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苍者天,尔何独泣?
众生芸芸,因何有极?
九天云动,神葬归墟,水魅潜行,山精伏地,九龙神火,禁地封天,悲莫悲兮,哀莫哀兮,水火苍生,何以佑之?
……
随着天问卷轴的缓缓打开,冬落逐字逐句的往下看去,直到看到卷轴的最后面,冬落才收回震撼的目光。
冬落有些疑惑的喃喃道:“苍生何辜,以何救之?”
冬落合上了天问卷轴,对于卷轴之上问的问题,基本上他都答不上来,他那知道老天爷为什么要独自哭泣?他那知道芸芸众生中,为什么会出现几个特立独行的极致?他那知道苍生无辜,该怎样救他们?
卷轴是周天子给的,那肯定有其深意,只是他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
冬落指尖轻敲着桌面,韵律十足,三黑才看了几句话,便觉得无趣至极,还不如蹲在墙角看上一整天的蚂蚁。
据他所说,有一天实在苦闷,他看了四十三次蚂蚁将庭院东边的米粒运回西边的巢穴。
三黑又去看蚂蚁了,所以这间屋子里只剩下冬落一人,坐在桌子前,面对着天问卷轴陷入了沉思。
不光是在想卷轴上的问题,更多的还是在想周天子的用意。
可是两个问题他都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冬落再次打开卷轴,只见卷轴上洋洋洒洒的千余字就这么凭空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又是另外一段话。
天对。
天问二字变成了天对。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鼎镇人间,神掌山河,五行为源,阴阳为体,时空交织,劈地开天。”
三十二字天对,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对天问的回答。
冬落眼中的震惊一闪而逝,既然已经开始登山,身为一只脚已经踏在山上的人,他对这等山上仙家的神仙手笔早已见怪不怪了。
别说是卷轴之上变幻了几个字,就算是更荒诞的事他都可以接受。
真正让他感到震撼的还是卷轴上的三十二个字。
这要何等的气魄,何等的霸气才能将天地比做一个大熔炉,五行做为本源,阴阳当做躯体,开天辟地。
纵使是见过一些风浪的冬落,心神也是摇曳不止,当然,更多的还是心生向往。
冬落把卷轴合上,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又将卷轴打了开来。
果不其然,卷轴上的字又发生了变化。
天对变成了四个字。
天朝要略!
天朝要略之后便是洋洋洒洒数千言。
冬落的目光缓慢的自卷轴上扫过,一字不落,一字也不敢落。
良久之后,冬落终于收回了目光。
天朝要略并没有天问、天对那般深奥复杂,晦涩难懂。
天朝要略字虽然多,但却只陈述了一个问题,如何立国,如何立天朝上国。
王朝晋升为皇朝,皇朝晋升为帝朝,帝朝晋升为天朝,步步为营,循序渐进,就是一个不断壮大气运的过程,而气运则是气数与国运的总和。
气数虚无缥缈,不可捉摸。只能得天地馈赠,而得天地馈赠最简单的方法便是得民心,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民心既天心,得民心者得天下。
至于国运则包括两种,一国之文运,一国之武运,文运昌则国家隆,武运盛则国家强,文昌武盛,国家内诞生的读书种子、武道胚子自然也就跟着多了起来。
王朝气象是气运成海,至于这气运
海是置于何处则看一国之君个人的喜好了,像大周国的气运海就飘浮在大周天宫之上的云层中。
皇朝气象则是气运化龙,当王朝晋升为皇朝之后,气运海内的气运便会凝聚出一头气运金龙。届时帝王意志可入主气运金龙,监察天下,只要帝王愿意,国界便是目力之极。
真可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至于帝朝气象,则又与皇朝大不相同。
帝朝气象,返璞归真,气运金龙入土化为大地龙脉,到时国境之内气运流转,灵气浓稀,山灵水秀全由气运金龙做主,说白了,也就是由帝王一人做主。
不过,这个做主也只是相对而言,也不可能是全权做主,可就算是灵气只是变化那么一点点,在时间的潜移默化下带来的好处与坏处同样是不可估量的。
当然,一般情况下帝王也不能凭各自的喜好做事,但凡钟灵毓秀的山水形胜之处,必定是各大家族、宗门的族地祖师堂所在之地,哪怕是帝王对这些地方的气运灵气风水也不敢轻动,一个山下王朝结仇山上仙家从来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本就相看两相厌了,若是惹恼了他们再来个相看两相仇,那就得不尝失了,毕竞不是那个国家都像大周国一样,可以压得国境内山上山下之人尽皆伏首称臣。大周国境外的许多国家都还在艰难的平衡着两者之间的关系。
国家需要宗门来帮忙增强国运,宗门需要从国家获取香火气运,两者之间在身份对等之时算是合作关系。身份不对等之时,熟强熟弱,那就只能是各凭手段了。
至于天朝气象在卷轴上只用了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飞龙在天。
什么是飞龙在天,卷轴上没写,冬落也不知道。
龙潜于龙,飞龙在天。
冬落又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卷轴上的内容,至于看懂了多少不重要,先记下来最重要。谁知道这卷轴上的内容什么时候说没就没了。
