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澜?!
楚云绾险些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还是那个人,没错。
“堂堂北翎摄政王,也会干这种夜翻女子闺房的事,枉为君子。”她轻嗤。
宗澜的目光凝在她裸露在外的半边香肩上,慢慢走过去,把自己的外衣褪下来给她披上捂严实了。
“夜寒露重,小心着凉。”他慢条斯理地说着。
楚云绾用诡异的眼神看着他,夜寒露重?现在可是快六月的天好吧,晚上睡觉都可以抱着一袋冰块睡了,这人对她说夜寒露重,小心着凉?
宗澜忽而轻轻一笑,“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儿了,普天之下,除了你的闺房,我哪里还闯过别人的?”
楚云绾下意识就想到了定国皇宫两人第一次相见。
“谁知道你在我看不见的时候闯过多少女子的闺房。”她小声嘀咕。
“恩?”宗澜尾音微挑,眼眸含笑,“那以后绾绾走到哪里都带上我,随时监督我怎么样?”
要是以前,楚云绾肯定会欣喜的不得了地点头答应,可是现在……
“趁长老们没有发现,你赶快离开吧。”她推拒道。
“现在不装作不认识我了?”宗澜揽住她的肩,以一种温柔而强势的力道将人扳到自己面前,神色万分认真,“绾绾,是我输了。”
楚云绾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宗澜看着她,宛如看世上最稀有的珍宝,真挚,温柔,宠溺,灼热的视线仿佛要将楚云绾融化。
“咱们打的那个赌,我输了,赢的那个人,是你。”
楚云绾大脑一阵轰鸣,一瞬间变成空白,只剩他这一句话,他说,赢的那个人是她。
也就是说,这双眼睛是她治好的。
“天意弄人,或许是医神诀作用延迟了,你离开后,我的眼睛没过多久就好了。”宗澜微微一叹。
“那你过来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楚云绾盯着他,她可不可以理解为,这个人是在试图挽回?在她无处可去落下罪恶峡谷被困一年之久又流落异乡之后的挽回?
“抱歉。”宗澜伸手,想像以前那样把她揽在怀里细心安抚,却被她侧身避开了。
手停顿在半空,最后无力地落下。
宗澜抿紧薄唇,眸中神采一下子暗淡了,他缓缓吐出几个字,“我明白了。”
他顿了顿,又道:“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后,他站了一会儿,见楚云绾没有要回话的意思,才开始往来时的窗户走。
吱呀一声,室内重新归于平静,楚云绾坐在凳子上。
隐藏的情绪在他离开的一刹那,慢慢涌现出来,迷茫,纠结,恼怒。
一年多了,她做得很好,宗澜这个人,她除了隐藏在心底偶尔会想起,从来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人生长远,时间久了便会看淡,她以为他会成为自己人生中一个特殊的过客,慢慢被她遗忘。
但是,在她换了个地方开启新篇章的时候,他又出现了。
“什么人?敢擅闯城主府!站住!”
浮屠宫外突然响起一声暴喝,接着从不同方向窜来几道气流,楚云绾一惊,蹭一下站起来就想往外跑,想到自己身上披着的外衣,她停了停,把宗澜的外衣拿开,又把另一只里衣袖子套好,披上披风才出去。
被发现的果然是宗澜,他就淡然不惊地站在院子里,对面是百里和温晖,与不远处赶来的几位长老将他团团围起。
楚云绾躲在一根粗大的漆红柱子后面,偷偷往那边看。
百里一脸不悦,双手负于身后,冷声道:“年轻人就是狂妄,仗着自己有几分武功就什么地方都敢闯!”
大长老若有所思地望了楚云绾的方向一眼,转而问宗澜,“小伙子,你为何而来?”
