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南口大战（八）
“联队长阁下，陆军航空的一个战斗轰炸机大队已经起飞。”通讯参谋从电台中接到消息，连忙向联队长柳田淳一报告。
“呦西。”柳田淳一铁青的脸这时才稍稍好看了一些，接着又命令道：“命令重炮大队、联队本部步兵炮大队开炮。”
听到柳田淳一下达炮击命令，一旁的第三大队大队长永岛少佐有些不解道：“联队长阁下，既然支援我们的轰炸机马上就要到了，为何还要炮击呢？”
柳田淳一转过头，瞟了永岛一眼，自己的这位老部下凑趣让他很满意，一时间他好象忘了刚才的损兵折将，一脸得色道：“永岛君，龙虎台上华军经历了早上的空袭和多次的炮击，依旧保持强大的防御能力，他们必定构筑了坚固的防炮防空工事。炮击不过是为了迷惑他们。”
“迷惑他们？”迟钝的永岛还是有些不理解。
“哈哈，永岛君你就看好吧。”柳田淳一见状，更加得意地哈哈笑道。与此同时，两个炮群的炮击开始了。
105mm和70mm的榴弹接二连三的在龙虎台的阵地上炸响，爆炸声一浪高过一浪。而此时程德安正在藏兵洞的指挥部中笑着对待命的二营长道：“二营长，等小鬼子的炮火一停，马上带领部队进入阵地。他小鬼子也就这么两手，先用大炮炸，然后进攻。攻不上来再炸，再进攻。也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一个上午，一营以两百人的伤亡，换取了鬼子的一个战车中队和近七百人的伤亡，不免让程德安有些飘飘然。
“团座，您瞧好吧，我们二营绝不会比一营差。”二营长也是踌躇满志地拍着胸脯道。一营的战绩摆着那儿，莫建林临撤退时没少刺激二营长。二营长早已是憋着一股劲，等着上阵地一展身手。
“你们这帮家伙，一个个谁都不服气谁。好！待会老子就看你们二营的表现。”程德安乐呵呵的说道。在荣一团中，三个营长都是二十来岁，一个个年轻气盛，郝勇斗狠。身为团长的程德安不但不阻止反而在暗中加以推波助澜。用他的话来说，师座说过，有竞争才能有进步，你们既然谁都不服气谁，那就在战场上一较高下。谁杀的鬼子越多，哪个营的表现最好，老子就让他当副团长。他日老子高升，团长的位置就是他的。
炮击一直持续了五六分钟，柳田淳一看了看手表，手一挥命令道：“时间差不多了，停止炮击。”接着，笑着对永岛道：“永岛君，好好看着吧，这次我要让华军自投罗网。”而与此同时，远处东部的天空中已经出现了八个迅速向这里移动的八个小黑点。
炮击一停止，早已在藏兵洞中做好准备的二营迅速进入阵地。紧张地抢修被炸塌的工事，准备迎接鬼子的进攻。阵地上弥漫的硝烟遮住了他们的视线，并没有发现天空中正在迅速接近的敌机。
就在二营的官兵们陆续进入指定的阵地，紧张的做着各种准备的时候，空中却响起轰炸机沉闷的引擎声。八架杀气腾腾的九二式战斗轰炸机从天边出现，它们就像鲨鱼闻到血腥味一样，向龙虎台阵地上方恶狠狠猛扑过来。
“敌机，敌机！隐蔽，快点隐蔽。”当阵地上的观察哨发现天空中的轰炸机时，拼命地大喊着。但是，此时已经太迟了。
