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山道曲折归屋院,后园外勒马竟不前。
杜安菱思考着,自己应该前进还是后退。
向前吧,向前自然有向前的好——屋里有笔墨纸砚,屋里有她的琴,还有自己过去的诗。
这些都是极好的——可屋里还有个陆红花。
听胡书生所说,陆红花这时候依旧没有消气。所以她退缩了,不知道应不应该前去。
自己有些没脸见她,可不见她也是可以的吧。
那在外——在外也不行。
说不准那难缠的胡书生又追过来,自己再遇上就不好了——自己在他面前就好比硕鼠在猫前面,除了躲别无选择。
那应该怎么样?
想着这,动作那。杜安菱把马留下,从后园直奔自己房间去——拿了物件出来,翻身上马一边去。
她需要换一个地方!
……
那心思萌动就别无止境的,杜安菱寻思过熟悉不熟悉的地方,终究难找栖身处。
丛山有宋叔,去不得。
城郊近长兄宅,去不得。
京师中有老熟人,去不得。
只有那山深处可去——可那太阴会友时候会不会尴尬?
想着忽然听到个柔弱声音,低头看竟然是瑜若在。
“娘亲?”她问。
这小子又有什么事?
“娘亲,秀儿姐姐想出去玩!”
猝不及防听到这样话,杜安菱疑惑间多了个心眼——“去哪玩?”
“娘亲若是愿意,可不可以带她到县城去一趟?”
这问题怎么来的?杜安菱回头却见着自家儿子躲闪——再仔细一看,好家伙,那藏在门口秀丽男子是谁?
“秀儿?”
看到那身影不自觉缩了缩,杜安菱含笑看儿郎。
“你!”
“娘亲,孩儿这不过是……不过是帮她一把罢了!”
帮她一把!
杜安菱想着不知道该哭该笑,自家儿子何时机灵如此,连这样的忙都帮去了?
不过——也不是不可以。
那秀儿想出去玩,瑜若带她走也不是不可。
秀儿想去京城,她男装也不是不行。
“娘亲——这都是她自己打扮的——她说,尽管她从来没有去过县城,也还是知道女子不应该太爱抛头露面的。”
杜瑜若开口,把责任抛得一干二净。
这样吗?
杜安菱忍住笑,开口免不了下套。
“要去可以,不过你是否为我的马备好了脚力钱!”
这话出,少年怨。
“不带这样的!”
“怎么又不是这样?”
杜安菱笑了——“你要去可以自己骑马去,若要我帮忙,总是要付出什么报酬。”
“那娘亲想要什么报酬?”
“也不多,只需帮忙缠着胡书生就行了!”
……
讲完了,杜安菱不禁为自己计划得意。
杜瑜若既然可以差一点颠覆整个山里面,那他的才干是用不着置疑的——如果他可以帮自己逃开胡书生,这不是才尽其用?
却看着他拉了秀儿过来,对自己伸出手——这是要做甚?
“娘亲,拉我同秀儿一把!”
好吧,把这茬给忘了。
她看到秀儿灵动目光,小姑娘似乎正为去县城中“见所不知之事”格外兴奋——他看着杜安菱,语句中不再怯生生。
“这地方去县城走那条路?”
哪条路?自然是沿着山脚的路——虽远而曲折,却少有人在。
她指着屋后小径。
秀儿听了来了兴致,有了助力上到马背,挑着最前面坐——纠柔雪一撮雪白的毛,柔雪回头一抖身子又吓得不敢动。
果然还是少女脾气——敢做不敢当!
想着,瑜若也坐上来。山边小径长,秀儿起先畏惧搂紧马颈,到后来胆大才支起身子。
“太慢了——我这到地方还要花多少时间!”
她怨。
“能不能快一点?”
快一点?杜安菱想着心中有问——快一点,她吃得消?
马在山路上驰骋,高低起伏见着小姑娘怨——她眉头紧锁却依旧看着前方远路,似乎是在跟自己做斗争。
风声呼啸马向前,一道疾行向丛山。杜安菱发觉自己是笑看了她,路上面被她笑声感染。
……
“这边是我过去的家。”
“这里是那财主窝。”
“这里住着酒鬼!”
“这里有猪棚。”
一句句说笑秀儿兴奋,一路下来远方依稀——杜安菱看着她,她不经意回眸相望。
“看我干什么?”
她说着,杜安菱又偏过去目光——自己是不应该看着她,毕竟这路上驰骋最需要小心前方。
前方有个弯,古树生路旁。
杜安菱过去了,不见秀儿伸手撤下藤条几丝来。
“这枯藤太干了!”
她抱怨,又伸手——这是很危险的。
毫无意外受了杜安菱训斥,她撇嘴却作不乐表情。
“这样教训我!”
她埋怨。
“不就是伸手摘点东西吗?”
嘴上不高兴,手里却诚实。看得到她不再伸手,杜安菱笑难止息。
她不过是一个孩子——哪怕从前经历掩饰过她本性,但依旧是爱好玩耍的啊!
想着,微笑。
任那事情过去,马匹疾驰向前。
曲折道上无人行,衰草拍马蹄。人看远方树林影,阳光星点苔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