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疼疼疼!”
军医开出的药膏终于送到,一个预备役军士将其涂抹在黄六的脸上,那依旧鲜红的掌印在触碰之下将他疼得龇牙咧嘴,不停地叫唤。
“小平,平哥,你是我的平大爷,你轻点行不?”
那给黄六抹药预备役军士被叫得有些尴尬,呐呐说道:“黄哥,我真的很轻了,再轻的话就只能不涂了。”
“得得得!是我错怪你了!”黄六的嘴巴歪着裂开,鼻涕眼泪一大把的流了出来:“这次算是我老黄没眼力,没想到那帮新来的家伙这么狠,好险,连命都差点要没了!”
小平讪讪笑了笑,没有出声。
黄六看了眼隔壁房间的方向,突然出声问道:“那个家伙怎么样了?”
小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黄六说的是谁:“黄哥你是说关大哥吗?他还好,不知道乔校尉给他吃了什么,反正是没性命危险了,但还是起不了身,在床上躺着。”
这下好了,他倒是变大哥了。
黄六暗中咬了咬牙,然后鼻息间叹了口气。
算了,看在他站出来的份上,大哥就大哥吧。
“小平,我这有些碎晶,明日麻烦你帮我跑一趟,给那家伙买些补品吧。”
小平看着黄六鸡爪似的手中捏着些许碎晶,突然敬佩的笑了笑:“黄哥你心真好,关大哥平时性格不好,现在身体不好了,你还是愿意给他买补品!”
“胡说什么!”黄六一激动,脸上的伤口立马又将他疼得浑身打哆嗦:“我他娘的只是不想欠他人情债,谁想对他好了,又不是我媳妇儿!”
小平还是笑着:“是的是的,要我说,谁当了黄哥的媳妇儿,那才是有福分!”
“媳妇儿?”这种话题让黄六突然沉默了下来,脸上闪过一丝阴霾:“女人有什么好的,说到底还是兄弟有用,我以后啊,肯定还是对你们这帮家伙最好!”
“哈哈,黄哥你就吹吧,等你有了媳妇儿,肯定不知道把我们忘到哪儿去了!”
“你这小子,竟然还不信……呃,校尉!”
两人的笑骂声突然停止,房间的门口多了一道身影,头上的发髻遮住了一轮红日,让光线黯淡了几分。
“乔校尉!”
在小平眼中,乔曦明的出现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压力,手捏着药膏一时不知道该去该留。
乔曦明倒也没有像训练那样为难他,只是点点头,然后朝着小平挥手说道:“你先出去守着门吧,别让其他人进来。”
“是,是!校尉!”
小平大气不敢喘一口,连忙出去把门关上,笔直站着守在门口。
本来在床上的黄六自然也不轻松,挣扎着便爬了起来,想要起身立正。
“不用下床了,好好休息吧。”乔曦明阻止了黄六的行为:“我来找你,是想和你聊一聊。”
黄六还是尽量坐直,脸上换上了灿烂得有些虚幻的笑容:“校尉找小的要聊什么事情?有什么尽管吩咐!”
乔曦明拉过一张椅子,抱着襁褓坐了下去。
“黄六,你有没有想过,你这辈子想要些什么?”
黄六一怔,完全没想到乔曦明会突然问他这种问题。
“小的就想陪在校尉身边,其他的什么想法也没有啊!”
这马屁拍得很是直接,是黄六一贯的作风,在他之前年岁中所遇到的人物,大多都吃这套,所以现在几乎张口就来,丝毫没有任何尴尬之意,反而像是发自内心一般。
可乔曦明却不吃这套,目光在黄六脸上一旋,立刻让他的笑容僵住。
……
其实,和关鑫不一样,黄六是自己自愿来军场的。
他在黄家做了六年的家奴,靠着一张嘴在管家心里赢得了不错的印象,平常总是能够捞到较好的活事,在家仆中也算有着不错的地位。
正因为这层关系,他对黄家的格局了解得甚是透彻。
这是一个没有发展空间的家族,就算不被蛮兽吞没,他黄六在这里呆一辈子也脱不了家仆的身份。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于是,在听说家族决定调派部分家奴为军源的时候,他一咬牙就托黄家的管家,把自己的名字加入了军源名单之中。
他有自己的野心,既然黄家的路已经走到了尽头,不妨便换条路试试。
按照他本来的想法,是去覃子虢的右司戈军场参军,毕竟覃子虢不像杜天闻这个庶子,乃是覃家的唯一继承人。黄六本就是想要找靠山依傍,自然要挑那最高的为好。
可事与愿违,黄家的这批预备役军源分配给了左司戈杜天闻,黄六也便成了乔曦明的手下。
但黄六也不会去怨天尤人,既然到了左司戈军场,那么他也便使出了浑身解数想要在预备役军士的队伍中往上攀爬。
……
乔曦明的问题问到了黄六的心思要害,这让他有种想要撒谎逃避的冲动。可那双盯着他的眼睛,实在是深邃的可怕,仿佛任何谎言都只是可笑的拙劣伎俩。
“我……”
各种奉承的话语憋在嗓子口吐不出来,这让黄六首次尴尬到脸皮通红。可最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的头脑竟然在这时突然发热,舌头一直,脱口而出。
“我想做校尉!”
