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山山脉山高林密,像一道钢铁长城一般横亘在洛阳城与河套平原之间。
受洛阳城风流写意的影响,依芒山而建的城镇大多也繁华无比,当然这份繁华也只是相较于荒无人烟的芒山而言,若是以洛阳城比起来,其实与芒山的荒无人烟之地并无太大的区别,都是乡下。
这些城镇大多都坐落在芒山三大山道周边,相当于处在于各大交通枢纽处,赚得都是一些往来的商旅的钱。
在三大山道之外,诺大座芒山之中,还有许许多多的村庄,在这些村庄里居住的大多都是一些凡俗之人,纵使有一两个修者,那修为境界也低的可怜,但也足够守卫一村一寨的安宁。
在芒山内数之不尽的村落中,青岩村不过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个了。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村里人大多都是山里刨食之人,祖祖辈辈都以狩猎为生。
夕阳下,一个背着一把弓箭,腰悬一把匕首的老猎手带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往青岩村赶去。
少年体格健硕,孔武有力,锋芒毕露的双目之中闪烁的是桀骜不驯的光芒。少年也如老猎手一般,背着一把弓箭,腰悬一把匕首,这也是每一个在山里刨食的狩猎者必备的工具。
少年与老猎手肩上并没有扛着猎物,身上也没有半点血迹,看来今天又是没有打到猎物的一天。
少年右手摩擦着腰间的匕首,瓮声瓮气的道:“爷爷,你着芒山真的有山神土地吗?”
老猎手摇了摇头,“我在芒山呆了大半辈子,别是山神土地,就算是水怪山精都没有见到过半只。谁知道有没有呢!”
少年脚踢着路边的石子,低着头道:“我们每年进献给山神土地那么多猎物,可是却从来没见过山神土地保佑过我们。我也不求他们能保佑我们风调雨顺,我只想能保佑我们每次进山不要空手而归,能让我们填饱了肚子就行了,这要求很难吗?”
“我们半个多月没有打到猎物了。再这样下去,要不了多久家里就快要揭不开锅了。”
少年的话语之中充满了愤怒,既有对现实的无奈,也有对一方山神士地不做为的愤慨。
老猎手那充满智慧的双眼之中古井无波,既没有因为半个来月没有打到猎物而感到愤怒,也没有因为家里快要揭不开锅了而焦急。
村里像他这样大年纪的人,已经不多了。许多同辈之人,要么是年纪轻轻便葬身于凶兽之腹,尸骨无存。要么就是在时光的侵蚀之下,化成了一抷黄土。
他能活到这个年纪,靠的不止是运气。
连同生死在内,许多事他都能做到从容以对。
老猎手声音平淡的道:“我经历过比现在还要苦的日子,可我
不也过下来了。”
少年怔怔无语,关于老猎手的故事,他在每晚的围炉夜话中听过了太多了,也从村民的口中听到了不少。
老人是青岩村最好的猎手,对芒山山林中动物的习性可谓是了如指掌,连他都已经半个多月没有打到猎物了,青岩村其它的猎手可能就更加不堪了。
老猎手道:“我们这些个在山里刨食的家伙,以本质上来与那些凶兽是没有半点区别的。都是弱肉强食而已,一切还得靠自己。若是事事都寄托在山神土地之上,那我们早就饿死了。”
少年有些恼怒的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们每年为何还要用那么多猎物祭山神?”
老猎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道:“求个心安。”
少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什么了。
拜敬山神,便是为了求个心安。
少年问道:“那这世间真的有山水神邸吗?”
老猎手如实答道:“祖祖辈都有,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
少年又问道:“那这天下有鬼吗?”
“鬼?”
老猎手反问道。
少年点了点头。
老猎手目视着夕阳下的青岩村,青岩村在晚霞的照耀下,一片金黄,美不胜收。
老猎手从腰间取出一个老烟斗来点燃。猛吸了一口气,吐出了一个烟圈。
“鬼与山水神邸这种东西,是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我们虽然从未见过,但却不能否定他们的存在。”
老猎手拍了拍肩上的弓,那是他的老伙伴,也不知道还能背多久。
老猎手对着少年道:“就如同上山打猎一般,虽然我们没有打到猎物,但我们却不能是这山上没有猎物。山水神邸就如同这猎物一样,虽然我们没有见到,但却不能否认他们的存在。”
少年笑了笑,猎物这个比喻很好。
少年整了整弓,跟着老猎手往青岩村走去。
至于这天下是否真山水神邸,他现在反而没那么关心了。
就算是这天下真有山水神邸,这日子终归还是自己的,都是要过的。
与老猎手二人的目的地相反,从青岩村中走出来一个俊美的中年人,中年人正好听到了老猎手的话。
中年人便停下脚步来赞叹道:“老先生这一席话的在理,世间荒诞怪异之事多如牛毛,我们不能因为没有见过而否认他们的存在。”
老猎手对着中年人抱拳一礼。
少年也见样学样。
青岩村很少有外地人来,而眼前之人他们是第一次见。
中年人也赶忙还了一礼。
老猎手抚须而笑“一个如那凶兽一般在山里刨食之人,那能出什么在理的话来,让哥见笑了。”
中年人笑道:“老先生这话就得不在理了,人怎么会
与那凶兽一般呢!人与凶兽还是有很大的凶别的。”
少年问道:“有什么区别。”
中年人看了一眼少年道:“哪怕是同样的在山里刨食,人与凶兽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中年人指了指脑袋道:“人与凶兽最本质的区别就在这里。人之所以被称之为人,便是因为其有思想。凶兽是只知道在山里刨食,可人却知道为什么要在山里刨食。”
少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老猎手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切。
中年人笑着与老猎手告辞,口中着一些祝福语,都是一些好听的话语,什么老当益壮啊!什么明天一定能打到猎物啊!得老猎手是眉开眼笑。
老猎手笑眯眯的看着中年人远去的背影,萍水相逢,能上一两句话便已经是幸运,若是最后再好聚好散,那就更是万幸。
老年人抚着胡须看着中年人在夕阳下远去的背影,金光灿灿,宛若神人。
老猎人没来由的了一句,“好熟悉的背影啊!我怎么感觉在我很的时候就见过这个背影了呢!”