“为我所爱。”宗澜一字一顿地说出四个字。
像这种话,放在之前,他是决计不会说的,自从复明之后,整日面对空荡荡的房间,他忽然感觉这都不算什么了,也能理解以前楚云绾怎么会胆大到众目睽睽之下吻他。
告诉别人自己有喜欢的人,甚至传递爱意,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只是每个人所想不同,认知不同罢了。
四个字,把一群老骨头们狠狠肉麻了一把,骨头缝儿都是酥软的。
五长老倒抽了一口气,双手摩挲着自己起了不少鸡皮疙瘩的胳膊,一边点头一边道:“这小伙子有前途,我看好他!哈哈。”
二长老扯了扯嘴角,极为沙哑的嗓子里挤出一个‘呵’字。
三长老和四长老面面相觑,不予置否。
温晖勾起唇角,表情赞赏。
百里则是黑了脸,沉着声音对大长老道:“大哥,这人过于轻浮,擅闯城主府,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应该直接丢进地牢!”
楚云绾早在之前宗澜说出为我所爱的时候就被惊呆了,她怀疑这个宗澜是假的,现在听百里说要把人往地牢里扔,心不由自主提了起来。
宗澜就一个人,长老可是七个呢,他武功再好也打不过啊。
“是应该关进地牢没错。”大长老略微沉思,他看人不会错,宗澜这一身气度,浑然天成的尊贵,来历必定不简单,又对楚云绾有心思,看楚云绾的样子,以前两人必定是有纠葛的。
这时,宗澜开口了。
“大长老不必为难,反正在下如今也是孤家寡人一个,在哪里已经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了,地牢就地牢吧。”他这话说的颇有些凄凉意味。
大长老一愣,其他几位长老也一愣。
“算你识相!”百里轻斥一句,然后看向大长老,等着他做最后的决定。
“去吧。”大长老终于点了头。
宗澜就这样被百里和温晖带走了。
“大家都散了吧。”大长老对其他几人说道,然后自己又瞥了眼楚云绾躲着的地方,也慢悠悠离开院子。
百里把宗澜送进地牢,出来就见温晖笑的灿烂,心中一动,“在笑什么?”
“笑你啊,就这样白白成全了人家。”温晖弯着眉眼。
“为什么这么说?”百里不明。
“你看不出来吗,他那是在故意勾起小绾的可怜心呢,你把人关进地牢了,不正好如了他的愿吗?”
百里停下脚步,琢磨了下好像还真是,“那我岂不是还帮了他,可是把人白白放掉肯定不行啊。”
“这个你也别想了,你信不信,你现在进去就是请他离开他也不会走了。”温晖把宗澜的心思摸了个**成。
“那由不得他,不是还有刑吗,咱们可以上刑啊。”百里不信,又想了个点子。
“上刑?”温晖讶异,“可以啊,你使劲折腾他,到时候小绾见到了我保证她立马就带着人离开城主府,头都不带回的。”
“那就没办法了是吗?”百里那个不甘心啊。
“你为什么非要折腾人家?”温晖非常纳闷。
百里顿了顿,是啊,自己为什么非要折腾一个不相干的人?
“也对,我只折腾你就够了。”他慢慢勾唇,趁眼前的人不注意突然伸手把人拦腰抱起来,大步流星往自己的寝殿走去。
——
楚云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阴森森脏乱不堪的地牢。
她闭上眼数绵羊,一只,两只,三只……一百只,两百只……
最后非常无力地睁开眼睛,她看着床顶垂下的纱幔变成一间阴暗潮湿的地牢,然后一抹白影坐在稻草上,身影无比孤单,无比可怜。
在他的身后,露出一双碧眼……
等等,怎么会有碧眼呢,这个节奏不对啊。
楚云绾凝目,透过垂下的纱幔,可以看见远处高高的房梁上正眨着一双碧眼,眼睛与黑暗融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一团不知名的黑多了两只眼一样。
鬼?妖怪?!
她浑身汗毛顿时竖起来,壮壮胆子掀开锦被下床点了灯,借着灯光她这才发现,上面的根本不是什么灵异生物,而是一只黑猫。
黑猫也不害怕,见她过来了,就眨着碧绿的猫眸坐在那里看她。
楚云绾想起宗澜身边养的海螺,是纯白色的,蓝眸,聪明高贵优雅,这只黑猫看上去也挺精神的,不怕人,眼睛像绿宝石一样晶莹,神秘衿贵。
她朝它招手,笑的很是和善,“来,下来,别坐的那么高,摔到怎么办?”
