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挺纳闷的问赵先生:“黄毛他们几个人,怎么不用你找回肉身?”
赵先生很感慨地说:“这几个人,活着的时候是混混,死了以后也是厉鬼。他们还用我帮忙?我应该替偷他们肉身的小鬼担心才对。”
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所以,到目前为止还跟着我和赵先生的,就一定是怂包了。我看了看身边的马克和周老师。
我好奇地问马克:“你以前不是不怎么爱学习吗?最近怎么了?”
马克的脸居然有点红,他干笑了一声说:“那个……夏心不是喜欢爱学习的吗?”
我有点愕然:“夏心喜欢爱学习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马克说:“上次我问她喜欢什么类型的,她让我好好学习,这不是在暗示我吗?意思是,我这个人还不错,只要学习成绩上来了,那就有门了。”
我揉了揉太阳穴,心想:“爱情是人盲目啊。夏心从小呆在冥狱,我估计她的学历还没马克高。”
赵先生对他们两个说:“天快要亮了,你们先找个地方藏起来吧,入夜之后,我帮你们找回肉身。”
马克和周老师点了点头,就作伴寻找阴凉处了。
赵先生向左右看了看,带着我向荒坟方向去了。我不肯走了,对赵先生说:“咱们刚刚从里边出来,怎么又要去啊?那地方太危险了,我不想去了。”
赵先生说:“你不去,怎么把咱们的东西拿回来。”
我有点纳闷的问:“什么东西?”
赵先生脸上的表情有点古怪:“你不会没看到吧?有两个纸人……”
我马上说:“对,是有两个纸人。那纸人是做什么用的?
赵先生小声说:“这东西叫遗蜕。当初进那荒坟的时候,我担心会出什么意外,所以给咱们俩都在人间留了遗蜕,就算咱们出了事,有遗蜕在人间,也还有一线生机。”
我点了点头,一边跟着赵先生向荒坟里面走,一边问:“如果遗蜕丢了呢?”
赵先生说:“那咱们就不算真正回到人间了,可能会变成像夏心那样的活死人。”
他这话刚刚说完,我们俩就停住脚步,有些愁眉苦脸的看着前面的坟地。
原本摆着遗蜕的地方空空荡荡的,我们的纸人不见了。
我对赵先生说:“人家古爷爷留一手,往往能反败为胜。你可倒好,是给自己挖了个坑啊。咱们本来已经逃出来了,你又把我推进去了。”
赵先生挠了挠头:“别着急,咱们在附近找找,也许刮大风,把纸人吹跑了。”
我嘟囔着说:“这种话你信吗?”
我看了看东方,已经泛白了。虽然周围依然黑乎乎的,但是我心里清楚,再有几分钟就会天亮。
我叹了口气,只好跟在赵先生身后,死马当活马医的寻找。
片刻之后,赵先生咦了一声,一脸惊喜的向前方跑去了。我忐忑不安的问:“找到了?”
赵先生说:“差不多。”
我挺纳闷:“差不多是什么意思?”
赵先生带着我绕过一道石碑,我看见石碑后面有一个纸马。
赵先生拍了拍纸马的脑袋,笑眯眯的对我说:“这匹马你还认识吗?”
我看着马腿上的血迹说:“认识,当然认识。”
赵先生对我说:“这匹马比我们到的早,也许它看见咱们的遗蜕去哪了。我问问他。”
我纳闷的问:“怎么?你是伯乐啊,还懂马语。”
赵先生嘿嘿笑了一声:“我不懂马语,不过也差不多。”
他在周围转了一圈,找了一个破罐子。罐子里面有一点水,可能是某次下雨后留在里面的。
赵先生捏着破罐子走回来,蹲在纸马跟前,嘴里面念念有词:“人死了做鬼。鬼虽然凄凉,但是至少还有个人的模样。能享受亲人的供奉。老兄你就惨多了,你做了马,不仅做了马,还做了纸马。有嘴不能说话,只能任人驱使,实在可怜的很,今天你我相见,算是有缘,这杯酒,我敬你。”
然后他端着破瓦罐,似模似样的浇在了地上。
我差点笑破了肚子:“赵先生,你开什么玩笑?这也是酒?你连死人都骗啊。”
赵先生忽然回过头来,瞪着眼睛说:“你懂什么?”
