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锦院里,屋子里一片漆黑如墨,没有点灯,韩氏一人满脸焦急地走来走去。
也不知道芙蓉苑的事情怎么样了。为了她的瑾瑜和云溪,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成败只在这一夜之间,只要今夜能顺利地杀掉谢芙蓉那个臭丫头,即使上头有国公爷和老夫人,也没有人能挡住得住她的瑾瑜和云溪日后飞黄腾达的前途。
忽然“喀嚓”一阵惊雷,韩氏被吓的一个趔趄,倒退了三步,摔坐在床上。捂着瞬间跳的慌乱的胸口,望着窗外渐渐变了颜色的天空,韩氏的面色变得有些苍白。
紧接着又是“喀嚓”一声。
韩氏冰冷阴鹜的眼眸眯了眯,垂在身侧的十指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站起身来向门外冲去。
刚推开们,她的脚步忽然顿住,整个人都愣在了当场。
谢云溪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眸光冰冷。韩氏在自己最熟悉的儿子身上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陌生感觉:“云溪,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母亲这是要去哪里?”
“我……”韩氏猛然看到谢云溪身上的血洞和满脸的血渍,忙上前将他扶住:“云溪,你……你这是怎么了?”
谢云溪没有回答,紧紧地盯着韩氏的双眸,如同看着从未相识的陌生人:“母亲如此急匆匆地出来,是不是要去检验韩家军今晚出手的结果?去看芙蓉妹妹到底有没有死?”
韩氏一怔,猛然头顶如晴天霹雳,从头到脚重新扫视了一遍谢云溪身上的伤,然后愣愣地放开了他:“云溪……你……你今晚到底做了些什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谢云溪嘴角冷然一笑:“长这么大,儿子还是头一回如此刻这般头脑清醒,心中清明,真真切切地看清了一些事情。”未了,他上前拽住韩氏的胳膊,声音极致低沉,几乎恳求道:“母亲,儿子求你了,收手吧!趁一切还来得及,趁爷爷和祖母还什么都不知道。儿子保证今晚的事情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韩氏冷然一笑:“收手?如何收手?开弓没有回头箭,还如何能收得了手?就算你不说,咱们是不说,谢芙蓉那个贱丫头,能放得过咱们么?今晚的事情她能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会的!”谢云溪的笃定道。似乎是看到了说服韩氏的一丝仅有期望,迫切解释道:“母亲,芙蓉妹妹她今晚喝醉了,什么都不知道。芙蓉院善后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去解决了,她手底下那几个丫头我也会特别交代叮嘱,不会透露半个字。”
韩氏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今晚……你一直在芙蓉苑?”
“是!”
“啪!”韩氏一巴掌狠狠地甩在谢云溪的脸上。捂着血流翻涌的胸口,叱声骂道:“混账东西,你知不知道自己今晚都干了些什么?”
谢云溪缓缓抬起头来。只见韩氏指着他,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失望:“你知不知道,今晚你不仅毁了母亲这么多年来经营到最后的唯一心血,而且毁了你和你妹妹瑾瑜的前程?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把你拉扯这么大,让你学了一身本事,你就是如此报答我的么?你到底知不知道谁才是你的亲人?”
谢云溪难以置信地摇着头,慢慢向后退着:“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同是谢家的骨头,母亲为何就是容不下她?踩着自己同族兄妹的尸体得来的前程,儿子宁可不要!”
“你不要?那你要什么?要踩着我的尸体么?”韩氏被气的失去了理智,猛然抬高了声音。
“不……儿子没有……”谢云溪急切地还想说什么。韩氏指着他怒斥一声:“滚,你给我滚出去……”
谢云溪一怔,满脸失望地转身向翠锦院外走去。
出了翠锦院,刚走了几步便遇到了谢天年。
谢云溪只道了声“父亲”便绕过谢天年继续往前走。
“站住!”谢天年冷冷道。
谢云溪停下脚步:“父亲有何指示?”
谢天年打量了一遍谢云溪身上的伤口和一身血渍,看了一眼翠锦院门口的方向,见没有人出来,又确定了四下无人,走至谢云溪身边,低声道:“芙蓉苑的事情以后不许你插手,给我把心收回来!”
