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原谅他了?"
浴室里,江年在刷牙洗脸的时候,沈听南就靠在浴室的门口,问他。
江年刷着牙,看他一眼,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刷完了牙,将嘴里的泡沫漱干净,放下牙刷之后,才又看向沈听南,回答道,"其实不存在什么原不原谅,当年我被承洲救起的那一刻,过去的那个江年,就已经死了,我只是再也不爱他了,现在,之所有还愿意见他,愿意跟他心平气和的相处,不是因为他替我挡了那一枪,救了我一命,而是因为,我不知道死亡之神会在什么时候再次临幸我,我说过,我不想小卿成为孤儿,我允许并且接受小卿跟周家所有的人亲近,跟他们在一起,这样,哪怕有一天我真的死了,小卿也不会孤单。不会变得无父无母。"
看着江年,沈听南英俊的眉宇狠狠一拧,下一秒,他大步过去,将江年拥进怀里,低头,吻她的发顶,"阿年,我不许你说这样的傻话,你不会死的,你一定不可以再死一次。"
江年笑,在他的怀里抬起头来,点头道,"我知道,所以,我会努力的好好活着,为了小卿,为了承洲托付给我的华远,也为了你们。"
沈听南看着她,也笑了,"好,好好活着,我们都要好好活着,谁都不可以食言。"
"嗯。"江年点头,"去洗漱吧,你的衣服容姐应该给你烘干熨好了。"
"好。"沈听南点头,这才转身,出去另外一个浴室洗漱。
等他们洗漱完,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英姐和容姐刚好将丰盛的早餐端上了餐桌。
"妈妈。这是我和小白给你准备的红枣核桃豆浆,你试试好不好喝?"江年和沈听南走进餐厅,还没有坐下,小家伙便端了一大杯豆浆过来给江年。
江年看着那一大杯豆浆,扬唇一笑,点头在位置上坐了下来。
小家伙把豆浆放到江年的面前后,也爬到江年身边的位置坐下,沈听南则拉开江年另外一边的椅子坐下,最后,周亦白端着一碗英姐熬的上次给江年补血的鸡蛋当归过来,直接放到了江年的面前,尔后,走到小卿的另外一边,拉开椅子坐下。
江年看一眼那碗黑乎乎的东西,不由皱了皱眉。"英姐,这......."
"太太,这你可得喝了,我熬了两小时。"见江年不打算喝,英姐立刻板起了脸。
江年看着英姐,只得蹙着眉点了点头,然后,拿起勺子慢慢吃了一口。
真难吃!
"周先生,这碗是给你的,你也喝了。"这时,容姐端了一碗和江年一样的黑乎乎的东西,放到了周亦白的面前。
"我?!"周亦白惊讶地看着容姐,显然,他也不想喝这东西。
容姐点头,"对,你受了重伤刚好,喝这个最好了。"
"容奶奶,那我和听南叔叔呢?"看江年和周亦白都有,小家伙便脆生生地追问道。
"哈哈哈.......你和沈先生不贫血,不用喝,多吃点早餐就行。"英姐站到小卿身边,开心地笑了起来,然后,把牛奶端给了小卿。
"赶紧吃吧,吃了妈妈送你去学校。"江年看向小家伙,无比温柔地道。
"嗯。"小家伙点头,"妈妈,你要乖乖,把这个黑完,还要多吃点早餐。"
"好。"江年点头,又看向一旁的沈听南道,"多吃点。"
沈听南一笑,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东西。
圆形的餐桌,周亦白的视线越过小卿,定定地落在江年的身上,看着她皱着眉头有些艰难地将那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往嘴里送,他勾起唇角,也大口吃了起来。
只不过,实在是太甜,当归的味道又太重了,一大碗,吃了一半,江年实在是吃不下去了,等大家早餐都快吃完的时候,那半碗,仍旧还剩在那儿,江年都没有再动。
"妈妈,你不喝了吗?"小家伙看着那半碗黑乎乎的东西,问江年。
江年苦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嘻嘻.......妈妈你不吃,那就给小白吃吧。"说着,小家伙将江年手边的那半碗黑乎乎的东西,端到了周亦白的面前,然后冲着周亦白笑眯眯地叮嘱道,"小白,别浪费哦,英奶奶说了,吃这个最好了。"
"好,我吃。"不等江年制止,周亦白就已经端起那半碗黑乎乎的东西,仰起头来,直接往嘴里倒。
江年看着,"......."
