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一间酒肆现在却对坐着大唐两辈人中最顶尖的两说气氛还没有达到剑拔弩张的层次但那对视的四只眼睛里却仿佛闪动着可怕的火花更不用说两边各自紧张对峙的护卫了。
“八伯从来都是聪明人你如今就算带着五个高手我身后也带着五个人你就有这么大的把握能够让我俯听命?再者这四处的宅第中可是住着不少官员投鼠忌器的应该是你而并非是我才对。”
“哈哈哈哈!”李贞终于开怀大笑待到笑声一止他面上的轻松之色便无影无踪“正是因为别人都想不到我在此地所以我才会选择这么个地方。至于五对五……”他忽然拍了拍巴掌一瞬间那后头的墙壁忽然无声无息地移开了一道门。
此时此刻李贤身后的老刀本能地感到了危机的临近正要出唿哨通知外头的人李贞却在这时候出了威胁:“倘若六郎你的属下不知轻重那么到时候谁一个不小心伤了你便非我所愿了!”
老刀闻言脸色剧变挣扎了片刻他便看到了墙后露出了锋利的箭头便立刻打消了示警的念头。凭着他在军旅中浸淫多年的经历自然能看出那是大唐管制严格的弩弓而且观其数目少说也有四五具之多。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遇上这样的凶器他们就算拼上性命。
也未必能保得住李贤。
眼见李贤身后五个典卫都保持了沉默李贞感到心中大畅进京以来所有地憋闷忧惧都化作了乌有。想到自己为了解除别人的戒心硬是在狄仁杰指出他强抢民女的劣迹之后作出了悔改的姿态甚至一直都以好色的形象示人他忽然感到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陈胜那样的匹夫都可以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他堂堂太宗之子为何就不能一争高下?李治算什么功劳都是臣下挣的被一个女人挟制得不能动弹。还好意思称什么英明神武?
然而正当李贞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面前的李贤却忽然爆出一阵大笑。不但是大笑他还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好笑地事。虽说处于优势地位但李贞却一向对李贤的招摇心怀忌恨此时免不了冷哼一声。
“怎么六郎以为可以翻盘么?”
李贤的笑声嘎然而止他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会李贞最后连眼睛都眯缝了起来:“八伯大概不明白一件事。我平生从来都不受威胁尤其是别人以我自己的性命反过来威胁我的时候!我一向信奉的都只有一个道理那就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一个眼字出口说时迟那时快他的手腕忽然一翻右手掌忽然如同变戏法似的多了一具手弩。虽然那手弩看上去极尽精巧之能事但那寒光毕露的锋利箭头却足以表明了它绝世凶器的身份。尤其是此时处于那箭头瞄准中地李贞更是勃然色变再也没有刚刚的信心和潇洒。
虽然那漆黑的空间之后兴许有更多地弩弓正瞄准着自己但李贤的手却依旧很稳。非但如此。他甚至有一种血脉贲张的感觉。一直以来他都认为自己是极其懒散的但那种对于战场的异常渴望却每每让他自己都觉得奇怪。仿佛只有在那种极其危险的地方他方才会感到兴奋而此时此刻那种久违的刺激和兴奋又再度出来了。
李贞没想到电光火石之间便会生如此变故见李贤似笑非笑地掣着那只手弩对着自己他不觉使劲吞了一口唾沫极力用镇定地语调提醒道:“六郎。识时务者为俊杰莫非你是要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李贤晒然一笑。但目光丝毫不曾他顾。只是紧紧锁定在了李贞身上“这里谁是石。谁是玉?八伯处心积虑布置好了这么一个局面此前更是费尽苦心埋下了无数错综复杂的线索今天的事本应该更顺利的不过八伯你犯了一个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亲自来!”
见李贞瞳孔一缩露出了几分懊悔他又悠悠然道:“我这个人是很懒也确实很怕死只不过真的生死关头我却不喜欢被人逼着。不过是死罢了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双至于杀得再多那下黄泉去陪我的人就更多不是么?啧啧我这手弩和八伯你的那些制式兵器不一样是专门让巧匠设计的一支射出之后不用充填倏忽之间可以射出四支这黄泉之路有四个人
我何其痛快也!”