黑猫盯了她一会儿,站起身优雅地迈着四条细腿转身走了。
楚云绾有些失望,她整天自己一个人,想着养只猫来作伴也不错,结果这猫还不搭理她,也许是听不懂她的话吧,毕竟像海螺那样有灵性的猫比较难找,更何况这只还是野猫。
她失落了一会儿,反正也睡不着,就干脆披上披风绕到前殿坐在玉案前看书,继续整理自己设定的条规。
北翎的国土,她也算是走过一半,设立几条条规不在话下。
想要改变一座城的风气短时间内是不太可能的,只能慢慢来了,唯一比较轻松的是这里没有国家朝堂那么多大臣,没有勾心斗角,有什么不满只需要按打的来解决就好了,谁赢了听谁的。
她正想着,感觉口有些渴了,绕回内殿想倒杯水喝。
走到一半猛然停住了,楚云绾小心翼翼地看着窝在圆桌上蜷成一团睡觉的黑球,脚步放到最轻,生怕吓跑了它。
黑猫感觉有人靠近,睁开眼看了一眼,碧绿的眸子眨了眨,然后又缩进身子里睡了。
楚云绾勾起唇角,走到它旁边,手心有些痒,忍了忍没忍住,就轻轻戳了它毛毛一下,黑猫没反应,她胆子大了,慢慢把整只手掌放上去**它光滑柔顺的皮毛。
黑猫被打扰了睡眠,也睡不着了,从一团黑球伸展开来,懒洋洋伸了个懒腰,侧躺在桌子上不动了。
“你怎么这么乖啊,是谁养的吗?”楚云绾有点不可思议,寻常野猫都是被吓到立马逃走,这只胆子也太大了。
黑猫闭着眸子,连叫都没叫过一声,可是楚云绾就是稀罕的紧,摸着它的毛毛不带撒手的。
黑猫舒服的直哼哼,翻了个身把另一面露出来让她摸,楚云绾就这样撸了半夜的猫,事实证明,撸猫也是有好处的,至少暂时忘记了不少烦心事。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她一直睡到太阳高挂。
楚云绾慵懒地套上衣裳,黑猫还窝在床上,昨晚她想了很久,决定给这只黑猫一个贴近它外观的名字,煤球。
黑猫没反对,她就直接定了。
楚云绾洗漱整理完,直接到了用午膳的点,膳房的下人恭敬地送来饭菜,七菜一汤,对于楚云绾一个人来说,着实是多了,她第一次见到也是惊了一跳,抗议无效后就默默接受了。
她单独给煤球准备了一碟饭菜,看着它吃的正香的小模样不禁笑了。
正要开始吃,楚云绾拿起筷子却定住了,余光瞟了眼旁边等着她用完膳收拾碗筷的下人,淡淡问道:“地牢里关押的犯人,都是吃什么啊。”
“地牢的犯人一般都是重罪,他们最好的饭,也就是稀粥咸菜。”下人一愣,不明白楚云绾怎么关心起地牢的犯人了。
稀粥咸菜?
楚云绾想想就吃不饱,几天下来不得瘦一大圈。
“这样不好,他们虽然是犯人可是我们也不能虐待他们。”楚云绾沉着小脸很是严肃,“你一会儿去膳房通知一下,就说这几日本城主新上任,地牢的犯人也得沾沾喜气,让他们吃点好的,最起码一荤一素要有。”
她沉吟片刻,扫了眼桌子上的饭菜,起身把餐盒拿到面前,挑了四碟荤菜就放进去,然后又放了满满一大碗白米饭,交给那个下人。
“你把这个送到地牢,给昨晚擅闯城主府的混蛋送过去,必须盯着让他全部吃完,一点儿也不能剩下。”
“是,城主。”下人提了饭菜就要离开。
“等等。”楚云绾叫住他,纠结了一会儿,“别说是我送的,就说……就说是他侄女,龙晓筱送的,知道了吗。”
“小的明白了。”
看着下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楚云绾心情终于好了不少,慢悠悠开始吃起来。
吃完饭,她拿上手里整理好的条规去找大长老。
大长老只是扫了她一眼,就问道:“昨晚没睡好?”
