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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讯恢復是在下午快要下班的時候。陳雲和胡哥以及他的同事在濱江路的草坪上瞎聊了很久,然後人們漸漸散去,不過路人的表情上看來依舊對於不久之前的地動山搖心有餘悸。回到公司后被通知明天繼續上班。陳雲打開電腦之後才知道,四川省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汶川县发生里氏8.0级地震。原來離我們這裡也並不遠啊!!!
被嚇到的婷婷在陳雲懷裡折腾了好一陣子才消停下來。本來學校要求學生都在學校寢室里待著,如果晚上還有地震的話也好有個照應。但是婷婷是又哭又鬧堅持要到自己男朋友這邊來,還對管理的老師說,兩人一畢業就要結婚,父母都見過了,所以不要擔心。很多人選擇在濱江路邊的草地上度過這個晚上。因為對於地震的那種恐懼實在是已經在這個時刻超越了所有其他的天災人禍所帶來的痛苦。陳雲真實的感覺得到,當他站在二樓走廊上的那種搖晃的感覺,回憶起來,簡直就是天旋地轉。實在是難以相信,人在面對災難和痛苦的時候,如果連養育我們的這片大地都開始顫抖,那是多麼的絕望和無助。
對,陳雲看著窗外的夜色,那就是一種徹頭徹尾的沒底兒的感覺。兩人糾結了很久,甚至很晚才回到出租公寓,但是最終還是決定要在房子裡待著,直到天亮。搖晃的房子是不可靠的,可是地震的時候即便是滨江路邊的草地,也不一定是安全的。他對房子充滿了厭惡感,因為不僅它把自己逼上了絕路,還不能在地震中保證自己的安全。看著懷裡漸漸熟睡的婷婷。他只感覺到了無盡的唏噓。
第二天,辦公室和所有能夠遇到的人們,都在談論著昨天那恐怖的經歷。直到中午的時候,他們還經歷了好幾次餘震。一周過去了,陳雲常常在睡夢中被搖晃著驚醒,他只感覺到全身都是冷汗,心裡對於死亡和未知的恐懼,簡直快要將他逼瘋。於是他開始遷怒于這個地方。江門區,這個離開慶渝最遙遠,也是最繁華的分區,讓自己在一瞬間里充滿了憤怒。他討厭當地人說話的口音。特別是女人如果發出當地口音的聲音,直讓陳雲倒胃口,看到一個美女發出如此怪異的音調,他簡直就像衝上去給她兩耳光。還有冬日里從河边刮過濱江路,直逼自己那小小出租屋的寒風,每夜里都將本來已經很牢固的窗戶都吹的咔咔作響。冷的陳雲不得不一次次的穿上自己最不喜歡的保暖褲,但依舊是鼻涕長流。而這裡的夏天卻偏偏又是整個全市最熱的地方之一。真是讓人討厭。還有滿街都是內衣店,討厭的人力三輪車。他很明白,當人開始不喜歡什麼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將逆轉過來。所有從前的那些美好的回憶和食物,都將一下子變成了他們的反面。這種奇特的思維和現象陳雲不知道其產生的來源。夜色朦朧的月光下,他只知道,就算自己知道這樣的道理,還是無法讓自己稍微中肯一點的判斷。
第二天,是週五,懷著忐忑和糾結的心情,來到了公司。他想要和新領導談一談,一個讓自己糾結不少時日的決定。
“小陳,其實我也正好有事情想要和你談一談。不如我們到外邊走廊上,空氣好些。”
他隨著這個依舊是說話沒有什麼情緒狀態的新領導起身來到走廊的一腳,他抽出一支香煙,而陳雲則禮貌的拒絕了他遞過來的另一隻。
“小陳,你家人都在慶渝?”
“是的,主任。”
“之前沒有來過這個地方吧?”
“嗯,一次都沒有來過,這是第一次。”
他到底想要說什麼?
“一個人在這裡,家裡擔心嗎?”
“還好,我們家的習慣是都比較獨立。”
“那也好。不過朋友親人什麼的都在慶渝,一個人在這裡有些無聊吧?”
“嗯,只能和幾個同事交流交流。”
“上次你寫的那個事故說明,上面覺得還不錯,也很滿意。但是現在有這麼個事。”
他頓了一頓,將煙灰都在垃圾桶上邊的煙灰缸里:
“你在這邊一個人,有沒有考慮過回到慶渝?”
