婢子们本还担心是否自己声音惊扰了舒清妩,眼见她态度这般亲和,当即便松下口气。
有甚者察觉舒清妩衣着时,已然开口提醒:“外头冷,小姐还是快些回屋待着吧。”
这一句话也叫小蕾反应过来,猛地抬手照着自己脑瓜子拍了一张。响亮啪声吓得周遭婢子都不禁呆在原地,看她一面自责,一面搀扶舒清妩往房间里走。
嘴里还不住的念叨:“奴婢当真是愈活越糊涂了,竟然连小姐身子安危都未能第一时间察觉。不过您下次可不能再这般出来了,若是冻坏了身子,那才叫奴婢罪不可赦。要是老爷知道了,定然也是要大发雷霆。”
“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实在禁不住她絮絮叨叨,不待说完舒清妩已然笑着打断。
主仆二人嬉笑模样落入底下婢女眼中,引得众人皆一阵低笑。
用过餐,舒清妩便径直坐上去往舒芳斋的马车。
她刚撩开帘子,便察觉座椅上多出的那条白色绒毯。指尖触及,丝滑柔顺,明明是冰凉的手感,却叫她心中生暖。
“小姐,咦?”
小蕾晚几步进来,也是一眼被那毛垫吸引目光。
她只愣了愣,便很快反应过来惊叫一声捂住嘴,一张小脸鼓的通红,却只睁了双水灵灵的眸子看向舒清妩。
“怎的了?”瞧见她这般神色,舒清妩怎会察觉不出异常。
迎上她探究眸子,只见小蕾慌乱的看了眼周遭,然后小心翼翼来到舒清妩身边,俯下身子凑近她耳旁道:“昨儿夜里,奴婢瞧见少爷偷摸着跑去后院……”
她声音愈来愈轻,却叫舒清妩唇角笑容越发灿烂。
马车外传来骚动,她抬手撩起窗帘,正好对上舒天溟看过来的眸子。
兄妹二人皆是一笑,便听舒天溟侧身对旁边毕莲道:“去吧,替我好好照顾小姐。”
许是新年将至,连带毕莲身上都换了件漂亮衣裳,淡色的粉,腰间一条镶了珍珠的带子,束起那纤纤细腰,再加外身宽大绒披。头上的簪子倒没怎换,想来以舒天溟直男性子,定是不曾注意这些。
即便如此,看着,倒也多出几分小姐模样。
瞧见此幕,小蕾当即哼地一声别开脑袋,直至毕莲被人搀扶着上了马车,她那张小脸上不悦表情更甚。
“早些回来,我和爹在家等你吃饭。”趁着马车还未发动,舒天溟举步走至窗前,道。
他面上挂着浅笑,一身得体锦袍,整个人看着俊朗极了。
阳光好巧不巧照射过来,映入舒清妩眸中,宛若宝石一般熠熠生辉。她勾唇,缓缓应道一声“好”。此外,便没了其他话。
马车轱辘轱辘驶动起来,越往前,舒府的招牌便愈发模糊。
舒清妩方才抽手,靠在窗边的身子往后一倚,不禁舒服的眯起眼睛。
所谓直男有直男的好,此刻舒清妩便有了深深体会。舒天溟不仅将她座上铺了厚厚一层绒毯,就连靠背,脚下亦是如此。
为防止冷风从车窗缝隙灌进来,他不知从哪想的法子,竟将窗子周围都做了改动——原本纱衣差不多厚的帘布被替换成薄绒的毛布,不用时只需往底下缝隙一揶,根本无需担心被风吹起。
顺着舒清妩目光看去,小蕾也察觉这一异常,板着的小脸登时重新露出笑容,道:“少爷当真贴心,知道小姐每日辛苦,竟连这都注意到了。”
“怕是除了老爷,少爷便是这舒府里最疼小姐的了!”
她故意扬了扬声线,眸子从毕莲面上瞟过,果不其然见她连忙垂首,眸中神色登时更加嚣张。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舒清妩无奈摇摇头,与旁边白术对视一眼,便听她装作凶恶模样低喝一声:“小蕾!”还不忘狠狠剜她一眼。
小蕾心有不甘,刚想说什么,却在对上舒清妩眸子瞬间也飞快低下脑袋。
车厢内终是安静下来,一直到舒芳斋后门,伴随车夫一声低喝,马匹嘶鸣着停下脚步。
小蕾白术率先下马,左右搀扶着舒清妩朝院内走去。
直至她们离开,毕莲方才摇晃着身子走出来。她长长睫毛微微颤动,抬起的眸子中有什么一闪而过,面上便重新恢复了怯懦。
到店第一件事,舒清妩便将众人召集,宣布大年初一歇业休息之事。
当伙计们听闻休息还可以拿到薪水之时,尖叫声险些没将舒芳斋房顶掀飞。
但随着舒清妩大手一挥,所有的声音也跟着戛然而止。
迎上大伙激动到发颤的眸子,舒清妩勾唇一笑,张口又道:“既是今年最后一天,大伙儿加把劲,若是表现的好了,我可是额外有赏!”
“好!”不知谁应了一声,像是给所有人带了个头。
死寂了数天的舒芳斋登时陷入一片喧闹,这动静传到街上,还引得无数百姓都满眼好奇朝店中窥探。
满意点点头,舒清妩便将众人喝退,转身朝内院走去。
就在她离开瞬间,一个伙计飞快抬起头,绿豆大小的眼睛里黠光飞快闪过。
他随手将汗巾抡至肩头,便朝舒清妩离开方向走去。
其实说是干劲十足,但舒芳斋眼下名声尽毁,一天下来也确实接不到几个客人。
即便是因为春节原因,一早上来的也不过十人,单两个人就够忙活,哪用着店里这十余名伙计。
不过为了不叫掌柜的失望,即便是无所事事,大伙儿也都自觉找了活儿来做,乍一眼看去倒也热闹。
平日负责洒扫的继续拿了扫帚忙碌;接待的则自觉候在门口等待随时而至的客人;收钱的在数完第十遍银两后,不禁开始关心起柜台的卫生。
至于那些负责后厨制作的人员,一个个也都伏了腰开始打扫店面卫生。就是院子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杂草也抢了要去处理。
舒芳斋上下皆陷入一片忙碌中,此刻自然没人有闲心会去注意其他人的动作。
因而便给了一人大好机会,只见他小心翼翼摸索至库房门口,将不知从哪偷来的钥匙插进门梁的铜锁中,“咔嚓”一声在偌大后院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