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真正具备实力,能和刘秀一较高下的人,只有益州的公孙述。
在中原大地烽烟四起、战祸不断的时候,益州一直都很太平。
公孙述在益州称王称霸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王莽时期,公孙述就在蜀郡做太守。
后来刘玄在南阳称帝,各地豪杰,大受鼓舞,纷纷揭竿而起,高举着反莽大旗,其中就有公孙述一个。
趁着王莽和绿林军、赤眉军打得不可开交之际,公孙述于蜀地称王,自封蜀王,定都于成都。
从这时开始,公孙述便对蜀地展开了苦心经营。
刘玄入主长安后,公孙述拒不臣服,刘玄派出柱功侯李宝和益州刺史张忠,率领大军,征讨公孙述。
可是蜀地的天险那是出了名的,加上公孙述在蜀地颇得民心,深受当地百姓的爱戴和支持,公孙述的军队大败刘玄军。
此战过后,公孙述在蜀地的地位更加稳固,难以动摇。
蜀地既有天险,可拒外敌,境内土地肥沃,粮产及各种资源都极为丰富,可以说是得天独厚。
公元二十五年,四月,公孙述于蜀地称帝,定国号为成家。
说起来,公孙述的称帝时间,比刘秀还要早两个月,刘秀是六月称帝。
公孙述在蜀地称帝后,益州的各郡县纷纷归顺臣服,没过多久,公孙述实际上已然便控制了整个益州。
经过这几年的经营,公孙述的实力可谓是突飞猛进,越来越强悍,不仅具备和刘秀分庭抗礼的资本,甚至他的实力,还要强过刘秀一些。
当初秦丰拉拢田戎的时候,田戎是面临着两个选择,要么接受秦丰的拉拢,要么去归顺刘秀。
他自己对于此事也是举棋不定,犹豫不决。
田戎的部下,有相当一批人都劝他归顺刘秀,另有一批人则反对他归顺刘秀,原因是,如果真要投靠个强者,那还不如去投靠公孙述呢。
通过田戎部下们的说法,也能看得出来,在当时,公孙述的实力只在刘秀之上,并不在刘秀之下。
现在四阿死士再现,刘秀几乎一下子就认定,陌鄢很有可能已经去了益州,投靠在公孙述的麾下。
发生了行刺的事,刘秀的行程被耽搁了下来,虚英等人派出大批的探子,到前方去打探。
探子还没带回前方的消息,三名御医已经帮龙渊包扎完伤口。
龙渊身中三箭,而且箭头都淬了剧毒,按理说他的伤势很严重,但神奇的是,他反而苏醒了过来。
当刘秀前来探望龙渊的时候,他向上抬了抬头,作势要起身,刘秀连忙快步几步,来到马车近前,把龙渊的肩膀按住,说道:“躺好,不要乱动!”
一名御使拿着三支箭矢,来到刘秀近前,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刺客所用的箭矢,箭头上都涂了‘见血封喉’。”
见血封喉是一种毒药,对于这种剧毒,有很贴切的描述,‘七上八下九倒地’,意思是,往上走能走出七步,往下走能走出八步,总之,无论如何也走不到第九步,人就不行了,是一种极为烈性的剧毒。
御医感叹道:“好在陛下及时为龙将军服下解毒之圣药,不然……”他摇了摇头,意思很明显,如果当时不是刘秀及时解毒,而是等着他们这些御医来解毒,人恐怕早就没气了。
刘秀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其实究竟是邳彤的解毒药管了用,还是自己的血管了用,刘秀自己也不分不清楚,但是这也不重要,只要人没事就好。
他对龙渊说道:“这段时间,你只需把伤养好。”
“陛下……”刘秀向他摆摆手,正色说道:“我会让虚英接替你,现在,你的任务就是静下心来,把伤给我尽快养好。”
龙渊无奈地笑了笑,他抬抬胳膊,又握了握拳头,小声嘀咕道:“陛下,属下感觉身体比没受伤的时候还要好……”刘秀没有再理他,交代御医,及时为龙渊换药,清洗伤口,而后他走回到自己的马车前。
阴丽华已经回到马车上,雪莹和红笺在马车里陪着她,李秀娥守在车外。
看到刘秀过来,李秀娥福身施礼,说道:“陛下!”
车内的雪莹和红笺急忙出来,福身施礼:“陛下!”
刘秀向她们三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都退下。
等三女离开,刘秀钻入马车的车厢里,拉着阴丽华有些冰凉的小手,问道:“刚才吓到你了吧?”
“陛下,这些刺客是?”
“只是些见不得光的宵小之辈,丽华不用太担心!”
阴丽华看着刘秀,眼圈微红,低声说道:“臣妾是不是拖累了陛下?”
刘秀笑了,轻抚着她的柔发,说道:“夫妻之间,又何来的拖累一说!”
听闻这话,阴丽华鼻子发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突然之间,她感觉自己从来只有给夫君添麻烦,却从来没帮夫君做过什么,不用和郭圣通、许汐泠相比,甚至她连花非烟、溪澈影都比不过。
看到阴丽华哭了,刘秀慌了手脚,关切地问道:“丽华刚才可是摔伤了?”
