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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宪臣的话里明明白白有威胁的意思,卫应仍旧是稀松平常,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担心,担心什么,东厂番子随行百十来号,什么坎儿麻烦的过不去再说卿妆肚里的孩子,论理给称呼你一声叔伯,甭管你认还是不认,割不断的血脉情分,你舍得他有个好歹”
这话说得轻巧,好似邺京那会清早下了朝街市口遇上了,他跟他招呼两声,“吃没有,您是来碗炖吊子还是炸灌肠”,崔宪臣听了直好笑。
“卫兄跟我说不着这个,我打小就跟卫家断绝了关系,卫家好我不上赶着巴结,不好也犯不着照应着,叫我不痛快了那孩子活着也得死。”
卫应神情平和,望着暮色里水面上沉甸甸的雾霭戏谑道:“看来是我打错了算盘,本想和崔大人同归于尽来着,没想到崔大人压根儿不接招,没意思”
说了这老半天仍旧没有半点进展,当初阿约提过绑了卿妆上刑柱以此来敲打卫应,崔宪臣不是没有想过,除了给他提点提点也有公报私仇的意思,然而泄了愤之后呢
卫家女眷叫折腾的元气大伤,听说还疯了两个,剩下的日日只有进气的份儿,有点风吹草动就唬得又哭又喊。可这并不能起到实质的改变,反倒叫情势越来越糟糕,德庆班就是从那时候名声大噪的,不过半月天下皆知,想拦也拦不及漫天的谣言。
德庆班的这场戏似乎就是为他准备的,是卫应对他敲打的反击,不像他藏头缩脑见不得人,他就堂而皇之毫无遮掩,长达半年的贬谪就成了笑话;可再是个笑话冯勋也妥协了,他无法得知卫应还有没有后招儿越发忌惮。
邺京时候曾招他密议欲除掉卫应,可话头还没商量明白,转天大清早朝堂上就有臣工明里暗里把话头赶到这儿,邺京城上就像罩了张无形的网,处处是卫应的眼睛安安静静地看热闹。
冯勋自觉得像个跳梁小丑,韬光养晦得来皇位只坐了大半年,卫应就能轻轻巧巧把他及臣工幕僚们所有不堪入目的过往大白于天下,他却并不能放开手脚清缴干净卫党旧臣,否则大殷动荡再无人可用。
他只得妥协,借着年关将近宣召卫氏回京加以抚慰,实则不过是和卫应打个商量,这事儿也该到此为止了。帝王如今都示了弱,为臣的就不该充当马前卒,崔宪臣明白这个道理可就是不甘心,往日处处叫卫应压制,如今多好的机会竟然叫他东山再起。
卫应不是没有软肋,他的软肋就明明白白地安置在后头跟着的行船上,可以任由他拿捏,卫应无力反击,然而结果必然会回到先头的顾虑上。崔宪臣觉得自己陷入了个死结,脱身无望。
他的态度隐晦不明,“如今你胜券在握,自然觉得诸事无趣,只是今日你我的境遇对换,卫兄还能如此稀松平常地和我说这些”
卫应笑道:“几经倾轧东厂仍旧如日中天,不得不说你的本事,可你得明白良禽择木而栖不过是句宽慰人心的话,一再的择主只会让自己越发弱势,我不是你说不好你如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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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境该如何。”
崔宪臣不为所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半道又错开了,“宣平帝终究没能站在朝堂上,卫兄教训我未免为时尚早,前途漫漫道路坎坷,望卫兄好走。”
卫应乐得和他插科打诨,拱手和煦地道:“好说”
崔宪臣没在卫应这儿讨到一星半点的口风,华氏却在跟卿妆说话的时候知道不少沿途会经过的地界儿,她并不知道她的盘算可心里也暗暗地记下,兴许能探到德庆班和她来往的的蛛丝马迹。
然而路途行了一小半进了九江府,德庆班也并没有出在现在卿妆提及的那些地方,自然和卿妆也没有通过气儿;又行了数日有传言来,或是金华府或是应天府戏班尽数叫衙门拿住了,又或者叫人半途截杀了了,总归再没有半点踪迹。
柳鹤龄新收的那位了不得的小徒弟自然也下落不明,行船停靠在徽州府时华氏下船搜罗过一回消息,得着的不过是西厂叛出去的那个死士善喜儿在湖广承天府露过面,卫应的随侍董仪渊在浙江绍兴府露过面,再没有另外有用的消息。
番子又撒出去一拨跟着两人,再行船进开封府离着邺京不到几日的光景,连跟着的那俩人都没了信儿,听闻叫追杀的走投无路,多半重伤不治或是沉了江。