“昨晚有点儿失眠,不过没有大碍。”
面对大长老这双洞察人心的眸子,楚云绾根本无所遁形,只能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大长老呵呵一笑,拿起手边的几张纸看几眼就放下了,楚云绾不懂他是什么意思,是对自己列的条规不满意吗?
“孩子,西浮城不是外面那些普通城池,你还没有从西浮城里好好走走吧。”大长老徐徐一叹。
“西浮之地的条规,不管大城小城,始终只有强者为尊这么一条,并不是毫无道理的,这里收容了太多高手,也收容了太多亡命之徒,西浮城作为最大的城池,更是首当其冲,不能用那些国家的城池来衡量,你明白了吗?”
楚云绾静默片刻,才缓缓道:“大长老说的是,是我心急了。”
“条规的事可以先不急,你刚上任,先把身边的人处理好再说,你身边缺少一些能为你谋算的人才,你初到西浮之地,很多事想着简单,做起来却很难。”大长老劝解。
“恩。”楚云绾点头,“云绾明白了,明天我会开始关注西浮之地有能力的人才,收拢过来。”
“如果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可以随时来问我,或者你去找你师父也行,他少说也做了十几年的城主,如果不是中间出了差错,也许你就要和他一起竞争了,虽然被困了这么久,可是做城主的头脑还在。”
楚云绾头脑灵光一闪,是啊,她可以去找天烬了解情况啊。
“谢谢大长老指点。”
“还有其他事情吗?”
“恩……有点小事想问问。”楚云绾凤眸飘啊飘。
“是不是关于昨晚上那擅闯城主府的小伙子?”大长老笑了笑。
楚云绾低头看脚尖,不说话。
“我不管这个,西浮城的安危方面是小六在管,你想放人可以去找他问问,或者直接拿出你城主的气势来,把人给释放了,这些事,你完全可以自己做到。”他提醒道。
楚云绾诧异地抬头。
“你是西浮城的城主,整个西浮城都是你的,不必什么事都顾及我们。”
“我会的。”楚云绾郑重地朝他鞠了一躬,然后退下了。
回浮屠宫的路上,二长老把天铭放了出来,楚云绾回想起天铭某种墙头草的思想,满怀期待地希望他能有所改进,“二长老都教了你什么?”
“什么都没有教。”天铭想了想,回答道。
“不可能。”楚云绾反驳,“你再仔细想想,什么都没教你去干什么了?”
“拔草算不算?”天铭顿了顿,又道:“他让我把整个院子的野草全拔了,不知道多少年没处理过了,有的野草长的赶上我高了。”
“你就只是去拔草了吗,其他话有没有说什么?”她有些难以置信。
“二长老嗓子不好,本来就话少,总共加起来就和我说了几句话。”
“那几句?”楚云绾追问。
“刚进院子对我说,拔草,出来的时候对我说,你可以走了。”
楚云绾,“……”
好吧,看来只能自己慢慢来改变天铭这种想法了,不急不急,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二长老身体也有旧疾,她楚云绾琢磨着什么时候去看看,早治好早安心。
楚云绾失眠好几天了,她坐在床上撸着怀里煤球的毛毛,暗暗唾弃自己,不就是关个地牢吗,又死不了人,你这么担心做什么,别忘了他以前可是口口声声赶你走的,别上当了。
要不去瞧瞧?
不行,不能去!
就看一眼,偷看完就离开,反正是晚上,不会被他发现的。
这么快就重新沉溺进了他的甜言蜜语,我鄙视你。
鄙视就鄙视吧,反正这种事儿又不是一次干了。
别忘了他以前怎么对你的,你本就居无定处,他还赶你出来,害你差点饿死在罪恶峡谷,过了一年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那不是……都道歉了吗。
哪儿能这么容易原谅他,抱歉就是两个字,能抵得上你一年受的苦吗?