第一架敌机怪叫着向地面俯冲下来，大口径机枪子弹“嗖嗖嗖”垂直射进交通沟和战壕内，正在向第一条战壕运动的官兵们惨叫着接二连三倒在血泊中。射出一串子弹的鬼子飞机投下一颗炸弹，随后拉起，得意洋洋抖动两下机翼冲入高空。落在战壕内的炸弹发生剧烈爆炸，滚滚烟尘混合着泥土冲向空中，十几名士兵的血肉之躯一霎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紧接着，第二架、第三架、第四架鬼子飞机相续向地面俯冲下去，飞机两侧的航空机枪喷吐出的两道火鞭狠狠抽向战壕内根本就无法躲避的官兵们！火鞭所过之处惨叫不绝，中弹的官兵喷涌着血泉纷纷倒下！
一百多公斤的航空炸弹，一颗颗落在阵地上轰然炸开，一发发十二点七毫米的航空机枪子弹呼啸从天而降！狼藉不堪的阵地再一次笼罩在一片火海之中，战壕轰然倒塌、工事冲天而起、士兵化为一堆堆血肉。
刚刚从藏兵洞出来，躲在环形工事一角的一块巨石后面的程德安和二营长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他们谁也没有想到，鬼子的炮击后，轰炸机会突然出现，正在阵地上忙碌的官兵们避无可避。基层军官们不顾自己的安危拼命地指挥自己的士兵就地隐蔽。但是就是趴在战壕内，疯狂扫射的航空机枪和威力巨大航弹还是给毫无准备的二营造成了极大的伤亡。
这时的柳田淳一要是发动全线突击的话，陷入混乱的龙虎台阵地根本就无法组织有效的抵抗。令人不解的是，此时的柳田联队却是仅以看客的身份欣赏着大日本帝国航空兵制造的这一幕血腥。其实，放眼整个抗日战争，霓虹军虽然在重火力上占据绝对优势，但霓虹军从没有充分利用这一优势组织过有效的空地联合、战步联合突击！
刚刚损失了一个轻型战车中队的梨合定男更是一边用望远镜观赏着八架九二式战斗轰炸机对龙虎台上守军的杀戮，一边咬牙切齿地喃喃自语道：“杀！杀！杀光这些卑鄙的华人。”
清晨的轰炸，损失了一架轰炸机，让鬼子航空兵清楚，南口镇内高射炮阵地的位置，所以此次轰炸他们并没有派出重型轰炸机，而是机动能力更强的战斗轰炸机。并且集中火力攻击龙虎台一点。
“的小鬼子飞机！快，马上把火力连的重机枪排调上来，把这些乌龟王八蛋给老子打下来。”程德安红着双眼看着在鬼子的战斗轰炸机肆虐下无力挣扎的官兵们怒吼道。
接到命令的重机枪排迅速从藏兵洞中出击，占据山顶的四角，以极快的速度架设好支架，吐出复仇的火焰。在空中编织成一道道密集的火网，罩向正在肆虐的敌机。
突然射到空中的子弹却也让这些鬼子飞行员吓了一跳，他们连忙拉起，不敢低空俯冲扫射、投弹，这使得战壕里的官兵们可以减少伤亡。
“八嘎！胆小鬼！几挺华人的机枪就怕成这样！”亲自带队进行轰炸的片山一男少佐大骂一句，“先干掉华人那些高射机枪阵地！”说完，他驾驶着九二式战斗轰炸机，向其中一处的高射机枪阵地扑过去。
片山一男丝毫不理会从机身四周掠过的弹痕，机头稳稳得指向一挺正疯狂向他射击的高射机枪，火光跳动几下，一串大口径子弹形成的火舌笔直得射向那挺高射机枪。
正在操着高射机枪向对着自己扑来的日机猛烈射击的上士连中数弹缓缓倒下，殷红的鲜血把洁白的山地染成一片通红。副射手补上机枪位继续射击，很快又被后面的日机倾吐的子弹击中！
“操你娘的小鬼子！”怒吼声中弹药手没有一丝犹豫地冲上阵位，高昂着枪口的高射机枪吐出一道复仇的烈焰，直追向正在转弯的鬼子轰炸机。
“嗵嗵嗵”这架霓虹军轰炸机的机身上留下几个破洞，听到声响的鬼子飞行员被吓了一大跳，连忙拉高。