這可正是陳雲糾結這麼些天來想的事情。婷婷讓自己感覺到了很大的壓力。雖然自己依舊非常的愛她,不錯陳雲依稀可以預見和她的未來將是什麼樣子。而且當前的事情也很不好處理。房市今年低迷,他的小公寓又是比較有年歲的老房子,在市面上有價無市,就連平價過去的人都沒有來過問過。而老鄭的死,對陳雲來說不啻為將他壓垮的最後一點重量。新部門的成立和組建,他是能夠感受到自己被明顯的冷落和邊緣化。重大安全事故的影響,果然十分嚴重的遷怒到了自己身上。不僅僅是這個事故,連事故相關的人,都要一併全部抹去嗎?
陳雲很冷靜,他於是問:
“還好。主任大概是什麼意思?”
“小陳,我就直說了吧!車禍事件對公司的形象影響很大。危機公關做得也不好,現在只希望事情盡快過去,盡快平靜下來。而新部門的組建和原來的結構以及工作理念等,都大相徑庭。對於人員的編排也有了與以往不同的計劃。”
是要直接踢我走人?他壓住自己內心的一肚子怨氣,依舊靜靜的看著主任,想要等他把話說完在做決斷。
“公司的幾個領導有個初步想法。你不是本地人,也過來多沒多久,不如對你做出一些補償,和公司提前解除合同,回慶渝去。在那裡有你更熟悉和適應的生活,公司的補償絕不會讓你吃虧。”
“主任,你就直接詳細的說說看吧!”
“人資部初步的方法是,你的三年合同立即解除,公司一次性的赔偿五萬元违约金給你。但是有一個前提條件,你必須簽署一個終生保密的協議,對於此次車禍事故宣誓保密。如果破壞保協議,公司將會直接把這事交由法律途徑解決。”
聽到法律途徑解決的陳雲險些又在沉默中爆發。不過他壓制住自己的情緒,想要繼續深入了解情況。
“我應該可以先看保密條款的內容吧?如果我不答應這個條件會怎樣?”
“你需要保密的內容在我電腦上有一份電子文檔,你隨時可以看到。如果你拒絕接受這個建議的話,人資部的辦法是讓把你調任到客戶服務部門,就是前台坐櫃。你的合同到期之後也不續簽,按勞動法賠償你三個月的工資。”
“看來我沒得選擇啊!”
“小陳,看事情要多選幾個角度。我年輕的時候也經歷過好幾次跳槽,但是你這樣優惠的條件我是真的沒見過。現在時代不一樣了。原來都是廠礦企業,一個廠子幹到退休,好壞自己心裡知道。現在呢?都是大學生,又有專業知識。都是什麼地方綜合條件好,往什麼地方去。天南海北都要闖他一闖。你看看,在這裡你才工作一年多,不見得對這裡有多少留戀。繼續干下去,從前景上來說是很不好的,浪費了自己的精力和青春,更不划算。而且你只要守口如瓶,什麼都不說,五萬塊的保密佣金就可以拿得心安理得。這次事故在警察那裡都已定案,根本不可能有什麼貓膩可言。公司這麼做完全是為了盡快消除負面影響。”
……
陳雲沉默了,這的確是一個很好的提議,又恰逢自己慾離之心,只是真正說要離開,說要放棄自己在這裡一年半的生活,他又不知道是該猶豫,還是因為不捨。
“哦,對了,還有一個很好的條件我忘記了。如果你答應以上條件,公司會以萬國銀行中國部市分行江門區支行的名義為你寫一封推薦信。你要知道,這樣的東西在金融行業就是一個直達全國的通行證啊!!!”
的確很是優厚的條件了,陳雲心裡想著。
保密內容一定十分嚴格。
不久之後他將電子版本的保密內容打印出來,內容沒有想象中那麼多,至少一半以上是規範性的,指導性的條款。剩下的是對具體事件的要求,以及關於那些行為和言論會算作是觸犯保密條款。他推說需要晚上考慮一下,新領導讓他不要慌,慢慢想。其實他已經決定要離開了。
“那你就滾啊!”
在陳雲的公寓里,發生了極為嚴重的爭吵。當陳雲將準備回慶渝的決定告訴婷婷之後,他也非常後悔沒有和她商量。但是商量會有結果嗎?他不像讓自己變成一個拿著什麼條件威脅婷婷的野蠻人。
更何況他已經和她商量了很多次了。
“為什麼不和我商量?”