沈听南却是唇角斜勾了一下,什么也没有说。
反正,他和江年这辈子都不可能成为夫妻,既然如此,不管江年选择谁,他都不会反对,会支持江年,并且,护着江年。
大家吃完早餐,沈听南直接回了沈氏,而江年则送小卿去学校,周亦白跟他们一起。
车上。他们三个一起坐在后座上,江年和周亦白坐在两边,小家伙坐中间。
以前陆承洲在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小家伙总会叽里呱啦跟陆承洲说个不停,现在,陆承洲不在了,周亦白取代了陆承洲的所在,但情况跟以前一样,小家伙又跟周亦白叽里呱啦的说个不字,就像个小喇叭一样,声音又亮又脆,充满兴奋,而周亦白则像个父亲,更像个朋友,像个一样,跟小家伙有说有笑。
江年看着他们一会儿,渐渐的,撇开头,看向车窗外。
车窗外,天空竟然碧蓝如洗,一望无垠。
--承洲,这是你想要看到的画面吗?你也想让周亦白和小卿父子相认吗?我这样做,你会开心吗?
没一会儿,车子便开到了小卿的学校门口,停了下来。
因为校门口对着的,是周亦白那边的车门,所以,江年没有下车,只是亲了亲小家伙,和他说了"再见",然后,目送他和周亦白下了车,又看着周亦白送他进了校门。
送了小卿进校门之后,周亦白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目送小卿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后,他才转身,大步回了车上。
早上他和小卿回江洲大厦后,故意的,他让司机先回去了,所以,现在,他才能蹭上江年的车。
"去医院。"等周亦白上车之后,江年看了不看他,只是侧头看着车窗外,淡淡吩咐前面的司机。
"阿年,我已经没事,不需要去医院了。"定定地,周亦白看着她,低低柔柔地道。
江年侧眸过来,清冷淡漠的视线和他炙热又深沉的目光对上,淡淡问道,"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吗?"
周亦白看着她,蓦然便扬起唇角,低低地笑了,如实道,"没有。"
看着他嘴角那么愉悦又那么魅惑的笑容,江年撇开头去,再次吩咐前面的司机道,"去医院。"
"是。"
一路上,周亦白看着江年,江年看着车窗外,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原本就逼仄的车厢空间里,一时寂静的要命,可是,这样的寂静,周亦白却不知道有多享受,多惬意。
能这样和江年近距离地坐在一起,近到甚至是可以感觉到她一呼一吸的频率,这样静静地看着她,不被任何人打扰,甚至是,连江年也不会再厌烦他,阻止他。这样的幸福美妙,过去的五年多,他都不曾敢幻想过。
只不过,学校到医院的路程太短,不过十来分钟,江年的车便开始了医院大门,朝住院大楼开去,然后,慢慢停了下来。
车子停下,不过,周亦白却并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两道无比灼热的目光,仍旧定定地紧锁着江年。
见他完全没有动静,一直看着车窗外,在想问题的江年这才侧头过来,看向他,"不下车?"
