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水暖,桃花盛开。
姚至站在一棵桃树下,折桃花一枝,倒提于手,顿时有暗香盈袖。
姚至猛嗅了一口暗藏在春风中的桃李花香,颇为醉人。
一番桃李花开尽,惟有青青草色齐。
姚至一拢长衫,坐在了桃花树下的青青草色上。
桃花乱落如红雨。
自家这个便宜小师弟的天罚就像是这片片芳菲一样,乱落如红雨。
按理说,读书人,当礼敬天地,礼敬大道,礼敬苍生。
天地也应当投桃报李。
可现在看来,这天地也太不讲理了一些,九十六道天罚,一道比一道猛,一道比一道狠,这摆明了就是不把自家小师弟当人看嘛!亏得自己以往还克己复礼,慎言慎行,敬天法地。
这天地,简直无情,半点情面不讲。
姚至自言自语道:“老家伙,为了你这关门弟子,连身在天外的墨子都出手了,你要是再不出手的话,兴许往后可就没人给你开门关门了。”
姚至拿起手中的桃枝对着天空的劫云比划了几下,可劫云依旧,越来越厚。
姚至哈哈大笑,丝毫没有因为自己的无能而觉得羞愧。
“啪!”
一声轻脆的声音响起。
姚至猛然回头,捂着脑袋,怒喝道:“打我干啥!你也看到了,又不是我不想替你保住这关门弟子一命,实在是我也有心无力啊!”
姚至的身后有一个年老儒士,正背负着双手,忧心忡忡的看着天上的劫云。
姚至见儒士神色严肃,连忙翻滚着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弟子姚至见过先生。”
中年儒士点了点头,算是跟姚至打了一个招呼。
姚至虽然之前左一口老家伙,右一口老家伙,可真在老儒士面前,却不敢说半个字。要是被扣上一个不尊师重道的大帽子,而且还是眼前这个老家伙扣的,那他这帽子,这一辈子是摘不掉了。
姚至在儒家七十二圣贤中排行第二,哪怕被贬谪在此戴罪立功,仍是当之无愧的当世醇儒。
姚至刚想说话,年老儒士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平静道:“你是对在这大汉王国教书育人心怀不满?还是对教书育人心怀不满?不要着急答,慢慢想,慢慢答。”
姚至没想到自家先生开口便问他这个问题,他在大周皇朝经营颇久,费尽心机才将广陵郡打造成一个文运大郡,他独占一郡文运,如今正是水涨船高之际,可没曾想自家先生随手拔动了某跟与他牵连过深的线,问也不问一句,便将自己“贬谪”到教化缺失之地,说不满那是假的。
可那不满已经是过去式了,走遍了大汉王国的山山水水,他已经打定王意,既来之则安之了。
姚至看了看手中的桃枝,既然自己
是想要让这天下桃花开启遍,那从那里起步不是起步呢!
越是教化缺失的地方,越能看得到上升希望。
姚至深思了片刻后,便如实答道:“弟子并未心怀不满。”
老儒士笑了笑,不在此事上深究,只带着感慨说了一句,“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
姚至悚然而惊,正色道:“先生,难道他手中的那个灯笼不是周天子给他的?”
老儒士偏头看向自家这个弟子,虽为圣贤,可终究难窥天意,“不是,是天地,苍生,大道给他的。他照亮的不止是他一个人脚下那点坑坑洼洼的小道,还有天地苍生大道。”
姚至再看向十万大山中那一道孤寂的身影,心中突然有一个疑问想问,你到底背负着的是什么?
可他也知道,他得不到答案。
老儒士挥手将自天幕下狂涌而来的一道天罚给收于袖中,陷入了沉思,这天罚于他而言无伤大雅,可这天罚后隐藏的东西呢!
冬落四下里望了望,纳闷至极,那天罚为何就这样突然消失了。而且消失得一点痕迹也没有。
姚至也有些纳闷,“先生,不给小师弟留一点痕迹?好让他知道是您老人家在背后帮他?”
老儒士回过神来,摇了摇头。
有些事,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
姚至轻叹了一口气,天意难违啊!哪怕是自家先生这高出天外的存在,替人扛一道天罚,那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天道没有反扑,那已经是万幸了。若是天道清算下来,就算是你修为再高出天外,人不还是在这天地中吗?
