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季像是心里所有的疑问终于全都装不住了,看了步微兰那张脸好半晌,才下定了决心。
没有,没有半点他认为一个艰难拼搏,怀着身孕的女子在诉说这些艰难过往情绪时的神情,当真是一点都没有!
这让谁来看,都很难带入吧?心疼?东方季当然有,他都恨不得杀了自己,好好质问自己为什么没在步微兰那么艰难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和她一起共渡难关。
又或者说,这是拯救。
可是讲故事,还要考虑观众感受,要用声音渲染氛围,那些夸张桥段也要适当删减。不说这些,就是讲故事的人,她的神情,也应该是同故事相互呼应的,这是一种共情。
能让听众最直接,感受到最真实经历的共情。
很显然,在这个房间里,这张床上,这昏暗的灯光下,他对面的这个人,什么都没有。
东方季自己心里也摸不清楚了,总之,应该先弄清楚当下他心里的疑问,他翻了个身,是在调整表情,他不知道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才是最合适。
万一表情没弄好,让步微兰觉得他是在质疑她说假话,那算什么事?东方季已经很后悔没能在那个时候给步微兰帮助了,怎么还能这样恬不知耻地质疑?
他非常清楚,那会给步微兰带来的伤害,所以他需要慎重。
他调整好了情绪,转过身来,摆正了步微兰,非常严肃的问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这大半夜的,还是在床上,这么严肃,步微兰的脸色也跟着他严肃了起来,好像这屋子里有第三个人,而他们两个人在小声商讨对策一样。
总之,很怪异,怪异至极!
步微兰挑眉,藏在被窝里的手指不自觉的抽动了一下,然后让人看不清意味一样的笑了笑,又或者说只是目的明确,单纯地牵动了一下嘴角,好像也没什么真情流露了。
东方季还是没说话,他的白色衬衫显得他现在整个人即使在床上躺着说这种话,也没有半分其他心思,反而让步微兰觉得安心,他身上更多的,果然还是严峻,冷淡,和仅属于她的温柔。
这些步微兰全都尽数收入眼底,记在心上,不可能忘,所以才要在现在将人牢牢的抓住。虽然她不曾依赖过别人,也不需要,但是很难想象没了东方季的后劲。
估计是空虚,和痛不欲生?不过,现在说这些,未免为时过早,她总觉得,无论从哪,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是最匹配的,最合适的,换了任何一个,都不会比他们更合适。
既然这样合适,自然就是上天的羁绊,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断掉?她又何必杞人忧天给两人和一个小孩子平添负担?完全没有必要。
这些复杂的情绪步微兰一个也不会少,不安,满足,幸福,通通都存在,不过是她打造出来的清冷气质,将那些全部都掩藏了起来。
现在同样如此,所有情绪都在步微兰一张冷若冰霜的脸下藏匿着,寻找着归处,步微兰吸了吸鼻子,抬了抬眼皮看向他,有些说不出的味道。
是审视吗?大概不是。是想倾听吗?大概也不是。应该只是单纯地,居高临下的等待着东方季说出来。
步微兰轻笑了一声,为这中间短暂的停留和她的那些真真假假的自述做了合理的转换,她非常自然,又毫不心虚地问道:“怎么了?”哪怕她知道接下来的这个问题会是针对什么。
这就是她的理智,她的冷淡,是天生的骨子里的,还是个人塑造的,让人说不清楚。
其实这种气质,东方季也有,可是在面对步微兰这样能全身心信任的人时,哪怕眸子再清冷,再灰暗,再令人窒息,再令人沉浸在他的清冷气场里,可他还是会有一些该有的柔情。
可步微兰,没有。哪怕是现在她在对他毫无保留的笑,却总让他觉得缺少点什么,这么久了,东方季也渐渐摸索出来了,她对他,缺少的正是他毫不吝啬给予她的信任。
当真让人心寒,不过不要紧。东方季的手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带,好像是想让自己呼吸更顺畅一些,或者是让自己看起来更自然一些。
然而,总是一副泰然自若样子的人,在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表面功夫总是做不好,哪怕是已经很好了,可在步微兰眼里,现在的他,仍然很不自然。
“我想说…”东方季哽咽了,面对着步微兰疑问的脸,他知道不能再拖沓了,否则只会更加让人不能理解,最后适得其反。
他眉间紧皱着,让人看起来现在的他简直就是一名统帅,可这统帅手下的兵似乎并不让人满意。
他的手也摸了摸头发,在这个外面是总裁,私下是清冷气质的男人身上,步微兰看到了犹豫,那是对她的。
不是对自己说出后会受到怎么后果的犹豫,而是对听者会受到怎样伤害的犹豫,也就是对她的犹豫,他不说,她凭借着自己的机智却也猜到了。
可她不戳破,只等着东方季自己来问,兴许她心情好,就和盘托出,全都告诉他了,可要是心情不好,那就没有办法了。这个疑问,只能等着多年后的自己来解答了。
这样想着,步微兰就释然多了,只是静静等待着,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来了困意,脑袋也不听使唤地渐渐停止了运转,最后彻底休息,屏蔽了外面的一切声音。
那双好看的双眼也不再清明,昏昏沉沉,最后闭上了双眼,可东方季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对面的步微兰已经睡下去了,继续道:“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刚好将没有睡熟的步微兰从踏入梦中的路上唤醒,步微兰害怕的问题没有到来,她的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感受,但是眼前这个人,真的让人很难不珍惜。
她睁开了眼睛,摇了摇头,否定道:“你道歉做什么?没必要的,其实你不用道歉,你没有错,再说现在我过得也很好,没有那么糟糕。其实有时候我还挺幸运怀了孩子的,换做是你,肯定觉得孩子是负担。可她确实是我支撑下来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