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热闹哇!”
陈三郎背负双手,大步踏进院子里。
许念娘的刀光闪现得快,收缩得也快,收自如,转眼间不知去向。
由于陈三郎的出现,院落的气氛赫然生了变化。
那年青人看过来,皱着眉问:“你是谁?”
陈三郎呵呵一笑:“好说,本官姓陈,乃是本县县令。”
“县令?”
这个答案很是让人感到意外:县令不是什么大官,可陈三郎未免太年轻了些,眉清目秀的,看上去丝毫没有官范儿,更像个书生多些。
再说了,三更半夜的,这县令一身便装地跑来这里作甚?难道听到了动静,率领衙役来看个究竟?
然而陈三郎分明孤身一人……
许念娘微微咳嗽,喝道:“我不是让你三天后再来吗?”
陈三郎走过去:“我怕三天后,就找不到岳父大人了。”
“岳父大人?”
一老一少目光忽而一变,先前他们听许念娘说把许珺许了人家,正感到疑惑,不想眼下人家女婿便登门来了。
老者面容忿怒:“老六,你竟然把女儿许配给了一个朝廷命官?你,大逆不道!”
闻言,许念娘脸色一变,缓缓道:“我早已经下山,不再是山上的人了。”
老者怒极而笑:“老六,这话是你自己说的。”
陈三郎听得有点迷糊,对方来历他不清楚,可言下之意。说许念娘与朝廷命官联姻,却是大逆不道。这究竟是甚意思?
许念娘昂然而立:“我说过的话,从不反悔!”
“好。好……”
老者连说两个好字:“其实我这趟来,本来是要请你回去,但现在看来,你是决意执迷不悟,不再回头。”
“回头?”
许念娘语调中充满了讥讽之意:“你觉得我还会回去?”
老者叹息一声:“罢了罢了,多说无益。明日午时,东门归阳坡,不见不散。”
说完,转身走了出去;那年青人犹有些不甘的样子。狠狠瞪了一眼陈三郎,这才跟在老者身后,一步步消失在苍茫的夜色当中。
“约架吗?谁怕谁,岳父大人你放心,我马上召集人马去。”
“三郎。”
很有威严的一声叱喝。
陈三郎只得跟着他进入屋子里。
许念娘坐下来,慢慢道:“这些事情,是我的事情,不用外人插手。”
陈三郎忍不住道:“我是你徒弟,又是你女婿。怎算外人?”
“那你的刀诀领悟了几分?”
“呃。”
陈三郎被问住,他正是疑难不决,这才出外散步散心来的。
许念娘倒没有多少责怪的意思,这才多久。能领悟到东西才是见了鬼:“我是个江湖人,江湖自有规矩。虽然说这个江湖已经变了,但有些规矩。我永远不会改变。”
“但你受了伤,一点都不公平。”
许珺急声道。
父亲这般的状态。要是明天出去跟人决斗,无疑自寻死路。
“正因为我受了伤。所以他才约明天。”
一夜时间,虽然不长,但也算是个缓和的时间。
许珺问:“爹,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她自幼跟随父亲走南闯北,俗话说,属于闯江湖的,博闻强识,但从未曾听说过对方。
许念娘双眼眯了眯:“老的有个外号,唤‘白头翁’,年轻的是他的侄子,也是徒弟,叫小松。”
这些名号,都很普通,没甚特别的。
“白头翁曾经是我的兄弟,我们一起,一共有九个,我排名第六,只是后来,我离开了。”
听到这,许珺明白过来:“因为我娘?”
许念娘点点头。
“爹,我娘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许念娘的目光突然变得温柔:“你娘是天下间最美丽的女子,我第一次看见她,就喜欢上了。”
许珺有些茫然:“既然如此,为何你的兄弟们不同意,要拆散你们?”
许念娘脸上的讥讽之意越来越浓:“因为那时候,他们也都爱上了你娘。”
闻言,许珺一怔。
陈三郎倒是较为好理解,古人云,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有一些容颜,注定颠倒红尘。看着许珺,便能明白。所不同的是,许珺年纪尚幼,身段未算完全长开。最重要的在平日里,她几乎不打扮,往往刻意地掩饰了姿色。并且表现得大咧咧的,一副女强人的凶狠模样。
这样的话,多少影响了她的美,欠缺那种勾心夺魄的风情,英气略多些。正所谓“丽质天生”,然而万种风情,必须是学习形成的。
陈三郎已经深刻认识到许念娘是真正的绝世高手,那么他的兄弟们,肯定也不遑多让。许珺的母亲竟让这么多厉害人物同时对其倾心,真称得上是“芳华绝代”了,应了句老话“英雄难过美人关”。
许珺咬着红唇:“就这样,他们是因为嫉妒?”
许念娘缓缓道:“那倒不是。”
“那究竟为何?”
许念娘吐了口气,慢慢道:“因为害怕。”
“害怕?”
许珺和陈三郎异口同声,大感惊诧。
“老大害怕你娘的存在,会让兄弟们反目成仇;害怕会让山寨分崩离析,所以他要杀了你娘。”
“啊!”
许珺听得跳起来,愤愤不平:“简直不可理喻。”
陈三郎幽然道:“岳父大人,我倒觉得是你老大自己更害怕吧。”
许念娘瞥他一眼:“不错,我这个老大天生绝情,苦练神功,但忽然一天,他现自己动了情,不可自拔。”
许珺非常不满地道:“可娘亲明明只跟爹你一个人好,关他们什么事?”
许念娘道:“很多事情,牵一动全身,岂能简单概论?所以我就要带着你娘下山。”
“对呀,这样不就好了。泛舟江湖,当一对逍遥侠侣,多自在。”
许念娘嘴角忽而流露出苦涩:“问题在于,我所在的那座山,不是一座普通的山,上去难,下来更难……”
顿了顿,充满缅怀地道:“那是冬天,那一天很冷,下着雪,那时候,你娘已经怀了你,我一手牵着她,一手执刀,笑傲风雪,血染断袍,最后下了山。”
他说得简洁,但过程的凶险艰苦不言而喻,定然是一番九死一生的浴血之战。
许珺听得痴了:“爹,你们一起下了山,那我娘呢?”
许念娘默然不语,忽而剧烈地咳嗽起来,哇的,竟吐出了一口血,溅落在地,仿佛一朵盛放的梅花,触目惊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