老儒士看着姚至说道:“姚至,我辈读书人,有一事要谨记,遇见不幸事,先有恻隐心。”
姚至认真说道:“弟子谨记于心。”
老儒士笑了笑,“记在心中无甚大用,落在实处方才大好。”
姚至恭敬一礼,老儒士悄然离去。
来的无声,去亦无声。
姚至站在那一颗桃树下,默然无声,。
良久之后,姚至突然拍了拍头,有些懊恼的说道:“怎么忘了问老家伙要一个书院名了,这要不是老家取的名,这书院山主我当得也不得劲啊!”
“啪!”
姚至的后脑勺儿又挨了一下,他面前的桃花无风自动,在青青草色上推彻出四个字“青林书院”。
姚至小声嘀咕道:“青林书院!不就是叫你取个名字吗?用得着那么随意吗?至于吗?”
姚至又念了几遍!
青林书院!好像也不错嘛!
青林红树一川秋!
还是很有意境,很美的。
姚至嘿嘿一笑,将青青草色上桃花推起的青林书院四个字给拓印了起来,这天下要是说文运的话,还有比这四个字更能聚拢镇压一院的文
运吗?
姚至美滋滋离开了,至于自家小师弟剩下的两道天罚,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天下四教一家。
有的是高出天外的人。
自家先生已经出手了。那剩下的两人于情于理也该扛下一道了。
因为,他手中那一盏易碎的灯笼,不是他想要拿愿意拿的。
是这天地苍生大道硬塞给他的。
……
那不可知之地,墨翟之前所在那一座城头上,之前那位睁开眼的赤脚僧人,步步生莲,跨越千万里的距离来到他的身边,“你说我们所有人把注都押在他一人的身上,胜算如何?”
墨翟笑了笑,“我们若是不把注押在他的身上,胜算又如何?”
“都不大。”
墨翟道:“我们都是赌徒,上了这张赌桌,就下不去了。两个不大,总要比一个不大大一点。”
僧人拈花一笑。
墨翟又说道:“我们是因为将注押在了他的身上,而上的这一张赌桌吗?不是的,他才出生几年啊!才见过几年的人间啊!知道些什么啊!我们断不可因为他的出现,而心怀希望。若是你也将这希望放在他的身上,他那瘦弱的脊梁兴许就要被押跨了。我们上这赌桌,是因为我们不得不上,与他无关。”
僧人盘坐于城头,平摊开双手,以掌观山河之神通,将一道天罚收进自己的手掌之中。
其手掌中顿时响起阵阵佛唱之音,开始练化那一道天罚。
……
而在离他们极远的天地中,一片荒凉,浓郁到极致的雾掩埋了一切,包括真相,还有死亡。
在那废墟之上,有一头青年缓缓而行,青牛角上挂着一册书籍,青牛背上坐着一个白袍白发的老者。
老者闭目不语,在他的身后有万里紫气随着他的行进,横推而过,将那浓郁的白雾一再逼退。
白雾中有一声冷笑传来,“李耳,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只要将这天下交与我们,这天上你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白袍老者依旧不发一言,只是缓缓前行,将那已经被白雾啃噬得破烂不堪的天地慢慢修复。
“李耳,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末法时代来临,你若是现在投诚了我们,你道教在这天下的地位不但可以得到保全,你甚至还可以与我平起平坐。”
白雾中说话那人似乎觉得与他平起平坐,是多么了不起的一件事一般。
白袍老者终于睁开了眼睛,缓缓说道:“山上人来自山下,天上人来自天下,你觉得你们上了山,登了天,就可以不管不顾,彻底断了山下人的登山之路,天下人的登天之路吗?”
白雾中人哈哈大笑,“一群凡夫俗子而已!就算是上了山,登了天又如何?还不是凡夫俗子。以其来污染上苍,还不如好
好的在天下当一个生老病死的凡夫俗子。”
“愚蠢至极!”
白袍老者似乎不愿与那白雾中人多说什么,一挥袖直接将天地间万里方圆内的浓雾给打散,还天地一片清明。
浓雾中传来一声惨叫,“李耳,你别不识好歹!现在你若投诚了我们,可以与我平起平坐,要是过了今天,你就只有成为阶下囚的份了。”
“聒噪!”
白袍老者大袖一甩,一道耀眼的光从他的袖中飞了出去,直奔那白雾中,发出声响之地而去。
白雾在碰到那道耀眼的光时,宛如碰到了世间最恐怖的存在一般,滋滋作响,纷纷避退,一瞬间便消失的干干净净,白雾中露出了一个已经腐朽的不成人样的人来。
那一道光打在他的身上,白雾中人惨叫一声,内心却是惊恐无比,“这是什么东西?”
白袍老者在那人将要从这天下彻底魂飞魄散,身死道消之前,好心告诉了他这是什么。
白袍老者淡淡的说道:“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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