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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没见着月亮,夜色压得格外沉重,往来只有呜咽的寒风,哭似的。
水榭上都是姑娘,宴散了热劲一过缺人气儿,总感觉着水榭上下哪哪儿都有寻不着的眼睛盯着似的,心里头就害怕上了。结果又冷不丁听人嚎了一嗓子,跟把尖锥子往心头上猛扎了下,三魂七魄全飘忽了。
两个小丫头正抬盛姨娘悉心照料的山茶花,被唬的腿一软,花盆子从大漆盘里掉下来,玉苓手疾眼快,跪过去用身子给垫了。花土撒了一地,脸面衣襟子上也污了,亏得茶花仍旧好端端的,那厢盛姨娘脸都吓得发白,还是叫纪姨娘给搀了把。
玉苓跟崔媞屋里的都不对付,如今得了个把柄怒火都往上烧了三分,起了身,旁的都顾不上,大步流星追着崔媞一行后头跟了过去。
曲廊上围得水泄不通,哭的嚷的乱成一团,她掖着手站旁放冷眼。原是崔媞那个病秧子又倒了,身下还压着东贞,可怎么没压死了呢
她拿出气孔讲话,声音逼仄阴阳怪气,“前儿姨奶奶叫奴来问句,姑奶奶这是怎么了,可是要紧的,不成的”
话都没说完,抱着崔媞摁人中的郑婆倒是挪了挪,露出背后一片石林,那儿上头挑着两盏灯笼,忽明忽暗的烛光下赫然是只死兔子。
死物活物的倒也罢了,可头和身子早分了家,一滩血打石头上汩汩往下淌,那兔子死不瞑目,血肉模糊的红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约莫能吃人。
玉苓一声尖叫嚷了半道被后头跟来的雁湘捂住嘴,两个丫头疾步逃窜,到了最后小跑起来,一面跑一面哭,曲廊被踏的震天响。也不晓得是不是动静太甚惊了崔媞,两眼一睁瞪得滚圆,一把推开来搀她的胳膊,时哭时笑疯疯癫癫往回赶。
两个姨娘正安抚丫头,这会瞧了她混也不顾了,惊叫着忙闪躲,郑婆和顺荣家的跟得紧,好说歹说将人拦在了回廊尽头。那时候崔媞正预备着翻身,又叫又闹要往湖里跳,两个婆子根本拉不住人,卿妆和东贞瞧着不成样也顾不上规矩,拦腰抱肩好容易将人给摁住了。
崔媞却不乐意了,丧着个脸一通浑骂,平日里是个精致的姑娘却也念不出什么倒人耳朵的,全是些晦涩的典故,听着像念经。
喊叫半晌嗓子哑了,劲儿还没散,张着手四处乱抓,哭哭笑笑,谁也没料着这么斯文的姑娘疯癫起来四五个人都压不住。等疯劲儿一过,人的精神头儿被瞬间扯散了似的,抻抻腿儿头一歪又昏死过去。
前院慌忙赶来四个粗使婆子抬乘小轿,架起人快又稳地抬进正屋,门上候着信儿的医婆忙不迭跟了进去。可过不了半晌均是摇着头出来,说姑奶奶阴常不足惊惧过度,怵惕伤了心智恐怕不得治了。
一时间愁云惨雾的,后头又叫了两位郎中请了脉施了针也没见奏效,留了副方子叫熬药,话说的模棱两可都留着余地。
过了二更崔媞倒是醒了,瞠着眼睛直勾勾瞧帐子顶,谁叫也不应;卫应也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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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头闹了来,陪着说了会话她倒是有了笑模样,牙牙学语的稚童,缠闹着扯了卫应不撒手。
郑婆觉着不成体统忙拦,她又不乐意了,一个劲儿哭,屋里头闹成滚水。卿妆将药碗端来交给头前顺荣家的,站在廊檐下听信,那厢东贞挤眉弄眼跟她嘀咕,“看着没,为了抢爷儿们可下了血本了。”
她使个眼色,东贞冷笑,“可有什么不能说的,单见了大人就笑,一个劲儿往跟前凑,礼法规矩都不要了,咱们有这样的奶奶越发觉得没脸子。”
卿妆道:“劲那样大可不像是装的。”
东贞撇撇嘴,“谁晓得呢,按理说咱俩头前看的怎么就没事,她瞧了竟疯魔了众人独她是个金贵的,咱都是没那心肝儿的浑人不成”
东西两边这回也出来人,卿妆碰碰她,那头纪姨娘就上了台阶,脸上勉强着挤笑,“妹妹,你奶奶这会可怎么样了”
卿妆福了福身,“姑奶奶这会醒了,里间正同大人说话,劳烦姨奶奶挂心。”
纪姨娘叹了口气,“来龙去脉我可也晓得了,可怜儿的,怎么偏让她这么个琉璃心肝的遇上,倘或你我也没这桩事了。”
说着话又叫人挑帘栊进去,卿妆得空来问东贞:“刚才摔得怎么样,待会叫医婆瞧瞧。”
“可瞧什么,横竖崴着脚了。”她越想越气,口不择言,“平日身量瞧着跟闹饥荒似的,砸下来能闷死人,借故讨便宜罢了。”