又一架九二战斗轰炸机从空中扑下来，两枚航空炸弹呼啸着落向高射机枪阵地。以自由速度下降的炸弹越来越近，官兵们却视如未见的忙碌着。弹药手源源不断的把一箱箱弹箱搬运到阵位上，副射手则将一条条弹链连接起来保证火力的不间歇，射手们手指死死勾住板机，高射机枪的咆哮声中黄澄澄的弹壳雨点一样洒落在阵位上。一条条火链追逐着正进入投弹航线的日机，交叉火力迫使鬼子驾驶员不得不拉起飞机！
“轰！轰！”在片山一男狰狞的嚎笑中两团巨大的橘红色火球在阵地边上腾空而起！硝烟散去，片山一男得意的笑容凝固了，华国高射机枪阵地的火力一点也没有减弱，如同一只会喷火的刺猬向空中泼洒着弹雨！九二战斗轰炸机在密不透风的弹幕中狼狈的四窜，根本根本无法组织有效的攻击！
“八嘎！”片山一男驾机盘旋了一圈才发现由于投弹的高度过高，偏离了准确的目标，以至于航弹落在了侧面的山坡，腾起的烟雾虽然很大，但是并没有对高射机枪阵地造成威胁。如果要消灭这些高射机枪阵地，必须进行低空精确投弹。但是面对下面四道凌厉的火舌，低空投弹的危险性是不言而喻的。
不过，片山一男也是一名非常有经验的指挥官，很快就想到了对策。
“各机注意，各机注意！以两机为单位，分别负责一个阵地，从两个方向进攻，一架负责吸引火力，一架进行精确投弹。”其它各架飞机鬼子飞行员的耳机中传来了大队长片山一男的声音。
“哈伊。”各机的鬼子飞行员纷纷嚎叫道。随之各架飞机纷纷拉升，脱离阵地上高射机枪的火力范围，开始盘旋着按照片山的命令，各自分两个方向向山顶四角的四个高射机枪阵地扑去。
最先启动的一个进攻小组，一架敌机率先对准西北角上的一个高射机枪阵地从高空俯冲下来，切入进攻航线。机头喷射出两道火链向高射机枪阵地射击。下面的高射机枪迅速调整方向予以还击。但是在相反的方向，另一架敌机正在悄悄地向这个阵位俯冲下来，鬼子飞行员狞笑着对准目标迅速地投下了一颗航弹。
“轰！”一个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正在拼命扫射的高射机枪嘎然而止，硝烟散尽，高射机枪，正副射手连同四名弹药手早已不复存在。满地都是洒落的机枪零件和人体的碎片。
与此同时，另一个机枪阵位遭遇着同样的情况，正当机枪手正在拼命向朝己方直冲下来的敌机展开的对射的同时，另一个方向的敌机以同样的方式准备俯冲偷袭。
“不好！”亲自操纵着一挺m2的重机枪排排长见状，不顾自己的阵位同样有鬼子的飞机进攻，迅速转动枪口，对准那架准备偷袭敌机扫射。
偷袭敌机此时正好冲到理想的投弹位置。嘴里嚎叫着：“去死吧！”刚刚想拉动投弹操纵杆，突然眼睛的余光发现侧面有一道火链正在朝自己袭来，顿时大惊。当下顾不得投弹了，连忙想拉起机头躲避。但是一切都太迟了。
“嗵、嗵、嗵”一长串12.7mm子弹全部穿透蒙皮，射入驾驶室，大团血雾在座舱内扬起，鬼子驾驶员当场毙命！失去控制的日机拖着滚滚浓烟，怪叫声翻着跟头向地面栽落。只听“轰”的一声，燃油和弹药同时被引爆，炸成一团巨大的火球，整个机身就如同玩具似的被抛向空中，又化为无法计数的碎片飞向四面八方！
看到自己的同伴被击落，目标正好是这个阵地的片山一男嚎叫着：“八格牙路！”迅速切入进攻航线，“哒哒哒”机头喷出两道连绵不绝的火舌，如同两条火鞭向重机枪排长所在的高射机枪阵地扫过。火鞭所过之处扬起两道飞沙走石，威力恐怖的大口径子弹把那些正在向阵位搬动弹药的士兵接二连三轰成一团团碎肉。
