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蘅泰然自若道:“我是想骑马。”
程琥脸上划过一丝窘迫,忙跟着说:“我也是想骑马。”
江宛点头:“那你们慢慢骑。”
她一转头,便见骑狼捂着胳膊满脸不情愿。
他伤了胳膊,除了手臂上溅了一片鲜血,其他地方看着还成。
徐堂比他更惨,不知是不是被马拖行了,身上灰扑扑的,外袍千疮百孔地裹在身上,破烂处还渗出血迹来。
江宛叹了口气:“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上车吧。”
骑狼瞥她一眼,黝黑的大方脸上渗出一丝红晕来,真真儿是看不出才十八岁。
徐堂中等身材,相貌普通,丢在人堆里也看不出来,却比骑狼能扛事,他道:“这是夫人的马车,属下本伤得不重……”
江宛打断他的话:“上去。”
“你们如果不听我的话,那就趁早滚回金吾卫去。”
江宛发起狠来,倒有两分威慑力。
徐堂果断不再多说,领着骑狼上了马车。
骑狼恋恋不舍地一回头。
江宛瞪他:“你要是敢中途跳车,就死定了!”
骑狼被她瞪得一个激灵,嗖地便蹿上了马车。
江宛才小跑到福玉公主面前:“那我就厚着脸皮,蹭一蹭公主的车了。”
福玉公主看着马上的魏蔺,心情甚好,小手一挥:“上来吧。”
她们俩在马车上相对坐着。
福玉捧着脸,透过车帘,一脸陶醉地看着骑马护卫在马车边的魏蔺。
江宛便戳了戳她的胳膊:“公主这样高兴,倒叫我好奇起来,魏将军到底是怎么英雄救美的。”
福玉正愁无人倾诉,连忙拉了江宛的手道:“我正要和你说呢,你都不知道,相平哥哥如天神下凡一般……”
福玉说得喋喋不休,江宛则时听时不听。
若她不曾猜错,今天她就会有进宫的机会了。
皇帝素有仁厚的名声,应该不会动她。
况且这次的事本就是余蘅托大,才害得他们受了惊,与她没什么干系。
而她所要的,也不过是见一见皇帝,看看他对自己的态度。
从军营到城门一路,福玉反复说着魏蔺如何神兵天降。
看小公主的模样,大抵是真的喜欢魏蔺,喜欢到了骨子里。
可是魏蔺对她……确实看不出什么不同来。
江宛试着换位思考,若是她的婚事全由旁人决定,大约心里也不会舒服的。
这场婚约由福玉开始,说不定也会由福玉结束,而魏蔺身在其中,不能有任何意见。
魏蔺能去怨恨谁呢?
下旨的皇帝?求旨的公主?还是他那个放浪形骸,开一代公主荒唐之路的外祖母安阳大长公主?
他谁也不能怪。
……
马车行至城门时,被一内侍拦了下来。
魏蔺上前与其交涉后,驱马到福玉公主的马车旁,道:“陛下宣殿下与我等进宫。”
余蘅看他一眼,又朝车里道:“福玉,一会儿出了事,你照旧推给我就是。”
福玉连忙响亮地应了一声:“那就多谢九皇叔了。”
余蘅笑道:“你个小机灵鬼,怕不是早就想好了推托之词。”
他这话虽是与福玉说的,但却不是说给福玉听的。
江宛心中雪亮。
福玉公主早就熟知余蘅的套路,而她却不明白。
他能来专门提醒一声,正是他的细心之处。
江宛坐得更稳了些。
本来知道要进宫,她还是很有些忐忑的。
但福玉与她说起一会儿怎么把错全推给余蘅,江宛便顾不上忐忑了,只一味想把故事编得更圆满些。
一路上,他们路过了不少酒楼饭庄,福玉便悄悄喊起了饿。
江宛好歹吃了些,公主和其他人却是不曾用过午饭的,不过刚才福玉一直兴奋着,没感觉出来,如今闻见了食物香味,才觉得饿得不能忍受。
可公主又不好意思让魏蔺知道她饿了,便可怜巴巴地推了推江宛。
江宛心知肚明,便掀开车帘,刚要开口,却见走在她这边的是余蘅,而非陈护卫,于是愣了一愣。
余蘅察觉到她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有事?”
江宛便道:“我饿了。”
“你饿了?”余蘅诧异道,“你刚才吃得比我还多,这就饿了?”
江宛瞪他一眼:“反正我就是饿了,你去买点吃的。”
余蘅单手握着马缰,另一只手对她摊开:“我没钱。”
江宛无语,又想要找陈护卫。
就在这时,魏蔺道:“我去吧,不知公主和夫人想吃些什么。”
江宛放下帘子,对福玉疑问地一歪头,福玉公主则杀鸡儿抹脖子地对她摇头。
江宛便又掀了帘子,对魏蔺道:“公主是不饿,我想吃……”
刚好路过一家包子铺,江宛记得这家东西还算干净,便道:“每样包子来一个。”
马车便靠边停了一会儿。
没多久,魏蔺便从马车的窗口递了两个油纸包进来,江宛看了看福玉,便自己去接。
魏蔺道:“两个油纸包里都各有一个牛肉馅儿的包子和一个猪肉馅儿的包子,有些烫手,夫人接稳了。”
江宛道:“多谢魏将军。”
帘子一松即落,魏蔺只看见她素白的小半张脸。
偏江宛又掀了帘子,仰面望过去,杏眼水润,下颌尖尖:“不知我的护卫……”
非礼勿视。
魏蔺心中默念。
他借翻身上马,移开视线:“也给他们送了些点心充饥,夫人不必担心。”
江宛的笑顿时真了三分:“魏将军真是心细如发。”
话没说完,却被福玉不满地推了一把。
帘子又落下去。
江宛一回头,见福玉抱着两个油纸包,恶狠狠地对她哼了一声。
“我的错我的错,朋友夫不可欺的道理,我还是懂的。”江宛道。
福玉的脸色才好了一些。
“你……要不要吃?”福玉打开其中一个油纸包,但显然没有一点要分享的意思。
江宛识趣地摇头:“我吃过了。”
“你什么时候吃的?”福玉问。
“军营放饭,给了我一份,我就吃了一些。”
“啊……”福玉满是羡慕地看着她,“相平哥哥每日里就是吃这样的饭菜,好吃吗?”
到底是天真的小公主,才会发这样何不食肉糜的问。
江宛眨了眨眼,违心道:“尚可。”
其实是难吃,非常难吃。
福玉便叹了口气,她抽了抽鼻子,抬手擦眼睛:“相平哥哥真的吃了好多苦……”
这飞来一笔的情绪让江宛有点蒙。
她觉得跟魏蔺比起来,还是今日的自己比较惨一点。
不过,尽管心疼相平哥哥,福玉还是津津有味地连吃了两个包子。
甚至有点意犹未尽。
奈何到宫门口的路并不长,没给她机会对第三个包子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