我好像……”尹灵鸢蹙眉,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样子。
楚美人紧张的看着她,生怕尹灵鸢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证据。
终于,她好像了半天后道:“也没看清他的脸,不过既然能够男扮女装还不被人一眼看破,想必是个小个子、身形又比较瘦削的男人。”
齐烨颔首:“毓儿所言有理,回头便让李跃告知官府,按照这个特征搜寻,看能不能找到这名贼人。”
“若是能找到,公子可否告知妾身”,楚美人忙道,“妾身因他吃了这么多苦,定要看到他落网才能安心。”
“好,若是贼人落网,即刻告知你二人。”齐烨点头答应。
楚美人柔顺的点点头,再次俯身在齐烨臂弯里,眼角余光还扫着尹灵鸢。
关于那小贼,尹灵鸢虽然心知肚明,但人没抓着,楚美人肯定不会承认,只怕暗地里也要找他,恨不得抢在齐烨前头将人杀了。
眼下没有半点关于那贼人有用的证据,要抓人只怕大海捞针。
她虽然不介意齐烨跟哪位嫔妃亲热,但也没有围观的癖好,当即站起身准备告辞。
楚美人却在此时开口:“还没感谢姐姐救我出来,只是那日与姐姐一起的,可是尹公子?”
尹灵鸢脚步一顿。
齐烨经她提醒,也问:“对了,他是如何找到寺庙,将你们救出来的?”
那日遇到余刀他们之后,众女子被护送到了后方的齐烨处,聿泽亦在。
之后在尹灵鸢的指引下忙着围剿寺庙,齐烨一直没来得及问关于聿泽的事儿,而且根据人贩子们的交代,齐烨对一些事情十分介意,必得找她问清楚。
“那日看姐姐与尹公子相处自若”,楚美人犹嫌不足的补充道:“不知姐姐是何时遇上尹公子,商量好对策的,看她对姐姐的女子身份,似是一点都不好奇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