“铛铛铛”不绝于耳的金属撞击中火星迸射！根本来不及掉转枪口的重机枪排长连同副射手的上半身瞬间被打了个稀烂，整个阵位染成一片刺眼的腥红色。
“小鬼子，我日你八辈子祖宗！”环形阵地中目睹这一切的一名中尉不顾头顶正在肆虐的敌机，怒吼着冲向已经没有一个活人的阵位，拉过被血浸得滑溜溜的枪把疯狂射击起来。紧跟在他身后的几名士兵自觉的担任起副射手和弹药手。
另外两个阵位看到排长阵亡，纷纷不管自己的危险，掉转枪口同时瞄准准备向排长的阵位投弹的那架敌机。
和片山一男配合的那架日机俯冲进入航线正要投弹，三道火舌形成的火力网正好敌机一错而过。只见霓虹军轰炸机猛然一震，数十发子弹狠狠吻上这架日机，薄薄的蒙皮根本挡不住12.7毫米的穿甲弹，一排子弹钻入发动机舱内。感觉不妙的鬼子驾驶员用力拉着操纵杆，想竭力控制飞机逃离，三道愤怒的火舌继续狠狠卷向速度慢了下来的这架飞机。
不绝于耳的“嗵、嗵、嗵”声中，数百发子弹钻入敌机的各部位，射入油箱的高温子弹点燃起熊熊大火，烈火中弹仓中的数枚重镑航弹被引爆。“轰”一声巨响，九二战斗轰炸机凌空裂为大大小小无法计数的碎片！
眼见同伴被击落的鬼子飞行员也红了眼，三拨日机疯了似的不顾先前大队长下达的进攻指令，也不顾地面火力的拦截尖叫着依次俯冲进入扫射航线，弹雨如蝗虫般扑向守军阵地。根本就没想到躲避的官兵们接二连三的倒在血泊中，一个射手倒下了，另一个士兵就毫不犹豫的补上去，再倒再补，只要高射机枪还能射击，它就不会停止怒吼！
每挺高射机枪阵位上很快都躺满了四分五裂的士兵尸体，正副射手损失带怠尽后，仅存得弹药手们冲上了全是血与肉的阵位和敌机展开疯狂的对射！
环形工事中二营的官兵们流着泪水看着高射机枪射手们和敌机之间的惨烈对决。当其中一个阵位的最后一批弹药手冲上阵位高呼着要弹药时，一名少尉排长悲愤的大吼一声：“弟兄们，不怕死的跟我上！”没有一个人畏惧！三十七名官兵在他们排长的带领下冲入了弹雨横飞的阵地。鲜血、生命在这一刻已成为最廉价的东西！
一名陷入疯狂的鬼子驾驶员面对捷扑而来的一道交叉火力不避不让，机头死死对准一挺高射机枪，“哒哒哒”二道火鞭狠狠抽在高射机枪阵位上，数百发大口径子弹的集簇射击的效果就是整个阵位连人带枪在一瞬间成为一堆碎片。而没有机动的敌机同时也被交叉火力击中，正要拉起的九二战斗轰炸机猛然一抖，怪叫着拉着黑烟一头栽向地面，在山坡上变成一团灿烂的火球。
还没等建功的高射机枪组欢呼，一架九二战斗轰炸机强行切入了攻击航行，罪恶的子弹让这个阵位再次血肉横飞，伤痕累累的高射机枪经受不住再一次的强大冲击，轰然裂开倒塌！
这架九二战斗轰炸机，正是片山一男少佐亲自驾驶的飞机！片山一男做梦也没想到本以为非常轻松的任务让他的大队损失了三架飞机。而在他印象中武器落后、战斗意志薄弱的华军队不仅有数量可观的对空武器，而且能在这样的扫射下依然死战不退！气急败坏之下强行发动了攻击！
虽然一击得手，但是冒险出击的片山一男同时也发现自己也陷入了华火力的围追堵截中，禁不住大骂一声：“八嘎！该死的华人！”他连忙把操纵杆拉到底，轰炸机引擎发出一阵震撼人心的轰鸣声，向高空迅速拉起。
原本这是击落片山一男座机的最佳时机，但是两个阵位的高射机枪已经被彻底摧毁。训练有素的重机枪排早已损失殆尽。另外两个阵位上操纵高射机枪的都是二营的官兵，根本不懂得什么提前量，大部分的子弹都落了空。不过，还是有两长串子弹在片山一男的飞机上拉开的几个破洞。大惊之下的片山一男连忙凭借着其精湛的驾驶技术，连续几个空中翻滚，堪堪躲避了几串子弹，拼尽全身的力气将飞机拉升起来，总算脱离了高射机枪的火力范围。