少年偏头想了想之后,惊声道:“爷爷,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像是山神庙里供奉的那一尊泥塑?”
老猎手与少年对视一眼,眼里是难掩的震惊,连忙拜倒在地,长跪不起。
……
……
冬落站在芒山山神祠面前,歪着头对着雪念慈道:“要不要去上炷香?”
雪念慈的轮椅又恢复了正常的形态,靠近山神祠,来来往往的人也多,都是一些来山神祠烧香的善男信女。若真是再让轮椅用六只脚走路,必定会引来许多异样的目光。
雪念慈轻笑道:“进山烧香,既然入得山中,那就应该去烧上一炷香。”
冬落点了点头,与雪念慈一同往山神祠走去。
只是没走几步,便被一个容貌俊美,酷似一个富家公子哥的中年人拦了下来。
中年人在大冬天摇着手中的折扇悄咪咪的道:“两位也是来烧香的吧!我一看两位就不是本地人,我悄悄的跟你们,这儿的山神祠可一点都不灵,两位去烧香那就是白白浪费香油钱。”
雪念慈眼神古怪的道:“我们正好有事相求,可依兄台的意思,这山神似乎是那收了香油钱却不办事的神,这可让人有些为难啊!我这所求之事……”
中年人手中折扇一合,指着芒山中道通往河套平原那一侧的下山之路,面不改色的道:“不为难,一点也不为难,从此地下山,往北走一百余里,有一条入海大渎,那儿有一座水神宫,那的水神娘娘可比这破山神祠里的破山神要灵验多了,那叫一个有求必应。”
中年人偏头凑进雪念慈的耳边低声道:“一般人我可不告诉他
哦!”
雪念慈哈哈大笑,“兄台这样在山神祠面前为别处的水神宫拉香火,可不讲究啊!也不怕此地山神是个不要脸的玩意儿,一巴掌把你呼死了。”
中年人眯着眼睛道:“怕啊!可不也得赚点丧良心的钱养家糊口不是。”
“那我就信兄台一次,这香不烧也罢!等到了那处入海大渎,我一定会多供奉一点香油钱,想必那水神娘娘一定会念你一句好,多与你一些分成的。”
中年人的神色依旧不为所动。
雪念慈转过轮椅,朝着还有些云里雾里,不明就里的冬落使了一个眼色便走出人群,沿着通往河套平原的山道下山去。
等冬落一行人悄失在山顶之时,中年人的身旁突然出现了一个手持桃木拐的矮老头。
矮老头低声道:“山君,就这么放他们离开了?”
中年人轻摇折扇道:“那你还想怎么办?等人家拆了你的土地庙,你再献上你几百年的珍藏之后,再恭恭敬敬的送人离开?”
矮老头摇了摇头道:“山君,的不是这个意思,只是那范太傅来信叫你帮忙留住他们一段时日,哪怕是什么也不做,留他们在山上吃吃喝喝都行,他都愿意承你一份情。还有赵大学士以及那新晋的黄尚书都来信叫你帮忙截留汉王一段时间。”
矮老头有些焦急的道:“可你不但不截留他们,还给他们指出一条明路,这要是让范太傅、赵学士、黄尚书知道了,咱芒山还不得把他们得罪死了啊!”
中年人问道:“那你我现在要怎么办?”
矮老头侃侃而谈,“以你山君的身份,请汉王留下来喝杯酒水,既为范太傅、赵学士拖延了汉王回极北之地的时间,也不至于过分得罪汉王。”
中年人有些鄙夷的道:“你太矮了。”
矮老头问道:“山君这是何意?”
中年人面无表情的道:“你太矮了,导致你的眼光不够高。”
“我们山水神邸只听命于钦天监,他范太傅、赵学士算个锤子啊!”中年人俯视着一山土地,眼神冰冷的道:“你是一方土地,不是一个狗腿子,做神要硬气一点。”
矮老头有些焦急的道:“可是如今钦天监的态度也模棱两可啊!这可是一个大好的机会,若是猜对了钦天监里的大人物的用意,芒山晋升为大周北岳也不是不可能啊!若是猜错了,我们也只是略尽地主之谊,并不知情。这可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你要是想猜你可以去试试,我不拦你,不定你猜对了,往后这大周北岳的山君就是你了。”
中年人完之后,身影恍惚间便自天地间消失了。
而那些在山神祠外烧香的善男信女们却没有谁发现原来他们一直恭拜那位神邸之前就站在他们的身边。
矮老头脸上神色晦暗难明,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之后,有些气愤的一跺脚便钻入了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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