话一出口,连黄六自己也被吓了一跳。他的头低了下去,眼神中有些惊恐。
这种隐晦的心思,暴露在他人面前之后,让他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特别是对面的人也是个校尉,还是他现在的管理人、上司!
可乔曦明的反应却异常的平静,没有丝毫恼怒的迹象。
良久,他淡淡的问了句。
“只是……校尉吗?”
“不不不,属下只是一时……”黄六惊慌的想要解释。
“难道,你不想站得更高?”
“呃?”
解释的言语被打断,变成惊诧的眼神看向面前神色平静的男人。
似乎是为了让黄六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乔曦明再次说道:“司戈,中侯,司阶,郎将……这些你不想做吗?”
咕噜!
一口诞液吞没的声音从黄六喉咙处传出,怔怔地看着乔曦明。
看黄六没能反应,乔曦明也不在乎,从椅子上起来朝着床边走了两步,阴影盖在了黄六的身上。
“想要往上爬,这不是坏事,可是……”
那眼神在黄六脸颊上血红的掌印上飘过。
“你有那个实力吗?”
黄六的脸皮顷刻间发了热,红得连伤势都有些不明显起来。
他以为这是嘲讽。
“千影暗流,黄帝道经中的卿级中品功法……”
平时的黄六都是一副笑盈盈地面孔,眼睛常常眯着,让人看不真切内中的目光。可这一刻,他的双眼睁到了他有生以来最大的程度,震惊的看着乔曦明。
“黄六,你想学吗?”
……
黄帝道经,和神农药经以及蚩尤战经,这是弃舟大帝建国先后传下的三部镇国典籍。
其中以黄帝道经为首,这部典籍在整个弃舟国无人不晓,因为其中记载的正是所有能力者,从兵级到帝级进阶修习所需的全部功法。
换言之,这是一部能够让人获取力量的典籍。
就如同能力者之间存在着的等级,功法之间也存在着帝、相、卿、臣、兵五种档次,每档还分上中下三品。
不同档次的功法,意味着修习者所能达到的最高成就。兵级功法,练到顶也只能达到兵级高段,想要进入臣级,就必须获取臣级功法,完全没有任何捷径可循。
同时,高级功法修习者和低级功法修习者在同一能力等级时,所拥有的能力强度也不同,单就是臣级上品和兵级上品,这之间就有着足足两成的威力差。
黄帝道经面世后,其内的所有兵级下品的功法都是公开的,所有人都拥有成为能力者的机会。但是,进阶的机会却不一定有,因为臣级以上的功法,将不再是免费的晚餐。
关鑫作为家族子弟,却是知晓了一套兵级上品的功法,是他的父亲费尽心思帮他弄到的。这套功法叫做火巽劲,非常适合他的性格,只等到他达到兵级关隘,便能使用功法一举成为正式能力者。
想到这里,他就死死地咬住了自己的牙龈。
哪怕整个下午他的身体疼得几近崩溃,他也没有发出半点声音。那死亡的屈辱,一直在他的脑中盘旋,阻止着他的叫喊。
还有那个救了他性命的身影。
啪!
房门闭合,一阵脚步声走到了关鑫的床边。
“你没死……这很好!”
关鑫的身体无法动弹,只能转动眼球,看向旁边站着的乔曦明,看向那只已经绑上了绷带的手掌。
“为什么要救我?”
乔曦明冷漠的摇了摇头:“救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关鑫的视线移到乔曦明的脸上,内中有着一种偏执。
“你知道我给你吃了什么吗?”
下午滑落入嘴的药丸跃出记忆,关鑫目光一闪,却依旧不语只是等待着答案。
“神农药经,其中记载的不只是能够辅助升阶或者救人性命的丹药,也有能够杀人于无形的毒药。我给你吃的那粒药丸,便是毒药中的一种,碎基散。”
碎基散?
神农药经的内容关鑫丝毫不知,但看着乔曦明的表情,他觉得这个才替他接下一刀的人似乎不是在欺骗他。
“碎基散,位居药经四品丹药。顾名思义,一旦服下这种药,臣级以下能力者将会出现灵力紊乱,好像房屋的地基碎裂一般,他们的身体也将被失去控制的灵力撑爆,哪怕不死,也将因为失去灵力而成为一个废人。”
话语解释得极为详细,绝不是为了骗人而临时编造的虚构事物,这让关鑫心中发寒。
“但问题就在,你并不是个能力者,你身体当中唯一的灵力,都是由胸口这一掌所带去的,它们属于那个龚校尉,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这本是一记致命伤,可你挺过了碎基散的强烈药性,那些灵力也随之被冲散在你身体的各个部位。如果你没能挺过碎基散的药性,那么也是死路一条……这才是你活下来的关键!”
关鑫心中的寒意渐渐消散,却不想再次开口承认对方的恩情。
但乔曦明也没打算让他插嘴:“不过,在接受了碎基散的药力之后,那些灵力却是成了你身体的一部分。也就是说,接下里,你随时都能够踏入兵级。”
关鑫的脖子突然扭动,竟然还发出了咯噔的响声,死死地看着乔曦明。
乔曦明回视着他,淡淡说道:“我知道你必然有着自己的功法,但最多也就是兵级上品……”
头往前一伸,两人的距离稍稍拉近。
“飚焱决,卿级中品。我觉得这套功法……会更加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