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这又不是真的萧墨,他只是一份意识而已,而就算他是货真价实的萧墨,凌央也与这位千年前的先人素昧平生,谈不上有交情。
可知道他就要去赴死了,凌央还是很难过。有些人认识了一辈子都喜欢不上,有些人仅仅相处了半个钟头,就心生不舍了。
“我们还是去”午大庆也舍不得这个鬼,虽然到现在他依然害怕萧墨。
凌央摇了摇头,萧墨刚才听完自己的话后,也没有转过脸来,只是挥了挥手,很坚定地往反方向去了。
午大庆吸了吸鼻子,“可他会疼的啊,我打了他几拳他就求绕了,怎么可能不会疼?”
“嗯。”凌央应一声,然后也吸了吸鼻子。
呃,不妙,要哭了,不能哭!
“呀,你别哭啊。”她转过脸警告午大庆,人类是一种社会性动物,自己在一堆人里单独哭会觉得丢脸,就能够自我克制。但有同伴跟自己一块儿淌眼泪,就只能下意识地让情绪涌得更彻底。
他俩依然保持着快步奔走的状态,因为周围兮兮兮的声响并没有减弱。
“我忍一忍。”午大庆说是这么说,眼眶已经红透了,“可他真可怜,本就是突然死的,现在刚活过来,转眼又要死。”
“你闭嘴。”凌央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当然是什么人也不得见的。
“他说没机会再聚,然后又说江湖再见,其实是在安慰我们吧。”午大庆本就善感,哪里能停得下来。
“阿庆,他不是真的人,是个意识体,只是个意识体。”凌央想不出什么有力的安抚之语,“我脸上还有伤口呢,你要是生理盐水富余的话,挤一点给我洗伤口好了。”
“哈?”午大庆吸了吸鼻子,“你又来了。”
又一次想把一件事换个概念,淡化后开个玩笑粉饰过去。
“呃好嘛。”凌央稍微减缓了一些速度,决定用传统的那一套安慰伙伴,“咳咳,我们要坚强地突出困境,活下来继续发光发热,这样萧墨的死才有价值!”
这烂俗的台词对午大庆是很有效果的,因为他一直都是队里的大龄少年,他就吃这一套,“没错!振作起来,不能让他白白再死一回!”
一声哨音尖锐地划破了树林上空,一瞬间周围的鬼哭声都仿佛肃静了一秒。凌央和午大庆同时朝背后望了过去,那尽头有什么,是不是萧墨,自然已经看不清楚了,但他们都能确定这是对方发出来的声音。
“这就是他说的聚集方式吧?”午大庆刚止住的眼泪又掉了出来,因为被队友们宠着,他倒从不觉得哭是一件丢人的事情。
“嗯。”凌央点点头,萧墨离开的方向,跟辻栢杄留下标记的方向是反的,他这么一引,危险也会离队友们而去。
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开心还是该难过,凌央看向了午大庆,他身为一个六阶,生离死别这种事,见不惯也得惯了。
凌央并不是很担心他跨不过这道坎,所以只是轻轻拍了拍队友,“你听。”
兮兮兮,兮兮兮。
这一直环绕在周围的声响活跃了几分,听着像是在朝他们奔过来。
呼一下,一只,两只,三只,数个小小的身躯跳出了树丛,凌央第一次看清楚了这种召唤兽的全貌。它们都只有不到一米的身量,矮矮胖胖的,鼓着一个肥大的肚子,里头装的是什么,还真不好说。
五官生的如何,凌央没能辨个明白,这些小家伙确实速度很快,他们碰上的这五六个才刚一亮相,就一溜烟朝萧墨的哨声奔去,两三秒就没了踪影,倒是没找他俩的麻烦。
可这片林子里的召唤兽明显不只这几个,哨音响起之后,凌央觉得整片树林都在响应,兮兮兮的声响夹杂在鬼哭狼嚎之中,扰得人心烦意乱。
“其实他可以跟我们一块儿离开的,只要咱汇合了队友,对付这些怪物应该没有问题。”午大庆太不干脆,又开始后悔。
“大哥,够了啊,这种牺牲你早见过了,以后也不会就没有的。”凌央瞥到一处并非磷火的亮光,便朝那边拐了过去。
一只小怪兽正好自那头蹦了出来,吓得凌央赶紧撞开了午大庆,可明明他俩已经让了道,那绿色的小家伙却自己绊了一脚,摔翻在地之后,身体朝两人滚了过来。
“喵了个咪的!”凌央暗骂一声,被午大庆发力一拽,差点双脚离地跟着他跌进了一片树丛里。
轰——
外头那只小怪兽撞到了一棵大树上,连树干带树冠都给炸了个整整齐齐。
“你瞅瞅,你瞅瞅,就这威力,碰上了就没得重来的,你还想着一起应对呢!运气好装备足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咱啥也没有,还有外力干涉,怎么应对这些玩意?”凌央抱怨了一句,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的火炬掉了,但居然只是躺在地上没有熄灭,凌央把它捡起来,抬眼看了看才发现此处根本没有别的磷火。
“能给我弄一个吗?”
谁?
“嗯?能吗?”
“我去!”凌央猛地往后一退,却被午大庆捂住了嘴巴。
“嘘,外面有那些坏蛋蛋!”午大庆个子高看得远,能瞧见小路上又多了不少的小怪兽。
因为数量增多的缘故,有那么几个没注意脚下的,也都在弯道处绊倒了自己,一瞬间炸成了一片此起彼伏的轰鸣。
连续的爆炸让此处的三个人都没顾得上彼此,只能缩着身子最大限度地避开被掀得漫天飞溅的树枝碎石还有皮肉。
萧墨的这一哨子,显然对这些小怪兽有着极大的吸引力,但如果此处真有召唤他们的术士,为什么不也赶紧来上一嗓子,捍卫捍卫自己的所有权?
莫不是凌央朝向了刚才管自己要火的女人,没错,是个很年轻的女人。
“你是谁?”
对方到目前为止都没有展现出攻击性,凌央没办法直接向这样的人动手。
“我?我不知道啊。”女人从挡在面前的一片枝丫后头露出了脸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