至此二十来天仍旧没有宣平帝的半点踪迹,华氏不似崔宪臣稳坐钓鱼船,提剑就进了卿妆舱屋,彼时她中晌的觉才醒,眯着眼睛醒困时候脖颈子下头就叫人剌了道口子。
有血滴在了鼓起的裙面上,卿妆拿手沾了沾,两指头一搓就干涸了,她转脸就笑,“华姑娘,动刀动剑的这是做什么,船刚停稳当,要是有浪头打来咱们都得伤着。”
她没工夫跟她多费口舌,开门见山,“人在哪”
卿妆低头斜了眼森然的刀刃,“华姑娘问的谁”
华氏蹙着眉,手往下沉,极满意瞧见卿妆的脸上血色褪尽,“甭在我面前装傻充愣,我性子不似督主那样和善,再不老实交代,可得想想你肚子里孩子”
血流的多了,卿妆气息不稳,勉强撑住了头淡然笑道:“不说哪位,我怎么知道你要寻的人,我在华姑娘手里生死由你,崔大人如今和卫大人在一起,生死却不由你。”
华氏再要问话,却见人软软地躺倒在了迎枕上,昏厥了过去。
没问成事儿反倒手忙脚乱请了郎中来瞧病,头船上的卫应听了要来瞧叫崔宪臣阻止了,老太太和太太们听着了哭闹着也要探望,这些女眷们娘家都是名门望族的,崔宪臣只敢好言相劝,闹闹嚷嚷直至天黑透了才消停。
今儿的事儿虽是华氏先起的头儿,但是崔宪臣和卫应夫妻打交道打的多了心里难免起疑,当即命行船离开开封府行进大名府再做修整,两趟船悬索绳梯将将铺下又慌乱间收回,匆匆忙忙地拔了锚在夜色里行进。
卿妆醒的时候天将放了亮,耳边能听着水浪拍打船身的闷响,晃晃荡荡,天边那颗最亮的星也开始不稳当起来,摇摇摆摆划出银亮的一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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弧。
就在昨儿傍晚,华氏划破了她的脖子,那是个极好的机会,于是宣平帝趁着混乱顺利登上了她这趟船,当然也可能是卫应乘坐的那趟船。
华氏是来问她冯绩在哪,如今就在崔宪臣眼皮底下,他会亲自带着冯绩进京,把他送到他主子那儿去,并且在不久之后眼睁睁地看着他主子被从皇位上拱下来。
她看了会星子,觉得头昏,闭上了眼睛又沉沉睡去。
腊月二十六行船到了邺京,巧的是去年也是这天卿妆随着卫应回卫府过年,只是如今没有人再会接出来同他们说哪位爷是几日到的,哪位姑奶奶尚在路上,进了门满目疮痍寂静无声。
当初卫府的东面的角园撕下了封条,统共两进院落并上个后花园,卫氏男人们住前院女眷在后头,仍旧由镇抚司和东厂番子看押,严禁出入。
随行伺候的嬷儿丫头尽数死在了永安府,博陵卫氏老宅尚有看管祖宅的二十来人,冯勋提前叫进了角园伺候,都是昔日熟稔的主仆,见了面只能独坐默默垂泪。
女眷们尚沉浸在永安府血腥的两日里,精神头儿不济也没工夫管事儿,好在这些老仆奴尽职尽责的伺候,只是对待卿妆这位新晋的小姨娘不知如何是好,都知晓素日她和老太太太太不和也没上前询问触那个霉头。
好在周氏和青安得了信半道离开德庆班回了邺京,混在仆奴里进了角园仍旧伺候卿妆,如今她怀胎已近九月,行动艰难,上下省不得周氏和青安忙进忙出一一料理。
如今人多了,总有力不从心疏漏之处,周氏也曾提过跟老太太要个体己的人来搭把手,被卿妆拒绝了。
倒不是她忌惮老太太,只是一桩,周氏和青安半道都能混进仆从堆里,倘或冯勋要混个细作或是收买哪个简直易如反掌,回头上她这儿做个手脚省不得掣肘卫应。
已近年节叫人看管着没往日那样豪宴宽绰,各房只小心翼翼地走动问安,平日也不见主子奶奶出门各自将养生息,住进数十人来这角园里仍旧静得像潭死水,外间街市上小孩子点炮仗的声儿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卿妆上老太太这儿请过安,对坐着好半晌也没见她回过神儿来,棠姑死后没人敢在她边上站着也没人提醒,过了许久才听她悠悠叹了口气,“棠啊,今儿这时候应哥儿也该下了学,是不是又叫他老子逮住了,你把案头上那盘子佛手蜜饯给他拿去啊”
老太太这是癔症儿了,雍太爷早已作了古,应大爷如今二十九了,可上哪门子的学,老仆人都不敢抬脸默不作声儿站着。
没人应她就自个儿动手,抓了一手干枣儿老太太也愣了,抬起头看见了卿妆才像明白事儿来,顺手把干枣给了卿妆,“你多吃点儿,脖子上的伤好利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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