谢云溪缓缓抬头,难以置信地望着谢天年:“母亲今晚的事情是父亲默许的?还是父亲和母亲一起策划的?”
谢天年面色尴尬,良久没有出声:“总之,以后不许你接近谢芙蓉!”
“收不回来了!”谢云溪挺直了腰板,倔强道:“自从十二岁那年在荣福堂外听到父亲和爷爷的对话,知道芙蓉不是谢氏血脉开始,就已经收不回来了!”
“他是你妹妹!”
“父亲也知道芙蓉是我的妹妹么?”谢云溪冷笑一声:“那为何还要纵容母亲做下如此龌龊之事?”
“你……”谢天年一噎,瞧着满脸失望和为难的谢云溪。也知道他这个儿子生性单纯,一时发生这样的事情,无法接受。终是不忍,放低了语气:“她毕竟是你的母亲,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你和瑾瑜的前程着想!”
“儿子不需要!”谢云溪说完,转身离去。
谢天年还想说什么,望着谢云溪离去的背影,到了嘴边的话终是被咽了下去。站在原地良久,然后转身进了翠锦院。
芙蓉苑里,谢云溪离开后不久,荣国府的家生大夫苏洵便来了。见到芙蓉苑的情景,猛然一怔,但也只是一瞬,紧接着不动声色,不温不愠地进了正堂。
谢芙蓉早已醒了,被满院子的尸体和血腥吓的蜷缩在床脚里簌簌发抖,素锦和素寰烧了热水不住地给她擦拭着额头的冷汗。又给她裹了厚厚的一层被子,但她的双手依然冰冷的一丝温度也没有。
素锦见苏洵给素心拔了箭,又利索地包扎好了伤口,忙扬声喊道:“苏先生,你快来帮我们家小姐看看,小姐这是怎么了?”
苏洵给素心的伤口上缠了最后一圈白布,又紧紧地打了结。起身走到谢芙蓉的床边,在素锦搬过来的凳子上坐下,慈和地对谢芙蓉道:“还请芙蓉小姐伸出手臂来,老夫给芙蓉小姐号脉!”
谢芙蓉瞧了一眼苏洵,害怕的更紧了,簌簌发抖的身体往原本就没有多少空间的墙角里缩了缩,忽然眼泪就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这……”苏洵为难地看着一旁的素锦和素寰。
素寰上前,跪坐在床沿上,柔声哄着谢芙蓉:“小姐别怕,苏先生不是坏人。有奴婢们在,谁都不会伤害到谢姐!”说着从被子里将谢芙蓉的手臂小心地抽了出来。又从自己怀里掏了块帕子出来掩在了上面,递到了苏洵的面前。
谢芙蓉顺势靠在了素寰的身上,用另外一只胳膊紧紧地抱着她。苏洵食指和中指隔着帕子搭在谢芙蓉的手腕上。良久,抬头看了一眼靠在素寰怀里,如同一只受伤的小鹿一般,似乎只要再受到任何一点惊讶,下一秒就会香消玉殒的谢芙蓉,嘴角的小胡子翘了翘,在内心思忖了一番,收回了手,望着看似满脸紧张的素寰、素锦等四人:“芙蓉小姐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老夫开个方子,调理几日便可。”语毕又对素心道:“这位姑娘也得服药几日,稍后老夫和芙蓉小姐的方子一起开,还请哪位姑娘和老夫到府上的药房去拿药!”
“如此,那便有劳苏先生了!”素寰点头一礼,示意素锦跟着苏洵去拿药。
苏洵也不多扰,收拾东西便出了门,行至门口时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谢芙蓉,转身离去。
待屋子里只剩下谢芙蓉、素心、素画几人。谢芙蓉猛然没了方才怯生生地样子。蹬了鞋,来到窗前,眸光深邃地瞧着院子里谢云溪派来收拾着残局的人,声音冰冷,语声悠悠:“连顺天府上的韩家军都敢动用,看来韩氏这回是下了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