"阿年,送我上去,好不好?"像个讨巧的孩子般,眼巴巴的,周亦白央求道。
江年看着他,和他对视五六秒,终于,在他炙热又渴求的目光下,心软了下来,尔后,直接去推门下车。
看到江年推门下车,周亦白勾唇一笑,也跟着推门,下车。
"亦白。"只不过,周亦白才下车,另外一边,江年下了车还没来得及绕过来,住院的大门里,便冲出一道窈窕的身影来,直接扑进了周亦白的怀里,将他一把抱住了。
是李宛宛,江南电器制造大王的女儿李宛宛,七年前的那晚见过,江年至今记得清楚。
"啊!"
李宛宛一个成年女人,虽然很苗条,但少说也有百来斤,一下子扑进了周亦白怀里,抱住他,带来的冲击力可想而知。
周亦白是好的差不多了,但并不代表他就真的彻底痊愈了,所以,李宛宛这一扑过来,让猝不及防的周亦白扯到心脏上的伤口,痛的一声闷哼,后背抵上了车门,狭长的眉峰都紧拧成了一团。
"亦白,你去哪了呀,我在病房等了你一早上,都没有看到你。"完全没有察觉到周亦白的痛苦,李宛宛只是紧搂着他的脖子,娇里娇气地嗔怪道。
不过,此刻,周亦白却痛的根本没有力气去推开她,更没有时间和心思去理会她。
江年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赶紧的,大步绕过车尾,一眼看到他痛得拧成了一团的眉宇,还有他那变得苍白的脸色,心下一惊,什么也顾不得,立刻便伸手过去,拉住李宛宛道,"李宛宛,你松手!"
一把被人拉开,李宛宛瞬间就火了,也不瞧江年是谁,更加不用顾江年是谁,反手用力便朝江年推去,火冒三丈地叫嚣道。"你谁呀,谁让你......."碰我!
江年脚下穿着高跟鞋子,又加上是在住院楼的门口,她的身后,刚好就是台阶,被李宛宛用力一推,她脚下不稳,往后踉跄了两步,再要往后踉跄的时候,脚后跟被台阶挡住,她重心一个不稳,"啊"的一声惊呼,她整个人往后倒去.......
听到那一声惊呼,周亦白猛地抬头看去,当一眼看到就要往后倒下去的江年时,他箭步冲了过去,再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痛,一把将江年捞进怀里,抱住。
李宛宛站在那儿,看着周亦白急速冲过去抱住江年的这一幕幕,霎时瞪大了双眼,眼里,溢满了震惊。
她可不像江年一样,有那么好的记性,记得眼前的人就是江年,至少,看着被周亦白像珍宝一样抱进怀里的人,她没有能立刻认出来,这就是江年,只是无比震惊又无比委屈又无比愤怒地指着他们叫道。"周亦白,她是谁呀,你居然这样护着她?"
完全没有理会李宛宛,甚至是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给她半丝,周亦白只是紧抱着江年,舍不得松开,一只大掌搂着她纤柔的腰肢,另外一只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目光沉沉,无比紧张又担心地看着她问道,"怎么样,没事吧?"
江年掀眸,看着近在咫尺与自己呼吸纠缠的男人,无比平静地摇了摇头,尔后,从他的怀里站好。
"周亦白,你什么意思,这只狐狸精到底是什么人?"见周亦白完全不理自己,李宛宛一下更火了,指着江年便大骂。
听着李宛宛的叫嚣声,周亦白也立刻就火,原本还温润似水的目光,倏尔如刀锋般凌厉地扫她一眼,下一秒,直接微一俯身,将江年一把打横抱起,然后转身,大步往住院楼里走去。
忽然腾空,被周亦白抱起,江年心下微惊。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可是,想到他身上的伤,还有刚才他痛苦的样子,立刻便放弃了挣扎,老老实实地呆在了他的怀里,任由他抱着,大步进了住院楼。
"周.......周亦白,你.......你混蛋,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明明你说了这辈子除了江年,谁也不娶的,谁也不爱的,你现在怎么可以喜欢别的女人?"看着周亦白抱着江年就这样走了,李宛宛又气又急,郁闷的大叫。
其实,五年多了,周亦白对江年的心思,她早也看透了,看明白了,不过,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喜欢周亦白这么多年,而周亦白却愿意为了一个死了的江年一直熬下去。
她相信,总有一天,周亦白会熬不下去,找个女人结婚的,如果到了这一天,那个人,便一定只能是她。
但现在,周亦白却忽然和另外一个女人这么亲热,她一下子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抱着江年,周亦白一路进了电梯。
"放我下来。"到了电梯里,在电梯门关上,迅速开始上升的时候,江年才淡淡开口,嗓音无比平静,甚至是不带任何一丝的感情。
周亦白低头,黑眸沉沉,无比灼亮地看着怀里的她,莫名的,心跳的速度便开始加快,身体里的血液,也迅速变得狂燥起来,这一刻,大脑根本不再受理智所控制,他头压下去,无比精准地攫住了江年的红唇.......