阴丽华没有说话,靠进刘秀的怀中,微微摇了摇头。
刘秀正要说话,虚英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陛下……”看到马车里相拥的二人,虚英愣了一下,立刻转过身去,背对着刘秀和阴丽华,说道:“陛下,斥候回报,前方已无埋伏。”
“嗯!”
刘秀抱着阴丽华,应了一声,说道:“继续赶路吧!”
“是!陛下!”
虚英答应一声,快步离去。
很快,队伍又开始向前行进。
可能是刚刚发生刺客行刺的事,队伍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阴丽华也没了欣赏沿途风光的兴致,安安静静地坐在马车里。
刘秀看着突然变得安静的阴丽华,无奈地笑了笑,这次他带丽华出宫,主要是想让她出来散散心,结果却发生了这样的事。
在路过山坳湖泊的时候,刘秀特意让队伍停下来,他拉着阴丽华出了马车,望着前方犹如巨大镜子一般的湖面,笑道:“丽华,我们过去看看!”
阴丽华有些紧张地向四周望望,低声说道:“陛下,还是别去了。”
刘秀满不在乎地笑道:“倘若此处还藏有刺客,那我倒要谢谢他们了,起码让我不必再费力去搜寻他们的踪迹!”
阴丽华被刘秀的话逗乐了,阴郁的心情也随之爽朗了一些。
他二人拉着手,向湖畔旁走去。
他俩是轻松悠闲,可侍卫们不敢有丝毫大意。
中黄门在两人十步左右的地方布防,羽林卫在两人三十步开外的地方布防,虎贲军在两人五十步开外的地方布防。
中黄门、羽林、虎贲,三层护卫,把刘秀和阴丽华保护得严实合缝。
两人走到湖边,湖水清澈,一眼能看到湖底,其中还能瞧见许多的鱼儿。
阴丽华禁不住深深吸了口气,面对着美丽如画的湖泊,嗅着清馨的空气,让她颇有些神清气爽之感。
刘秀也是一样,笑道:“路过南阳,我们可以顺道去拜访一下子陵,见到子陵之后,一定要让他来阳乾山看看。”
阴丽华笑道:“想来,严先生早就云游过这里了!”
刘秀耸了耸肩,不置与否,回头向虚英招了招手,后者上前,拱手施礼,说道:“陛下!”
“取两杆长矛来,都要新的!”
虚英愣了一下,随即应了一声,而后快步走开,时间不长,虚英提着两杆长矛来到刘秀近前。
刘秀接过来,在手中掂了掂,感觉足够结实,满意地点点头。
而后他坐下来,开始脱掉鞋袜。
见状,阴丽华一怔,不解地问道:“陛下?”
刘秀扬头,对阴丽华咧嘴一笑,说道:“中午我们可以吃烤鱼!”
说着话,他已把鞋袜脱掉,又把裤腿向上挽了挽,拿着两根长矛,赤脚走进湖水当中。
见状,阴丽华也来了兴致,学着刘秀,把鞋袜也脱掉,然后提着裙摆,走入湖水里。
湖水冰凉,但又不会让人觉得冰寒,清凉之感从足底蔓延至周身,让人倍感舒适。
刘秀正盯着湖水中的一条鲤鱼,慢慢将手中的长矛举起,正要一矛戳下去,就听噗通一声,水花四溅,那条肥大的鲤鱼顿是游开好远。
刘秀回头一瞧,只见是阴丽华正站在湖水当中,冲着自己龇牙笑。
不用问,刚才的石头肯定是她扔的。
刘秀又好气又好笑,但看着阴丽华的笑颜,他又不自觉地愣了神。
自从两人成亲之后,他已经不记得丽华有多久没有这么笑过了。
刚刚成亲之时,大哥遇害,他受到刘玄的打压,可以说是朝不保夕,无形的压力,快让他夫妻二人窒息。
丽华与他,同甘苦,共患难。
再后来,他去到河北,与丽华一别就是两年多,再相见时,已是在洛阳,他业已成为大汉的天子。
虽然丽华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抱怨过,但他知道,丽华在皇宫里过得并不是很开心。
起码在皇宫里,他从来没见过丽华这么笑过。
噗通!又一块石头在他附近溅起水花,也溅了他一脸一身,与此同时,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传来。
刘秀将手中的两根长矛扔掉,弯下腰,从湖底里摸出一块石头,也向阴丽华那边投去。
此时,在湖水中嬉闹的刘秀和阴丽华,不是天子,不是贵人,就是一对玩心大起,普通的年轻夫妻。
侍卫们都是背对着湖泊,一个个面容冷峻,目光如电地扫视着四周,仿佛丝毫没有听到背后的嬉闹之声。
在水中玩了好一会,刘秀和阴丽华身上的衣服几乎都快湿透了,两人这才从水中走出来。
雪莹、红笺、李秀娥拿着两张寝衣,快步走过来,披在他二人的身上。
寝衣不是衣服,而是被子,汉代没有被子这种叫法,一种叫衾,一种叫寝衣。
衾是厚被子,里面的填充物较多,寝衣是薄被子,只有薄薄的一层。
刘秀让三女留下寝衣,而后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都退下。
三女走后,他在阴丽华面前蹲下身形,拿起一块干净的绢帕,为她轻轻擦拭头发。
“陛下,让臣妾自己来就好。”
“我帮你擦!”
刘秀心绪飘回到从前,喃喃说道:“以前,都是我帮丽华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