看着下面还在不依不饶的向天空咆哮着的两个高射机枪阵位，尽管心里有万分的不甘心，但是自己的飞机已经受伤，油料也不足了。片山一男只得命令其它四架战机返航。
亲眼目睹了这场空地对决的中日两国士兵的反应截然不同！华国阵地上响起了海啸般的欢呼声，而霓虹军这面从上自下全无精打采的垂着头！
但是程德安却是没有半点兴奋之感，当他站起来环顾四周时，不由彻底惊呆了，山顶四周的四个高射机枪阵地，都成为一个个血狱！呛人的硝烟味掩盖不住刺鼻的血腥味，到处都是血淋淋的残肢，还在冒着热气的内脏随处可见，坑坑洼洼中都是一汪汪的腥红腥红的液体。
程德安重重地咬着自己的嘴唇，血流下来也不知道疼痛，此时的他恨不得再次重重地抽几个嘴巴子，这时的他才想起沈修文平时一直说的一句话，一将无能累死三军。
满眼的红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刺眼，与下面战壕内的官兵们的欢呼不同的是，环形工事里的官兵们拼命地奔向尸堆里搜寻着伤员。这时的程德安突然幡然醒悟，现在绝不是欢呼和悲伤的时刻，鬼子随时都有可能进攻。
“撤退，统统撤退到反斜面。”程德安大声吼叫道。
正如程德安判断的那样，尽管柳田淳一的诡计得逞，但是此时的他毫无任何兴奋之感。他甚至第一次从心底冒出一丝害怕。前面到底是一支什么部队？不但有反坦克装备，居然还有防空武器，更重要的是刚才他目睹的那震撼的一刻。这支的部队的勇气甚至超过了大日本皇军。这个龙虎台还能攻下来吗？这个问题他已经不敢再想了。但是刚刚接到电报，旅团长将亲临指挥，在旅团长到来之前，他必须要再次发动一次进攻，他必须要抓住最后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
“炮击！炮击！”柳田淳一拔出指挥刀，声音就象一头频临死亡的狼一样嚎叫道。
“轰轰轰！”两个炮群，六门105mm野炮和十二门九二式步兵炮再次怒吼起来。榴弹次第砸在早已残缺不全的阵地上。小小的龙虎台，从一早到现在落下了不下上千发炮弹是数十发航弹，从第一道战壕到山顶环形工事，被犁了一遍又是一遍。好在此次程德安总算反应迅速，使得未放一枪就已经伤亡了近三分之一的二营逃过了一劫。
一分钟，二分钟，三分钟……炮击再次足足持续了十数分钟。终于当炮火停止时，山下传来一阵阵轰鸣的马达声。六辆**式重型战车一字排开，已经趁着炮火前进到了山脚下，后面黑压压的足足有上千名鬼子。这次鬼子显然想当谨慎，步兵和战车之间的距离衔接的非常紧密。
终于要硬碰硬了。随着阵地前沿观察哨的鸣警哨子声响起，程德安手一挥，大吼道：“进入阵地。”
“把火力连的两个排都调出来，山顶设立重机枪火力点，团属迫击炮连、火力连迫击炮排反斜面设立阵地。四连五连进入第一道战壕，六连和团警卫排、工兵连随我进入第二道战壕。”程德安下达命令时，脸色沉静地可怕。就连二营长原想劝阻团座留在环形工事的指挥位置上，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团长，我上第一道战壕。”