父死子承,既然他继承了陈霸先的汉王之位,那么理所应当的他也要继承陈霸先的陈国,还有陈霸先的仇恨。
陈霸天,杨族,极北之地三皇朝一地宗一中等家族十六王国,这些都是仇,都是恨。
少昊氏,华胥氏,所有以他观道之人,逼死陈霸先之人,这也都是仇,这也都是恨。
这些仇,这些恨,这些不能就这样算了的仇恨,都在等着他一笔一笔的去清算,去了结。
冬落坐直了身体,眼神微眯,有些仇,有些恨,不说,并不代表忘记了。有些事,现在不做,并不代表不做了。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健忘的人,这些仇,这些恨,他都记着的,这些事,他都要去做的。比如先打理好陈国,比如先将这些不能忘的恨从极北之地一笔一笔的算起来。
冬落仰躺在椅子上,头颅微扬,眼帘低垂,眼中似乎有泪水在打转,就要忍不住夺眶而出了。
冬落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就算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再记得你们了,我也不会忘记。”
冬落的眼晴缓缓的闭上。
在他闭上眼睛的瞬间,原本平放在桌面上的卷轴有些地方忽然折皱了起来,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腐烂消失在了虚无之中。就在那么一瞬间,卷轴上的时间就好像过去了千年万年。
片刻之后,在时间的伟力之下,桌上再没有半点卷轴的痕迹。
……
……
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冬落坐在房顶之上,在他的左右是两个小跟屁虫,一个是看了一天蚂蚁搬家现在的名字叫冬不寒的三黑,一个是不知道去哪玩了一天的二黑。
二黑给自己取的名字叫冬向晚,说是什么冬向晚,梅花潜暖,随处香浮,符合她高冷的气质,三黑在一旁听得是狂翻白眼,使劲给冬落使眼色。
冬向晚,冬不寒,这是二黑三黑他们自己取的名字,虽然冬落从始至终都觉得他们自己取的没有他帮他们取的好,但是二黑三黑他们喜欢,冬落也就由他们去了。
难不成再难听还会比二黑三黑更难听?
显然没有。
一人两兽,双手抱膝,动作整齐划一,看月亮的看月亮,看瓦片的看瓦片,发呆的发呆,互不干扰,如此就很美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顶高高翘起的檐角上又多出了一个人,是一个少女,白衣似雪,只是站在那儿,便胜过了这一屋顶的月光还有星光。
冬落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觉得此时的月光好似比之前暗淡了几分。
冬向晚最先起身离开,在走之前还不忘把四处张望的冬不寒给拖走。
冬落冲着月光下的少女咧嘴一笑,“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少女没有说话。
冬落屁股往旁边挪了挪,“要不要坐下来一起看,我总觉得站着看月亮对它不够尊重。”
少女嗯了一声,脚尖轻点飞檐,整个人飞身而起宛如惊鸿踏雪一般轻飘飘的落在了冬落身旁。
接下来又是长时间的沉默。
感受着秋风吹来的甜美气息,这是冬落在少女的面前第一次沉默。
他嘴里有话,他心中有意,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良久之后,他终于开口了,“后天,我就要带着小晚她们离开洛阳城了。”
少女低声道:“我知道,她们都跟我说了。”
冬落哦了一声道:“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少女偏头看向冬落,嫣然一笑,“离家出走的美少女从来不为接下来做打算,要么等到兜里没钱了,实在走不动道了就灰溜溜的自个儿跑回家去,要么被家里人找到给拎回家去。虽然两个选择看起来都有些丢人,但以前我离家出走都是这么做的。”
少女又接着说道:“不过这次不一样,我现在有很多钱,我还可以走很远。”
冬落啧啧道:“这钱袋子鼓了,家底厚实了,说起话果然就硬气了。”
少女淡然一笑,“托你的福。”
冬落摇了摇头,“不敢当,不敢当,这些可都是洛女侠的血汗钱,没有洛女侠那两把大刀,我们也挣不到那么多钱啊!”
冬落拳掌相搭,冲着少女一拱手道:“希望以后还能有与洛女侠一同合作用良心赚血汗钱的机会。”
脸色微红少女也拳掌相搭,思索了半天之后也没有想出一句适合此时风景的话来,只好说些杀风景的话了,“这一礼敬兄弟你长得那么丑,想得倒挺美。”
“彼此彼此!”
冬落哈哈大笑。
这世上真话本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脸红,便胜过一大段对白。
月光温柔。
微风不燥。
眼眸如水。
相知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少年少女就这样抱着双膝坐在房梁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直到月影西沉。
直到旭日东升。
直到天地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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