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景幻雪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为叶云飞接风。大家用过饭,景幻梦引箫玉到了住的房间,箫玉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然后趴在桌上,眼神有些茫然。
景幻梦道:“我说上仙,你这是怎么了,我看你这一路上和姐姐聊得挺开心的,怎么这回就闷闷不乐呢?是因为叶云飞来了的缘故吗?”
箫玉闷声道:“这叶云飞到底是何许人,怎么你姐姐见了他就好像眼珠子看进去就拔不出来了呢?”
景幻梦道:“在两个月前,我姐姐和叶云飞曾经在本派交过手,那次我姐姐就曾经对他手下留情,我也问过姐姐,我姐姐也说是对他有好感。”
“好感是什么?”箫玉问道。
“我看你这神仙也别当了,好感都不知道,还当什么上仙,好感就是第一次见面的良好印象,在心里有个位置。”景幻梦回道。
“那我对你姐姐也有好感。”
景幻梦一听,忽然笑起来道:“你对她有好感,可她对叶云飞有好感,感情真是世界上最难以琢磨的事情啦。”
“对了,你姐姐呢?”箫玉问道。
“她好像是在陪着叶云飞在庭院里吟风弄月吧。”景幻梦道。
“什么?”
“你少大惊小怪的,我姐姐自小喜欢诗词歌赋,那叶云飞也是书香门第,他们见了面自然要一起对着风月说诗谈词啊,你吃惊什么呀。”
箫玉道:“我也跟他们一起吟风弄月去。”
景幻梦道:“我看你呀,还真是惦记我姐姐了,我知道你就是想看看我姐姐在干什么,行吧,我和你一起去,只是别这么去,这样吵了他们的雅静,岂不失礼,莫不如咱们就悄悄去看看。”
“行,瞧瞧去。”两人飞身一纵,到了房上。
景幻梦身法灵动,人间的纵跃功夫高过箫玉,但是此刻箫玉急切想见景幻雪和叶云飞在干什么,便暗中加劲,竟然超过景幻梦,先她一步到叶云飞所住的房间屋脊之上。景幻梦见他如此急切,倒是心中暗笑,心道:“我姐姐真有魅力,这玉箫上仙刚刚认识姐姐,知道她和叶云飞只是说说诗词歌赋就如此着急心切,倘若日后姐姐与叶云飞结婚成亲,那他不是要痛不欲生啦,看来这神仙也是如此,有道是只羡慕鸳鸯不羡仙,神仙难过美人关,这话从玉箫上仙的身上倒是体现得淋淋尽致。”
两人沿着房脊,来到庭院较暗的一侧,静静观瞧。但见院落中一个石桌旁,景幻雪和叶云飞正相对而坐,饮茶吟风。叶云飞说道:“感谢景妹妹。”
“谢我什么?”景幻雪问道。
“景妹妹知道我一路劳苦,让我留在庄上休息,此等恩情,日后定当报答。”叶云飞抱拳说道。
“区区小事,叶世兄又何足挂齿呢。”景幻雪说道:“叶世兄这次来苏州,怎么没和世伯一起前来?”
“我爹这几日偶感微恙,年纪大了,这是难免的,毕竟是上了岁数的人嘛!”
“那现在苏州剑派所有事务都要你多费心啦!”
“我是剑派少主,更是剑派的一份子,都费心操劳都是应该的,真心觉得自己能力还有欠缺,如果功力再强,再有人找爹比武,我都可以代替我爹出战了。”
“所以这次才要拜得名师上官云龙学习更好剑术。”
“其实杭州剑派武功亦是博大精深,我从小立志,若是谁打败我爹,我一定会找他再次打过,为杭州剑派正名,为爹出气。”
景幻雪笑道:“真是个孝顺孩子,称职少主。”
叶云飞笑了笑说道:“刚才随同妹妹去了贵府书房,真是琳琅满目,诗书典籍,亦是海内孤本,乃是难得佳作,房中铜器玉器,皆是古物,我原本以为苏州剑派就是一个学武之地,剑派之庄,却也是书香气息如此浓烈。”
“叶世兄过奖了,方才在堂中,叶世兄还对着一幅画伫立良久,可有感悟,说来听听?”
“那副水墨画上月落禽啼,杜鹃声声,似是惊扰了一个中年书生的梦,夜半十分在月明之夜中伫立,手按剑柄,仰天长吁,神情寂寞。”叶云飞说到这里,偶感而发,随后即兴做了一首诗,吟道:“江南三月春光老,月落禽啼天未晓。露和啼血染花红,恨过千家烟树梢。”说着长长叹了口气。
景幻雪心知他出来杭州,必是想早些回去,帮助杭州剑派处理事务,主持拜师大典,于是会意一笑,道:“云垂玉枕屏山小,梦欲成时惊觉了。人心应不似伊心,若解思归归合早。”
叶云飞没想到自己刚做的诗词,她竟能续出来,便惊奇说道:“景妹妹真是冰雪聪明,佩服佩服。”
在房脊之上的箫玉显出不屑神情道:“归合早,我让你自己归吧。”于是灵机一动准备从房上跳下去,景幻梦问道:“你又干什么去。”
箫玉一笑,没有答她。
叶云飞看了看天上弯月,说道:“青天有月来几时?我今停杯一问之。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却与人相随。皎如飞镜临丹阙,绿烟灭尽清辉发。但见宵从海上来,宁知晓向云间没。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这是诗仙李白的诗。”景幻雪续道:“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叶世兄想喝酒吗?”