这家伙难道是疯子!李贞和李贤正面打交道地机会不多但他从各种方面收集了不少情报多有说其行事难测为人古怪的。但是李贞套用自己作为亲王地体验却断定李贤之所以能够长袖善舞周旋于各处势力之间甚至能如此得李治和武后喜爱必定极其珍惜自己地性命所以才定下了今日之策甚至不惜亲自出场。
然而这家伙居然口口声声说要和自己同归于尽!
于是他只能一面绞尽脑汁地相劝一面想示意身边的高手出其不意地将李贤制住:“六郎我并不想要你地性命你家中还有娇妻美妾尚有未出世的孩子在等着你……”
然而话还没说完他便听到了一阵机簧响动觉那支亮闪闪的弩箭似乎突前了几分到了嗓子眼的话顿时吞了下去而趁此机会李贤身后的五个典卫已经将人牢牢护在了当中要想抢夺那手弩根本不可能。
“八伯我这个人确实喜欢享乐家中娇妻美妾还有未出世的孩子我确实都牵挂得很。所以我更痛恨曾经伤害过她们的人!如果曾经你不是资助过王家余孽如果你不是曾经调派过杀手上我家捣乱如果你不是把焱娘和小苏当做人质事情不是不可以谈的。”
李贤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坐了下来手中的弩弓却始终没有一丝抖动仍旧正对着李贞的咽喉。该说的话已经说了此时此刻他竟是生出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想要把手中的弩箭全都射出去——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作为亡命徒的天赋。
小酒肆中安静得碜人仿佛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似的无论是李贞还是李贤都没有再度开口说话。一边是漆黑之中择人而噬的几把弩弓一边是光天化日之下直盯着李贞的手弩虽然有数量级上的区别但是从杀人利器上来说却没有任何分别。而且此时天差地别的还有两人的心境。
对于时间和外头的局势李贤现在已经完全不在乎了。那边的屈突申若和程务挺迟早会感到事情不对再说他家里还有狄仁杰和数百家将亲兵坐镇根本没有任何危险。而不管是李敬业还是薛丁山程伯虎只要有人察觉到事情的端倪外头的局势就根本不用他操心而他那位无所不能的母后就更不用说了。
然而李贤拖得起李贞却万万拖不起。为了这一天他已经花费了无数日子进行准备花费的金钱人力物力几乎不可计算若是他不出现外头群龙无天知道会出现怎样的场面?还有就算真的成功了他这个应该享受胜利果实的人却被李贤一把手弩牵制在这里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他不该低估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后辈今天他根本就不该来的!可一旦陷入了僵持他还有什么办法?
好在李贞向来急智在这种极度的压力下他终于又想到了一番说辞:“六郎你也是太宗皇帝的嫡亲孙子难道就能看着一介妇人把持天下?你父皇听信妇人之言硬是要把你那个病弱的五哥扶上皇位却忽视了你这个文武全才的儿子你难道就没有不甘心?只要你我合力这天下立刻就是你的!你可以名正言顺地登基做皇帝我可以做辅政亲王这不是两全其美么?”
倘若换成别人兴许这时候就算不心动至少也会犹豫一下但李贤却眼睛都不眨甚至连回答的兴趣都没有。就算没有李弘这个哥哥他对于皇帝这个烫手位子也没有多大兴趣更不用说在这种情势下受人挑唆了。所谓与虎谋皮智者不为难道他就这么笨?
一次说不通李贞却并不气馁紧跟着又换上了另一番说辞但大意却无非是劝李贤自立之类的话。在他看来这李唐的皇族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怎么可能冒出来一个对皇位没兴趣的人?再说看李贤左一个中书令又一个大将军这就算没心思也被吸引出心思来了只要火候到他就算真的让几分利给这个后辈那又何妨?
然而让他无比失望的是所有屡试不爽的招数却在李贤的身上打了水漂那支直指自己咽喉的箭就从未有过一丝颤动仿佛一言不合就会激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