楚云绾心里就像两个小人打架,各执一词,最后想的心累,干脆把煤球抱起来,盯着它碧绿的猫眸问:“煤球,你说吧,你说让我去还是不去?”
煤球耸拉着四只猫爪,“喵呜。”
这是它第一次叫,楚云绾瞬间欣喜,“你也希望我去是不是,就这么定了,咱们一起去。”
她掀开被子下床,披了披风就溜出去。
出去以后她发现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她并不知道地牢的位置在哪里。
正当她无头苍蝇似的乱窜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了温晖的身影,楚云绾扭头一看,这里正好是六长老七长老殿附近。
“小绾?”温晖在这里碰上楚云绾,神色也很诧异,“你在这里做什么?”
“呃,我……吃完饭睡不着,出来溜溜。”她找了个蹩脚的理由。
温晖一下子笑出声来,“出来溜溜,现在已经半夜了。”
楚云绾没话可说,“七长老呢,七长老这么晚了出来做什么?”
温晖哑然,“自然是有人叫我出来的。”
楚云绾没问是谁,因为她下意识就想到了百里。
温晖上下打量她一会儿,她这一身很容易就能看出来是匆匆跑出来的,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小绾,你是不是想去地牢?”
“恩,是啊,可是我没找到地牢的入口在哪里。”被看出来了,楚云绾也不藏着了。
“地牢在六长老殿后面不远处的假山地下,那边有人守着,你绕过六长老殿就能看见了。”温晖把自己的外衣解下来给她披上,“你是女孩子,下回想跑出来得把衣裳穿好,虽然现在天气不冷,那也得小心着点。”
“谢谢七长老。”楚云绾心中一暖。
“去吧。”温晖温和道。
楚云绾捏着衣裳领口跑了,温晖这才拐了个弯来到自己寝殿下面,抬头看着躺在瓦片上悠闲赏月的某人,“百里,你怎么不提醒她一下?”
“她会情人还要我来提醒,这么晚了,我哪里有那个闲工夫。”百里优哉游哉地回道。
“是啊。”温晖悠然一笑,“都这么晚了,我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应付六长老了,六长老还是快回自个儿寝殿休息吧。”
说完,他开门走进寝宫,反手关上。
百里,“……”
——
楚云绾按着温晖所说的来到六长老殿后面,找到假山,那里果然守着两个人,两个穿着暗红色劲装的男人,他们见到楚云绾,低头行礼。
“城主。”
楚云绾点头,抬脚走进去。
地牢里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差劲,四周点着灯,将整个地牢照的通明,也不潮湿,很干燥,道路两边用木栏分出了很多隔间,隔间里只关着几个人,全是重犯。
她记得之前了解过,普通犯人是关在驻城军驻守的大牢,而城主府这个地牢,是专门关押那些罪大恶极的重犯的,也是为了防止他们逃跑。
一个个看过去,视线所及之处,就是没有那一抹锦白。
再往后灯光有些暗,犯人也少了,大部分都靠在稻草上睡觉。
有一个长相凶神恶煞的犯人,看见楚云绾,兴奋地吹了一声口哨,“哟,来了个小妞,长得还挺漂亮的,是被关进来的吗,要不和爷待在一个牢房里,好让爷好好疼疼你,哈哈哈。”
他这话也就是随便说说,发发牢骚,毕竟关进这里的人,很可能一辈子出不去了,而且有犯人来了关在什么地方,也不是他能决定的。
有几个被他吵醒的人看见了楚云绾,都很惊异,像是看什么稀奇生物,这也不能怪他们,毕竟被关进来这么些时间,从来只有男人不断送进来,还从来没有过女人。
另一个长相比较清秀的男子走到牢房门口,手上的铁镣铐发出沉重的声响,盯着楚云绾看了一会儿,才道:“姑娘,胡子说话不是有心的,你别往心里去。”
楚云绾摇摇头,“你可以告诉我,最近一个因为夜晚擅闯城主府被关进来的男人在哪里吗,他穿了一身锦白的衣袍。”
男子一愣,还没来得及答话,那个叫胡子的男人也凑上前来,铁链咣当咣当地响,他神情激动,“你不介意?你为什么不介意?”