“好！弟兄们，大家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坚决把鬼子的进攻打下去。”程德安振臂高呼道。
纷纷进入阵地的官兵们同时跟着一起高呼：“坚决把鬼子的进攻打下去。”
“咚咚咚……”“哒哒哒……”停在山脚下的六辆鬼子**式战车上的57mm炮，九一式重机枪，以及十二挺九十二式重机枪开始向山上进行压制性射击。显然鬼子是被上次打怕了，六辆战车根本不敢上山，停在山脚下当移动炮塔使用。与此同时，一个大队的步兵以他们惯用的波形冲锋队形，分十来条散兵线猫着腰向山上冲上来。
工事早已被空袭和轮番的炮击损毁严重，山顶上两挺马克沁重机枪甚至就架在两个炮弹坑里。二营长率领四连五连还不到两百名士兵，趴在浅浅地第一道战壕内。不断有57mm的炮弹在战壕的前后爆炸，子弹嗖嗖地在头顶上飞过。二营长大声命令道：“大家都把头压低点，都别露头。听我的命令再开火。”
接到命令的班排长又在战壕内匍匐着叮嘱每一个士兵。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米。第一道战壕中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冲在最前面的第三大队第一中队中队长村上九郎当然不会认为刚才还在欢呼的华守军全被炮火消灭了。前两次的进攻告诉他，在暗中的华军随时可能发动突然的攻击。他决心一鼓作气攻下第一道战壕，让后续进攻有个强有力的支撑点。
“杀给给！”村上九郎挥舞着指挥刀大声嚎叫道。作为第一梯队的第一中队的鬼子士兵顿时直起身子嚎叫着向第一道战壕冲去。
“开火！”第二道战壕内的程德安通过电话下达了开火命令。
“开火！”“开火！”……
布置在反斜面的六门六零迫击炮、六门八二迫击炮，山顶上的两挺m2，八挺马克沁，第一道战壕，第二道战壕同时开火。
这次的进攻鉴于龙虎台的地形，双方投入的兵力用到了极致，惨烈程度大大超过双方指挥官的想象。
第三大队三个中队近一千多鬼子分成三个梯队进行轮流向第一道战壕冲击！双方人员的伤亡人数急剧增加！从山脚到第一条战壕间的冲击路线上密密麻麻的躺着五百多名鬼子的尸体，整个山坡都染成血红。
没有掩体的官兵们在鬼子精准的射击下伤亡很大，最后在二营长的死命令下，官兵们将战死的弟兄们的尸体垒成尸墙当掩体！整个防线只能用地狱来形容！鬼子密集的弹雨中尸墙血箭直射，人肉碎屑乱飞，趴在尸墙后面射击的官兵们全如同地狱血池中的厉鬼般沾满污血，甚至有许多官兵身上挂着人体肢体、内脏！有几个士兵拒绝利用弟兄的尸体做掩护，很快在满天子弹、弹片的战场上变成冷冰冰的尸体。
凡是还能射击的官兵们全速射击着！密集的弹雨欢快的在又一次进行集群突击的三百多鬼子中收割着一条条鲜活的生命！红了眼的鬼子没有卧到反击，在掷弹兵的掩护下边射击着边决死突击着。一枚枚榴弹在尸墙内外炸响，一个个官兵在腥红色的火球中成为尸墙的一部分。
随着第一道战壕不断的吃紧，程德安陆续把第二道战壕内的六连、工兵连相继增援第一道战壕，最后下达了让镇内的三营立刻增援至藏兵洞待命，并且给三营长下了第一道战壕不丢不准出击的死命令后，亲自带着警卫排增援到第一道战壕。今天正是自己的盲目乐观和轻敌才造成了部队如此大的伤亡，程德安在内疚之余甚至做好牺牲的准备，不然他没有脸再继续当这个团长。