廊下左右没人够抱怨的,逢着卫应出来东贞才噤声,纪姨娘随后头跨了门槛仍旧劝:“大人应当多来瞧瞧崔妹妹,精神头好,心气郁结也就散了,指不定转好呢”
卫应没言语,倒是跟在身边的仪渊回身行个礼,“姑奶奶好与不好都紧着请郎中,比大人奏效,大人事忙,纪姨奶奶留步。”
当着一众丫头婆子的面纪姨娘被挤兑个没脸,面上只僵了僵也没见着羞恼,缓了会又叫那医婆子来跟前问话,“依你之见,姑奶奶这病症可有方儿没方儿”
医婆豁着个大牙,刚才摇头晃脑说难,这会却说上了吉祥话,“姑奶奶福星高照,又有姨奶奶坐镇,哪能没方儿呢有倒是有好些,就是难办呐”
尾音拉的老长,纪姨娘朝锦川看了眼,那丫头打荷包数出一吊钱往那医婆眼前一放,“赶紧的,捡要紧的说,即便不为着福报,等姑奶奶好了,还能少了你的”
医婆欢天喜地地接了,“哎,再难办的差为了姑奶奶咱豁出性命也得办了不是,我这儿倒有个方子,不用姑奶奶受累。姑奶奶这么样大约是见了什么不干净的,咱应天府地界儿阴界主司是前些年病逝的冯大人,等我往那祭拜祭拜打听搅扰姑奶奶的是个谁,求冯主司开个恩招了去,指不定就好了。”
“又在这儿胡嘞嘞,”纪姨娘嫌弃透了,“装神弄鬼的再惊了崔妹妹”
那医婆一龇牙,“您别瞧着这儿不是个办法,可奏效啊,前儿盛姨奶奶不就好了,您甭管难看好看的,姑奶奶能醒过来那就是个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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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姨娘拿不定主意,回身找郑婆,“郑妈妈,您瞧可怎么料理呢”
郑婆子见崔媞这个样毫无办法,虽说难免荒唐些,但终归有个希望,琢磨了半晌还是点了头,当下招魂的物件一应送上花厅的神案。
那医婆进去焚上香,也不晓得对着哪路神灵的牌位三跪九叩,口中喃喃颂咒,闹鬼儿似的。丫头婆子站在帘子后头抻长头往里看,鸦雀无声,但见医婆子顺地滚了两圈,脖子一梗两眼一搭,不动弹了。
大约过了一刻,她长长抽了口气,约莫神魂回转阳间,略略缓了缓才道纪姨娘跟前回话:“冯主司可说了,扰着姑奶奶的是个专好人间风月的艳鬼儿,姑奶奶清清白白,是咱这儿院里有谁的物件给将那鬼儿绊住了,料理了将养几日便成了。”
郑婆子听见这还了得,当下将人都给禁花厅里,招了粗使婆子来打这儿伺候的起,一应物件全都搬到前院,一件件的挑拣清楚。
霎时前后院被塞得满满当当,连件主腰都不放过,拿漆盘子盛好,查点明白再叫人领了去。两个年轻的小丫头面薄,大庭广众的叫人看了去,又羞又恼哭上了,郑婆子心烦一人赏了巴掌这才消停。
几十号人占了满院,俱是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就听着细软磕磕碰碰的脆响,惊心动魄,沉寂中一个粗使婆子叫了嗓:“找着了。”
这会像下了亡命牌,刽子手的刀就架在了颈子上,卿妆随着众人一道抬头,瞧着那婆子手里重碧色的绦子直觉要坏事。
前儿卫应叫她打的绦子没来及叫人取去,去了松江前后病糊涂了一概忘了,她搬到后罩房那日就生怕叫人翻出来,特意摆在方角柜夹缝里,柜子没法挪可怎么叫人翻出来的
绦子谁都能用,可上头的花纹骗不了人,郑婆展开来瞧了,“哟,手艺不错呐,还是蟠夔纹的,王公富贵才能使的,这是哪个蹄子的”
搜屋的婆子紧着献殷勤,“打后罩房一床褥子里抖出来的,那盘上写着卿妆姑娘的名儿。”
她们在外院听使唤,里外和院里的丫头不常碰面,说不上有怨有恨更犯不着冤枉谁,这下一院子的直往卿妆身上瞧,好奇鄙夷艳羡什么眼神可都有。
郑婆子脸都青了,三步到了卿妆跟前儿,“死不要脸的蹄子,跟哪个爷儿们厮混,得了这桩脏东西进府里来,清白的院全叫你糟践了”
卿妆垂眼睛看地儿,这可怎么说,招了是卫应,谁信呢即便有人大着胆子到那爷儿跟前求证,他向来站干岸看热闹,这会她出了错指不定多高兴呢,能给她帮个腔
旁的指派哪个男人也不行,内院的丫头藏着爷们不清不楚的体贴物件,至于什么下场,盛姨娘原先那死了的丫头双景儿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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