“我們暫時不買房子行嗎?”
“不行!我畢業之前一定要買!實習結束之前必須裝好。”
她現成成了潑婦的代言人。一個20歲的嬌小女人,發起飆了潑辣的罵人,就是陳雲眼前的婷婷的這個樣子。
“我實在是沒錢。”
“沒錢?沒錢不會找你爸媽要啊!連兒子的買房子的錢都拿不出來,還算什麼父母?”
“他們已經離婚了,有各自的生活。我不能再向他們要錢了。”
“你到底愛不愛我?愛我去求求你父母有什麼問題?”
每當一個女人問你愛不愛她的時候,她就其實根本不是在懷疑你是否愛她,她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是在關心如何達到自己的要求。
陳雲這個時候還不是很明白,不過他最終會明白的。能不能滿足要求是一回事,愛不愛又是一回事。有的時候愛,不一定能偶滿足要求,而滿足了要求,也並不是全都是愛。
“我當然愛你了啊?可是我也是一個人在社會上獨立了。我不能再向父母要錢了。”
“說到底我在你心中還是沒有你父母重要。他們都離婚了,你被他們拋棄了!你現在依靠的是我!你卻不願意為我付出!!!”
應該先考慮她接下來問我媽和她同時落水先救誰這個問題,還是我是不是真的被拋棄,現在依靠著她卻又不願意為自己所依靠的對象做點投入?
不知道,實在是很混亂的。
“他們是離婚,並不是拋棄我。”
實際上在陳雲心裡他就是一個已經被拋棄的人。雖然他可以獨立的養活自己,像小孩子那種難以生存的拋棄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但是他很強烈的感覺到,從精神上來說,他被現在看來本來就不完整的家庭拋棄了。呵呵,可笑嗎?有沒有一種最爛的公司都不願意要你的感覺?
“你說!你到底是要幹嘛?這麼大的事情不和我商量,你這麼在乎你爸媽,你問過他們沒有?你考慮過我爸媽的感受沒有???”
陳雲陷入了沉默。感覺心底裡接受了公司的條件有些魯莽。但是能怎麼辦?能夠改變婷婷的想法嗎?
“我也想過。但是你爸媽不也沒有支援我們嗎?我們兩人的事情,我們可以自己解決。為什麼一定要要父母擔心呢?我們現在經濟條件不具備,很多事情也可以緩一緩的嘛!”
陳雲開始煩躁。他漸漸的想到很多事情。父母,朋友,還有婷婷,他處在幾難的境地里,找不到出口。像極了熱鍋上的螞蟻。
“你還好意思說我爸媽?你這個男朋友怎麼當的?沒本事把女朋友照顧好,還要說我父母沒有支持我們?我是女人也!嫁出來了你也好意思問我父母要東西?”
婷婷的傳統句句在理。看來他就是生活在那種男人付出一切,女人打理後方的傳統式的家庭之中。第一次,陳雲感受到自己的卑微和渺小,還有強烈的無力感。這是一個現實的社會,這是一個當代社會。可是是什麼時候就發展成了這個樣子?沒錢,真沒錢。無可奈何。
馬上買房裝修,沒錢,要變出錢來,又沒辦法。已經走到死胡同裡面了。和婷婷說再見,就可以直接飛起來,回到自由的天空之中。
“反正我不管,你必須按我說的做,不准離開這裡。換公司可以,換地方沒門。”
“現在正的做不到啊!”
“那我不管,做不到也要做。”
他再次沉默,并一直沒有說話。他想讓情況冷靜下來。幾天之後,婷婷依舊為此事不依不饒。陳雲打電話問過父母的意見,都勸他盡量考慮清楚,不過一定支持他的決定。而老陳還開玩笑說要不還要回來再給自己介紹一個工作。一周之內,他在公司悄無聲息的辦理好了離職手續,認真卻又簡單的和段姐告別。和老胡以及幾個一起到公司的同事稍微吃了一次踐行酒,便收拾好行囊。默默的離開了。他完全沒有想好要如何對婷婷交代。可是事情永遠不會像自己想象的方向發展。他接到幾個婷婷哭爹嬌娘將陳雲祖宗十八代都罵完了的電話之後,便再也沒有過她的消息。
六月底的天氣已經是非常炎熱了,汽車在車站內停下。他提著行囊和背包,站在露天的車站月台邊上,呼吸著這特有的帶著霧氣的空氣,他回到了這個城市,又開始了人生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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