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箩沙曼,晶莹的烛泪随着灯芯的燃烧冉冉滚落。
三长老萧籍正和萧源安却依然没有入睡,酌了两杯曲殇郡特产的老黄酒,借着烛光对饮,面带忧色的商谈着丹阳城的现状。
“自十一年前那位夫人的插手,整个大晋的形式就已经开始失衡了啊,只希望洛儿这一步棋,能解我大晋之危,否则我萧家危矣,好不容易安稳了百年的大晋,恐怕从此也要陷入风云飘摇之中啊。”萧籍轻饮一口茶水,颇为悲沉的感叹道。
“世间有生即有死,兴盛衰亡间冥冥之中暗合天地大道,万物皆难逃轮回寂灭之运。三大世家把持大晋朝政已逾百年之久,如今整个晋国上下早已糜烂不堪,若是能将这次灭国之乱掐灭于摇篮之中,说不定能够借此浴火重生也说不定。”
萧源安闻言眉头微皱,总觉得三长老太过悲情,太过酸腐,忍不住开口劝慰。
“呵呵,要涅槃吗?这何其难也,三大世家中虽我萧家最为强势,但霍齐两家明敌暗合,隐隐有联纵之势,我萧家一直以来都只能对其做多方限制,勉强维持抗衡之态,只能暗斗,却不可明争。更何况,这也早已经是过去式了,那位夫人,是我们萧家的祸根啊!”
萧籍一想到那个女人,脸上的悲愤之色更浓了几分。
萧源安刚欲开口,寒风吹来,烛焰摇曳,却是让二人的身体瞬间崩紧。
居然有人能够瞒过他们的感知近身后,他们才能反应过来,这让他们如何不惊骇!
可待他们同时按住腰间的兵刃时,一道熟悉的声音才打消了他们的惊恐。
“钟颖不过是根生锈的铁钉,要拔除易之,就是她身后的钟家,会为了她而大动肝火吗?我也就是想知道,她在钟家的低位亦或是影响力如何?”
却是萧洛掀开车帘钻进了车厢之中,在门外听见这令他敏感的词时,萧洛便毫不忌讳的直言问道。
萧籍和萧源安见是萧洛前来,霍齐起身,毫不吝啬的开怀大笑,而萧源安更是躬身拉着萧洛便要他坐在自己原先的软榻上:“原来是长公子前来,坐,坐,这边坐。”
“不不,您是长辈,我这边坐着就行。”
萧洛却是推却了好意,直接席地盘腿而坐,开口微笑问道:“源安叔,不知您这只手臂恢复的如何?”
萧源安闻言脸上露出激动与惶恐交杂之色,连忙搭手,一揖到底:“得公子妙手回春,如今已然恢复了七成,您还是称呼足下之名源安吧,我只是痴长公子几载,实在当不起您一声叔啊。”
只见萧源安断去的右臂,如今竟是完好如初!
原来自那天离开红枫岭,待萧洛恢复些许精神之后,便又助萧源安做了一个复合手术,就在众人惊骇莫名的眼神中,萧洛竟是直接将他那条断臂给接了上去!这逆天手段当即让所有在场惊为天人。
甚至有些青旗卫看向他的眼神都已经不再是尊敬,而是彻底膜拜了。
而那原先几名对他呵斥的医师则是直接脸都不要的跟块牛皮糖似的粘上了他,堆满笑颜追问其究竟是不是山中鬼谷子真人的嫡传弟子,希望日后追随与他身侧,鞍前马后,鞠躬尽瘁,在所不辞,只求他闲时能够支会几招,那便死都能瞑目了。
萧洛被纠缠的没辙,只好先敷衍了几句,才偷得半月闲,否则那些医术疯子恐怕早已经无视昼夜之搁,厚着脸皮轮着前来讨教,那么萧洛便再也别想有一天安生日子过了。
“不不不!长者为尊!族辈不可乱!洛自当敬您一声源安叔!”萧洛虽然对这繁琐的交际上没啥好心情,但仍旧满脸认真道。
在旁的萧籍在旁见二人融洽之意,大有老怀快慰之感,不由抚须长笑道:“你们就别争了,洛儿说的没错,你就别在推却了,在推却可就显得矫情了,别辜负洛儿的一番诚挚心意。”
“是是!承蒙公子能看得起足下。”萧源安这才惶恐坐下。
萧籍望着眼前因换身锦袍而显得风流倜傥的萧洛,微笑着点着头,随即又回到萧洛进来时的问题,脸上笑容却是敛起,眉间起了沟壑,沉声问道:
“钟颖虽只是大禹朝钟家的一名旁系小姐,当年将她加入我们萧家来不过也是因其犯了大错,被打发过来而已。我大晋对其来说虽也只是芝麻小国,但如今钟颖已经能够影响整个大晋国运,想必就已经进入了钟家的视线。若只将其软禁也就罢了,可若是将其击杀,哪怕她再不受钟家看重,钟家碍于脸面,恐怕也会介入的,麻烦啊!”
“难道就能容忍她在我们头上拉屎放屁!我们宰她都宰不得?”
萧源安手中的月光杯顿时被捏成粉末,和着酒液从他暴着青筋的指间洒下,萧洛的心声,却是从他口中吐出。
萧洛也是双拳紧紧握起,指甲深深的刺入掌肉之中,这股钻心的疼痛,却不及当年丧母之痛的万一。他望着三长老咬牙切齿道:“若我执意要杀了她,可有可行之策?”
“这…也不是没有,只要我萧家,能有让钟家下手时都要掂量掂量的份量,那么,钟家就绝不会为了一个不受看重的旁系小姐而自污羽翼。”
萧籍沉默了片刻,有些艰难的苦笑道:“可是,我如今的萧家,在钟家的眼里恐怕真的连蝼蚁都不如,我想它不会因少了一个姓钟之人而吝啬一个注视,将我们碾死。”
整个车厢中寂静无声。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世俗权贵显得如此的无力而可笑……
“份量吗?那不知一个山中门徒的份量够不够?”萧洛沉默良久,却是淡淡开口问道。
萧籍和萧源安惊声坐起,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忽然口出狂言的萧洛,想看出朵花儿来。
“若这还不够的话,再加一个鬼谷传人的名号,不知够不够让它钟家,掂量掂量?”
萧籍和萧源安闻言,如同山岗上被天雷霹的焦黑无神的两只鹌鹑,相顾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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