“真的有酒?那好极了,对月小酌乃是人生美事。”叶云飞道。
“有酒,来啦。”只听到一个小人没等景幻雪吩咐,就把托着酒壶酒杯的托盘端了上来。
景幻雪心道:“这下人还真是机灵,还没等吩咐就送上来了。”他只见一个下人低着头奉酒前来,景幻雪没有见过这个下人,但是她料想是自己出去时日,庄上又买来的仆人是了,也没有深究。
可景幻梦一看,却知道是箫玉假扮的,只见箫玉一身黑色粗布衣服,一副下人打扮,脸上还贴着胡子,头上带着一个不知道多久没有洗的黑帽,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她顿时感觉十分好笑,差点从房脊上掉了下来。
“请小姐,公子用酒。”箫玉装着下人的腔调,低沉说道。
“你真是机灵,知道叶世兄要酒,没等吩咐就来了,一会我会让管家赏你。”景幻雪道。
此时,叶云飞起身,看到四周有很多观赏花,便道:“我小时候,常常跟随爹爹去洛阳城,看望爹爹的旧友,那时候还是幻唐在世,爹爹和朋友也是对花吟诗:把酒祝东风,且共从容,垂杨紫陌洛城东,总是当时携手处,游遍芳丛。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如今幻唐已灭,幻梁初兴,都城迁到汴梁,又要还都洛阳,幻唐的皇亲贵胄已经不在宫室,流落民间,他们再看巍峨幻唐宫殿,里面已经住着幻梁朱帝,不知道他们心中是什么滋味了,真好似诗中说的,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现今吴越钱王向朱帝称臣,尊幻梁为正朔,也是让吴越地方免收战乱之苦,可是中原百姓就没有这么幸运啦。”
景幻雪也随他起身,被他的一席话说得出了神。
正在这时,箫玉把酒放在座位上,然后悄悄退去,再次来到房脊之上,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景幻梦道:“你怎么这么高兴呢?”箫玉得意说道:“一会儿你就有好戏看啦。”
过了一会,她一指对面石凳示意叶云飞坐下,然后轻伸玉腕,五指挽壶,先替叶云飞斟满了酒杯,然后又把自己酒杯倒满,右手端杯笑道:“春寒料峭,冷意犹浓,趁酒尚有余温,叶世兄请饮此杯吧!”说完,先举杯一饮而尽,叶云飞不自觉也举杯满饮。
景幻雪笑道:“叶世兄温文谦和,确是不凡,而且言语得礼,不亢不卑,让我——。”
“让我什么?”叶云飞看着景幻雪问道。
景幻雪道:“叶世兄忧国忧民,真是豪侠之人,让我真是心中感佩。”她说这话时,双目流盼电闪,直望叶云飞,嘴角上浮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就在这时,箫玉默念口诀,只见叶云飞不一会儿,就头生虚汗,捂着肚子,表情非常痛苦。原来是箫玉在酒里下了泻肚的药,叶云飞再是机灵,也没有防着箫玉的这一招,他实感肚子乱叫,难受异常,便说道:“景妹妹,我身体不适,今晚就聊到这里了,说着赶紧奔向茅房,把门用力一关。
“碰!”
景幻雪不明真相,还很关心叶云飞说道:“叶世兄,你怎么了,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我去给你拿药。”
景幻雪刚一转身,正好看到箫玉和景幻梦从房脊跃下来,问道:“你们俩怎么来。”
箫玉想笑,却又故意憋住,正言说道:“我们来看看叶少侠,看看他缺少什么呀。”
景幻梦一联想到叶云飞跑肚的窘态,真是绷不住,笑的直不起腰来。
“你们俩这是?”
景幻梦道:“这都是他弄的,和我无关。”
景幻雪忽然联想起下人送酒,才恍然大悟,对两人小声说道:“你们往酒里下东西了,你们俩真是我的天魔星。”此刻她也有些疑惑,问道:“不过我怎么没事?”
景幻梦笑道:“你不是成仙了嘛。”
景幻雪赶紧封住她的嘴道:“成什么,我看你们是成心。”
过了好长一会,就见叶云飞从茅房里出来,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异常,脸色发青,极其难受。他吭吭哧哧的说道:“妹妹快回去,我不打紧。”
景幻雪道:“叶世兄好点了吗?他们也是来看你们的。”
叶云飞捂着肚子说道:“感谢两位体恤之情,在此谢过。”刚要行礼,却又哎呦呦叫起来,说道:“今晚实在不便再续,我们明日再谈吧。”他说着又往茅房跑去,再也不搭话了。
景幻雪把两人引到一旁,眼神顿厉,说道:“你赶紧把解药给我。”
“开个玩笑嘛,那么生气干什么呀,他明早就会好,但是也得卧床休息一天才能和咱们一起赶去杭州,要不然呀,恐怕是身体会吃不消喽。”萧玉道。
“你为什么这么做?”景幻梦厉声问道。
“我就是不喜欢你们俩在那对那个诗呀,说什么归的。”箫玉说道。
“现在我们也对不了诗啦,你满意啦。”景幻雪道。
箫玉看着景幻雪脸色气得发红,就说道:“既然叶少侠不能和你再对诗,那我陪你聊聊吧。”
“你们俩对吧,你俩真是。”说着气得直跺脚,用食指不住的点指他们,然后气哼哼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