楚云绾感觉这人有点儿莫名其妙,“你被关在地牢,大概一辈子都出不去了,我没必要和你介意这点小事。”
胡子表情一黯,垂着脑袋转身重新坐回自己的草窝里,叼了根儿草不动弹了。
他旁边那个牢房里一个瘦小的男人嘿嘿一笑,“胡子,你不会以为人家姑娘不介意是想跟着你吧,别做梦了,好好睡你的觉,大半夜叫唤什么。”
“唉,爷儿在这里呆了十年了,什么概念,代表爷儿已经十年没见过女人了。”他惋惜地看了楚云绾一眼,“小妞,你是犯了什么事儿被关进来的?没事儿,大大方方说出来,作为地牢里第一个被关进来的女人,大家都有护着你的责任。”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被关进来的了?”楚云绾感觉这里的人并不像什么十恶不赦的人,饶有兴致地反问。
胡子一愣,蹭一下跳起来又窜到前面去,不止是他,其他被惊醒的人也凑到了前面。
“不是被关进来的?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那个长相清秀的男子略一思索,“姑娘是来找人的吧?”
“不错,我是来找人的。”楚云绾也很纳闷,“你们怎么会以为我是被关进来的呢?”
“我们都是被关在这里有段时间的人了,几乎所有进来的人都是犯人,所以姑娘进来的时候我们下意识就给当成犯人了。”清秀男子解释道。
楚云绾了然。
“小妞你竟然能进来,这里可是城主府,你到底是什么人?我没听说城主府有过什么女人啊。”胡子打量着楚云绾。
“我……”楚云绾迟疑了下,“我是混进来的,因为我有个朋友被关进来了,所以我就伪装成了新任城主身边的丫鬟,想看看我朋友怎么样了。”
“原来是这样,那你武功肯定很好。”胡子挥挥手,“劝你一句,看完人赶快走,被长老会那群老家伙发现了你就算有一双翅膀,也难逃魔爪,那时候真的就得被关进来了。”
“谢谢提醒。”楚云绾微微一笑,“你们都是犯了什么事被关进来的?”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默了默,最后不知道从哪个角落爆发出一句怒骂,“我们根本没犯事,都是得罪了天刹那个王八羔子才被关进来的。”
楚云绾心中一惊,眉毛接着就拧了起来,“长老们没管吗?”
“这种事,我们打不过天刹,被他关起来本就是我们技不如人,甘愿认输,长老会当然不会管。”清秀男子自嘲道,他看着生了不少蜘蛛网的牢房角落,“这辈子啊,我们恐怕就要老死在这里了。”
地牢里的气氛猛然沉重了不少,胡子看看楚云绾,“小妞,你要找那个一身白的人是吧,在最里面呢,快去吧,一会儿赶紧走,别被逮住了。”
楚云绾扫了眼周围心情低落的人,眸中闪过异样,想了想道:“各位不要气馁,抱着希望总是好的,老天总会开眼。”
她说完,就转身往最里面走去。
没走多久,楚云绾果然在最后找到了宗澜,百里并没有给他上镣铐,他盘膝坐在稻草上,双目轻合,似乎不曾察觉到她的到来,衣裳边角沾染了几许灰尘,发丝也有些许凌乱。
心中那熟悉的酸涩感又升起,看了一会儿,楚云绾默默告诉自己,说了只看一眼的,现在看完了,该离开了。
恩,说走就走。
可是脚步就是挪不开是怎么回事?
又犹豫了半晌,当她终于下定决心走的时候,宗澜却慢慢睁开了眼睛。
“绾绾,你来了。”
楚云绾动作定住,极为淡定地点头,“恩,别误会,我不是来找你的。”
“我不信。”宗澜慢条斯理吐出两个字。
楚云绾盯着他,她忽然恨极了他这种任何事都在他掌握之中的表情,就好像自己所走的每一步,都不过是他提前安排好的。
不管自己怎么绕,都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我的确不是来找你的。”楚云绾余光瞄到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黑暗角落里的煤球,伸出手指指着它道:“我是来找它的。”
宗澜凝目望过去,看见角落里的黑猫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转头望着楚云绾,微微一叹,“绾绾,其实你已经原谅我了,就是心底放不下那一口气,我怎么做才能让你放下,你可以说出来,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楚云绾看他半晌,也有点累了,“宗澜,我问你几个问题,你一定要老实回答我。”
“你说。”
“北翎咱们分别的那一天,你所说的话,全是真的吗?”