江年睁着眼,看着眼前那张放大的专注而又深情的充满占有欲望的绝俊面庞,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更没有回应,只是就那样,睁着眼,静静地看着,像木偶般,没有任何一丝的反应。
江年的冷静,不反抗,瞬间就助长了周亦白压抑已久的欲、望,无比贪婪的。甚至是凶狠的,他霸占着江年,急切地想要占有她的美好馨甜。
"叮......."
只不过,不过十几秒的时间,电梯便一声轻响,到达了住院楼顶楼的VIP病房,这一声轻响,也瞬间将周亦白丧失的理智拉回,将唇舌抽回,看着怀里定定地看着自己,满眼冷漠的小女人,周亦白好看的眉宇狠狠一拧,心底,瞬间便涌起一股浓烈的不安来。
下一秒,他放下怀里的江年。眉宇紧拧着抱歉道,"对不起。"
看着他,江年无比平静,淡淡道,"周亦白,并不是你救了我一命,我就要以身相许,如果你是这样想的,那以后,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我知道。"周亦白真的很抱歉,"我只是.......情难自禁。"
--情难自禁。
听着这四个字,江年倏尔笑了,鬼使神差的,她居然问道,"那当年。你对叶希影,是不是也是情难自禁?"
--当年对叶希影,也是不是情难自禁。
看着江年,周亦白黑色瞳仁,骤然紧缩一下,心底的不安,迅速转化为惶恐。
"阿年,......."
"你不用回答了,我说过,一切都过去了,我不该问这个问题。"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题是多么的幼稚无聊,甚至是带了一股子酸味,不等周亦白解释,江年便赶紧制止了他。
"阿年,......."
"病房到了。看来你没什么事,我就不必再送了。"再一次,周亦白的话没有出口,江年便直接打断他,然后,按下就要关上的电梯门,示意他可以出电梯了。
看着她,周亦白却并没有抬腿出去,只是伸手过去,干燥温热的指腹,就那样,无比轻柔怜惜,又无比小心翼翼地落在了江年白皙细腻的脸颊下,扬了扬唇道,"阿年,当年对叶希影,我从来没有情难自禁过,都只是为了气你,逼你离开而已,那时候,是我太愚蠢太幼稚,但以后,再也不会了。"
看着他,和他对视着,莫名的,江年没有撇开他的手,反而就那样,任由他把话说完,心跳也跟着他低低哑哑的嗓音,漏掉了一拍。
但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瞬,她撇开头去,淡淡的嗓音仍旧冷漠地道,"你可以走了。"
"好,我现在就回病房,你别生气!"话落,又深深看了江年一眼后,周亦白终于恋恋不舍,抬腿走出了电梯。
也就在他走出电梯的时候,江年改而按下了电梯关门键,马上,电梯门缓缓关上,将周亦白的身影,隔绝在她的视线之外。
为什么?为什么刚才周亦白吻她的时候,她半点的感觉都没有,可是他对着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却会呼吸微窒,心跳也跟着乱了节奏。
难道,她对周亦白,还有爱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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