第一条战壕再也挡不住鬼子悍不畏死的冲击！鬼子用一百多条生命冲到了战壕边！程德安拔出大刀，大吼一声，“能喘气的，都拿起枪，跟着老子上，把鬼子压下去！”
整个二营连同团属工兵连和警卫排剩余两百多弟兄冲出了战壕，在团长程德安的带领下吼叫着向近四百名鬼子发动了反冲击！整个大地都因为他们的吼声而颤抖。
双方的士兵狠狠撞击在一起！躲避、格挡、刺杀……每一次动作做完后，都会有人因此而倒下，自己的或者是敌人的。
野兽般的喘息声、愤怒得吼叫声、刺刀刺入身体的糁人“噗兹”声、临死的惨叫声在战场上交织在一起，共同演奏着死亡之曲！
本来还暗自高兴华国士兵主动出来拼刺刀的鬼子却发现这股华国士兵竟然全用的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心存死志的士兵的战斗力是惊人的！身上有伤行动不便的官兵根本就不避鬼子刺来的刺刀，在自己身体被刺穿的同时，手中的刺刀也在鬼子惊恐的表情中狠狠穿进鬼子的胸膛；有的士兵被几名鬼子围着，在几支刺刀惯穿自己身体的同时拉响了腰间的手榴弹，在鬼子的惨叫中一团火球腾空而起！
中日双方的官兵一个接着一个地倒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扔掉早已打光子弹的盒子炮，双手握住大刀，再一次砍翻了一个挺着刺刀向自己冲过来的鬼子。程德安环顾四周，两百多名跟着自己一起冲出战壕的弟兄们已经不到百人。而鬼子依旧有两三百，山下又是一大群将近一个大队的鬼子正在急速奔来。
程德安惨然一笑，看来今天自己交待在这里了。这样也算对得起沈老大，对得起跟自己一起壮烈在战场上的弟兄们了。
突然，从后面传来一阵喊杀声。程德安回头一看，只见涨红了脸的三营长冲在了第一个。
“娘的，老子没有命令，这个兔崽子就自己冲出来了。”已经接近脱力地程德安已经没有力气再喊出声来。“咦！不对，二营长身边那个一只手舞着大刀，一只手端着一杆汤姆森的不是沈义这小子吗？难道沈老大也上来了！”程德安努力转过身子，想寻找沈修文的身影，但是此时已经松懈下来的他突然眼前一黑，扑通一声倒在了战场上。残留的意识只感觉有人扶起了自己，在自己的耳边大声呼喊着：“程团长。”
在三营的强大压力下，还有一百多名鬼子终于坚持不到山下的增援部队上来，终于向山下逃窜。正当两眼通红，杀的正兴起的三营长率部追杀时，天空中突然升起了撤退的信号弹。
此时远处已经到达六十一联队指挥所，亲眼目睹了这次进攻的铃木重康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叹了口气道：“把部队撤下来。”
一旁的柳田淳一看到旅团长凝重的表情，根本不敢多说话，连忙立正道：“哈伊。”
在空袭和重炮的双重打击下，铃木重康亲眼目睹了自己的一个大队的进攻，最后只剩下一百多人还没有攻破龙虎台第一道战壕。他这时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支部队比自己想象的要顽强十倍。他没有再责怪柳田淳一，这个仗也绝不是当初自己想象的这么简单，他需要好好想想该怎么打。
而此时如期而至的夜幕给了双方喘息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