“不是。”他很认真地回答。
“哪些不是?”
“全不是,所有将你往外推的话,都是违心的。”
楚云绾不甘心地想在他脸上找出类似于遮掩谎言的神色,可是都没有,她咬咬牙,又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想把你送走,凤都已经非常不安全了,皇帝盯着你,太子也盯着你,难保有什么意外发生,我赌不起。”宗澜顿了顿,“绾绾,你还记得我在别院那日晚上和你说过的话吗?”
——以后这样好不好,你想去哪儿都可以,换我在后面跟着。
——好。
楚云绾脑海中闪过这两句话。
“我是打算先把你送走,等凤都的事情全部解决完了再去找你的,我早就把所有产业转入地下,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无所顾忌地陪着你,谁知道后来会出那么多事情。”宗澜又道。
楚云绾听到这里,忍了忍没忍住,张口就是一句,“混蛋!”
她愤愤一跺脚,大步离开了。
回到浮屠宫,楚云绾依旧睡不着觉,翻来覆去都是宗澜那几句话,整个人像是得了多动症似的,翻腾了一阵又穿衣起床,拿了陨星剑直奔城主府花园。
陨星剑一出,四方皆动,花园里的花全部遭了殃,花瓣满天飞。
这里的动静不小,被关在殿门外面的百里听见了,生怕打扰到温晖睡觉,黑着脸就去了花园。
“臭丫头,这么晚了,练什么剑,你是想让所有长老爬起来陪你吗?”
楚云绾听了,慢悠悠停止挥剑的动作,把陨星剑往地上一插,盯着百里,“六长老说的是,云绾不练了。”
心中闷火无处发泄,楚云绾憋的难受。
百里冷哼一声,“不是去会情人了吗,怎么搞成这样一副样子?”
“没事,劳六长老惦记。”楚云绾硬邦邦吐出几个字。
百里被关在门外过了半夜了,又不愿回自己的地方睡觉,也是很郁闷,瞅着楚云绾急需发泄火气的模样,突发兴起,“丫头,来,咱俩练练,不用内力,不用刀剑。”
楚云绾神情一凝,一捋袖口,“练就练。”
她也想试试现代贴身格斗术和古武,哪一个更占优势。
两人没想到的是,已经尽力控制力道了,还是引来了人,这个人正是百里保护不想他受到打扰的温晖。
温晖冷眼看着两个纠缠在一起的人,对百里道:“晚上不睡了是吧,你不睡小绾还要睡呢,你能不能别揪着人家练武?”
楚云绾和百里立马就收了手,乖乖站在原地。
“哈,没事,我们俩就是随便比比。”百里解释道。
温晖看向楚云绾,楚云绾眸光闪了闪,轻轻点头,“不错,是我晚上失眠,随便比比,累了更容易进入睡眠。”
“小绾,人放出来了吗?”温晖露出一丝笑,和对待百里完全是相反的口气,百里站在旁边气息冷的都快结冰了。
“没有。”楚云绾愣了一会儿才反映过来他说的谁。
温晖一怔,也没多问,“这些事情你自己有判断就行,快回屋休息吧。”
“好,七长老也休息吧,我不会再打扰您了。”楚云绾拔出插在地上的剑,走了。
出出汗果然管用,她躺到床上没多久,就进入了睡眠,一觉到天亮。
第二天,她让天铭整理了地牢里所有囚犯的资料,一张一张翻看着,看了一会儿放到一边,朝旁边的天铭勾勾手指,“天铭,你去帮我办点事儿。”
“城主请讲。”
“去帮我绑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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