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之中,李秋颜睁开了双眼。
她感觉自己浮在空中,地上一对男女正惊喜交加的看着自己。
女的衣衫单薄,面色苍白,像是大病初愈。她跪在地上不停祈祷,感谢上天赐给自己这个孩子,激动的不能自已。
男的身材高大,甲胄在身有如铁塔,他手持长剑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脸上也渐渐地露出欣慰的笑容。
但李秋颜能感受到,那笑容的背后,隐藏着一分不甘和怀疑,还有对什么东西的渴望。
她恍然明白,这不是现实也不是梦境,而是某个人的回忆。
哪吒的回忆。
从母亲怀胎一年开始,腹中的胎儿便被视为神异,随着怀胎时间越来越长,各种流言蜚语也传遍了大街小巷。直到母亲在怀孕第三年才生下哪吒时,这个自肉球中诞生的孩子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怪物。
但孩子的父亲李靖并不在意。
他喜欢这个孩子,喜欢他的聪慧机敏,喜欢他的天生神力。
哪吒出世七年间,武艺每有进境,李靖都会兴高采烈大摆筵席,眼中的灼热大家都看在眼中。七岁的哪吒不懂什么关系利害,他只知道父亲一直告诉自己,要练好武艺,将来为父亲上阵打仗,赢取功勋,他也以此为人生目标。
就在他七岁的某一天,哪吒打死了要杀自己的龙王三太子敖丙,他抽出了敖丙的龙筋,为父亲亲手做了一条腰带,虽然只是半成品,但也处理的干净整洁。
“孩儿想龙筋最贵气,因此上抽了他的筋来,在此打一条龙筋绦,与父亲束甲。”
孩子的眼中,满是期待和自豪。
李靖的手却在颤抖,仿佛那不是腰带,而是黑白无常的索命绳。此刻在他眼中,哪吒已不是可以给自己带来辉煌前途的先锋猛将,而是忤逆妄为的灭门祸胎。
噩耗接连而至,仅是一不留神,石矶娘娘座下的碧云童子,被哪吒无意中在万里之外一箭射死。李靖带着哪吒赶往骷髅山白骨洞向“诸魔领袖”石矶娘娘赔罪,愿将哪吒拱手献上,只求祸不及家人。
直到此时哪吒才明白,在父亲的眼中,自己只是一件神兵利器,是一件人形的工具。
也对啊,自己,从来都不是人类。
仿佛听到了一声孩童的轻叹,李秋颜从梦境中恍然惊醒。
她环顾四周,看到了嬴大桨焦急的面孔,自己正躺在他的怀中,不知已经昏睡了多久。
“大桨哥你还在这……我睡了多久啦?”
似乎想要躲避对方关切的眼神,李秋颜别过头,小声说道。
嬴大桨笑笑:“没多久,你没事就好。”似乎想到了什么,他的脸色又黯淡下来:“你要和那样的家伙战斗,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
“别这么说,最后不还是你救了我嘛。”李秋颜回想着嬴大桨从天而降的画面,心里竟有种奇异的感觉。“对了大桨哥,我记得你刚才身上好像穿着什么金光闪闪的东西,藏哪去了?”
嬴大桨摇头道:“别提了,一言难尽。我担心你睡的不舒服,地上又凉,就把它收起来了,那玩意儿算是概念武装的一种吧。”
李秋颜心头一暖,看着他的侧脸,笑得像个孩子。
“不过,大桨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总是这么紧张我,我就是睡一觉,没关系哒。另外……虽然你难得关心老妹儿我一下,但你抱人的姿势太差劲了,所以把手从我屁股上拿开可以吗,大·桨·哥?”
被李秋颜萌萌的大眼睛闪闪的看着,嬴大桨却颇有大限之期不远矣的感觉。
没等他松手,李秋颜自己便翻身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嬴大桨尴尬地挠挠头:“那个……没什么抱人的经验哈,下次一定好好抱,嗯。”
李秋颜也不忍心再损他,又看了一下周围,发现夜明玉已经不见了,便问道:“那小珍珠走了?”
嬴大桨点点头:“在你醒来前不久就离开了,她说欠你一次。”
“哼,算她有点良心。要不是她先拦下我,我早就……也不会被那个红毛怪撞上。”李秋颜一激动,差点说出自己是为了找嬴大桨才经过这。一来她担心说出来会让嬴大桨陷入自责,二来自己最后却是被嬴大桨所救,现在说这个总觉得好难为情。
“那么……”嬴大桨起身看着李秋颜,表情也渐渐认真起来。
“秋颜,你和夜明玉也是圣杯战争的参战者吗?”
李秋颜如闻惊雷。
“大桨哥,你……”她看向嬴大桨的手背,那三道血红的图样触目惊心。
原来那不安的感觉……是这样啊。
李秋颜再次看向嬴大桨,目光中多了几分复杂。
“其实……这样也好,大桨哥你一定有希望用地球中轴实现的愿望吧。你不用担心我,我们不会成为敌人。我的Servant还在摩罗禅寺公园那边战斗,大桨哥你的呢?”
“我……”嬴大桨刚想开口,但一想到嬴政,顿时觉得头大如斗。
怎么说?我召唤了个祖宗出来?我召唤出了我祖宗?我祖宗来罩着我了?
好吧,怎么说都怪怪的。
李秋颜看他吞吞吐吐,脸色未免也有些暗淡。就在这时,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团诡异的黑雾,虽然深邃到和夜色融为一体,但那妖异扭曲的样子却格外的显眼。那黑雾盘旋蠕动着,慢慢凝聚成一辆车驾的形状,后面仿佛跟着阎罗出巡的仪仗,从夜色中徐徐而至。
车驾上端坐着身穿黑色华服的苍白男子,他上下打量着李秋颜,脸上似是满意。
“小子,这姑娘品性不错,脾气也够烈,就是这身材这么单薄,亏你也好意思下手。”低哑的声线在深夜中难免有些渗人,但话语中的欣赏和调侃却让李秋颜心头一松,随即猜测起他的身份。
“这应该就是大桨哥的英灵吧,这个气势……”忽地,李秋颜的脑海中闪过那诡异的供桌,她明亮的双眼顿时放大了几分。
李秋颜正为自己的推断感到震惊,便听到了嬴大桨毫不客气地朝着苍白男子说道:
“你那什么审美,我记得嬴政好像真没什么风流韵事,也好意思指手画脚。”
冷汗,从李秋颜的额头上刷地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