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场景继续播放着。
小月舒在角落里蜷缩着、蜷缩着。她的呼吸渐渐微弱,意识也开始模糊。
她似乎能感觉到,那些逝去的亲人在向她挥手。她们在她眼前闪过,她们在召唤着她,在说,赫连月舒,快来,快过来我们这个世界,只要闭上眼睛,就不会再有痛苦,所有的委屈,都能烟消云散。
她想哭,却没有眼泪;她想倾诉,却发不出声音。
她一阵哆嗦,只觉得遍体生寒,越来越冷……
不知过了多久,小月舒隐隐地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是铁链断裂的声音,牢门开了,似乎有人将自己轻轻抱起。
那怀抱,好暖和,好温柔。
是哥哥吗?是哥哥来救自己了吗?小月舒强撑着从昏睡中醒来,缓缓地睁开眼睛。
抱着她的,似乎是个少年。他戴着面具,看不真切面容。只是她可以肯定,这不是哥哥。
“你是谁?为什么?”小月舒用嘶哑的声音勉强问道。
少年低下头,似乎听到了她那轻若无声的问话,淡淡道:“别问那么多,你只需知道,我不会害你便是。”
他抱着小月舒上下飞行着,不一会儿,来到一所院落,打开房门。
他轻轻地将她放上床,走到窗边,不一会儿便端来一壶温开水,坐至床边。
已经两天两夜未进食,小月舒全身上下虚弱得紧、也饥渴得慌,眼下见到水,恨不得全部灌入口中。
她伸出手,试图抓住茶壶。
少年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抬手将茶壶远远地放在一旁,拿着茶杯,就着小勺子,一点一点地喂着小月舒喝下。
小月舒虽口渴难耐,却也无能为力,只能按照少年的节奏一点一点地喝下水。待她将两杯水喝完,少年起身离开床边。
小月舒身体虚弱得紧,动弹不得,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他走出房门。直到此时,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里似乎是她的闺房。
不一会儿,少年端来一碗温粥,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她喝下小半碗,然后从袖中掏出一个瓶子,递了一粒药丸给她。
小月舒毫不犹豫地拿起药丸吃下,那药丸甜滋滋、凉飕飕的,味道带点清香。
“你是变戏法的吗?”赫连月舒惊喜道,绽放出了甜美的笑容。
少年只是淡淡地看着她,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只是,从他严肃的眼神里,她捕捉到了些许不悦。
自小,她便惯会察言观色,以为他是因为救下自己而觉得不耐。
“对不起,我给你添麻烦了。”小月舒撅着嘴,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表情。
只是,他戴着面具,她什么也看不出来。
看着小月舒可怜巴巴的神情,少年神色稍缓:“好好照顾自己,不许再给任何人欺负!”
话毕,少年从窗户离开。
小月舒想挣扎着起身,奈何身体太虚,动不了。她只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又再次睡晕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紫梦走到屋内:“小姐,你上哪去了?奴婢找了你两天两夜,真是吓死了。要不是有个黑衣人告诉奴婢你已经回府,奴婢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呜呜呜……”
紫梦泣不成声,快步朝床边奔去,小月舒睁开眼,紫梦的眼里有一闪而过的惊讶,但更多的,是心疼。
“小姐,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跟个小乞丐似的?”紫梦悠远的声音传来……
不对,我这是在做梦,这些事情都过去了。
赫连月舒的脑子有一瞬间的清明,她试图睁开沉重的眼皮,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意识,只是眼皮依旧沉重,她再次沉沉地睡去。
“这个浣云县主真不是个东西!”紫梦气愤的声音再次传来,“等公子回来了,奴婢就去向他禀明这件事。公子和皇上定然会替小姐作主,也让那个浣云县主看看,咱们小姐可不是随意让人欺负的!”
“哥哥他,不知道我失踪的事?”小月舒突然问道。
“听说南方最近发了洪灾,少年每日早出晚归,该是忙于赈灾之事去了。小姐失踪后,奴婢没找着少爷,就作主带着院中的丫鬟小厮先去找小姐了,如今方回府,还没来得及禀告少爷。”紫梦解释道。
小月舒眼神忽闪,眸中的光一点一点地暗下去,心陡然下沉。
梦中的场景再次切换,北瑶元枫的声音飘忽而来。
“月儿,清梧哥哥知道这次委屈你了。只是南方洪灾,睿郡王带头捐赠白银五十万两,朕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浣云县主。你先忍耐一段时间,事后,朕再好好补偿你,行吗?”
“哥哥呢,你也是这么认为么?”小月舒转头望向赫连景潇。
“月儿,对不起。哥哥身为一国国师,必须得以大局为重。皇上说得对,睿郡王府,暂时动不得。”赫连景潇叹气道。
“嗯,没事。月儿理解。”小月舒强行挤出一抹笑,心内却在无声地哭泣着。
突然,梦中的画面变得模糊,赫连月舒的耳朵里响起了久违的声音,这些声音有北瑶元枫的,有哥哥的,还有父亲和母亲的……
“月儿,朕是一国之君,你体谅一下朕,好吗?”
“月儿,抱歉,哥哥有急事,有话咱们回头再说。”
“月儿,赫连家的未来就寄托在你们兄妹二人身上,不能任性,知道吗?”
“赫连月舒,你要以大局为重,现在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么?”
“赫连月舒,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恍惚中,红衣女子骇人的声音传来:“赫连月舒,你为什么不去死?”
“啊!”赫连月舒惊呼一声,从梦中醒来。
她依旧待在地窖中,一旁的火苗劈啪作响。是了,方才那些都只是梦。害她的浣云县主早就失足落水而死,现在的她,再也无须承受那些委屈。
赫连月舒还在神游中,没发现柴火已经燃烬,最后一丝火光熄灭,地窖内一片黑暗。
赫连月舒惊呼一声,用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抱住自己。
自从九岁那年,被浣云县主关在地牢两天两夜后,她便开始害怕黑暗。
她不敢一个人待着,想让紫梦陪她睡觉,却被教养嬷嬷无情地拒绝了。晚上睡觉,她只能燃着蜡烛,用那点微弱的烛火温暖自己。
周遭的黑暗,让恐惧再次涌上她的心头。她仿佛看到了一袭红衣的女子,张着血盆大口,冲她怒吼道:“赫连月舒,你怎么不去死?”
赫连月舒的意识开始涣散:“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