他声音嘶哑,表情凶狠,和平时的模样大不相同,我吓了一跳,不敢说话了。而赵先生居然端起那个破瓦罐来,一下把里面的水泼在我脸上了。
这水冷冰冰的,让我打了个激灵,随后,我的脑子糊涂起来了。我使劲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反应有点迟钝,这个世界似乎变得很模糊,而我的思维像是被冻结了一样,很多事都想不明白。
隐隐约约的,我看见赵先生神色古怪的绕着我转圈,嘴里面说着我听不懂的话。
这让我很害怕。可是我没有办法逃离,我的身体像是被他控制住了,我只能直挺挺的站在坟地里面,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天空。那里有一弯残月挂在天边,眼看就要沉入地下。
夜风吹过来,冷飕飕的,让我打了个哆嗦。忽然,我听到另一个声音,小声说了几句话。
随后,赵先生又开始说话。赵先生说完,那个声音又出现了,他们俩像是在问答一样。
我心想:难道是纸马说话了?可是他们俩说话,赵先生为什么不让我听?
我使劲竖起耳朵来,想要听听他们在说什么。可是这声音时远时近,我根本就听不清楚。
我使劲摇了摇头,强迫自己清醒一点,然后我惊恐的发现,那个回答的声音,是从我自己嘴里发出来的。
我……我在说什么?是谁控制了我的嘴?
我惊恐地看着赵先生,可是他看我的眼神很陌生,不带任何感情,好像完全不认识我了似得。
这种感觉很难受,我不知道这样在坟地里站了多久。忽然不远处的村子里传来一阵鸡叫声,我顿时觉得身体一松,就好像溺水的人终于被拽到岸上来了似得,我彻底解脱了。
我扑通一声,坐倒在地,然后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
我抬头看了看赵先生,没好气的问他:“你又怎么整我了?”
赵先生笑了笑:“我没有整你,只是借你之口,问了纸马一点事而已。”
我说:“你想问事情,你就直接问,为什么要借我的口?”
赵先生干笑了一声,说道:“他的魂魄被困在纸马里面,很难取出来。不过他身上有你的血,可以通过你把心中的冤屈讲出来。”
我嗯了一声,问赵先生:“纸马都说什么了?”
赵先生说:“纸马告诉我说,他原本也是世间人,前半辈子无忧无虑,与世无争,等到退休了之后闲不住,就想找个活计,挣点零花钱。”
“恰好他有个侄子在当警察,虽然职务不高,但是把他弄到警察局,当一个小小的辅警还是可以的。”
我惊呼一声:“三大爷?”
赵先生纳闷的看着我:“你认识这纸马?你们还沾着亲戚?”
我挠了挠头说:“不认识。那个辅警叫他三大爷,我好像见过。”
赵先生嗯了一声,接着说:“纸马刚刚当上辅警的时候,比较有责任心,觉得拿了人家的工资了,什么活也不干,实在说不过去。所以每天勤快得很。上班最早,下班最晚。”
我笑着说:“刚上班的时候都这样,不出一个月就变成老油子了。”
赵先生笑了笑:“但是纸马没有坚持一个月。他忽然发现他的好朋友有点问题。他这个好朋友,是管着烧锅炉的,因为姓孙,所以大家都叫他锅炉孙,至于他本来叫什么,居然没人知道了。”
“纸马以前和锅炉孙是好朋友,两个人经常在一块喝酒。但是当了辅警之后,凭着警察的敏锐知觉,他就发现这个锅炉孙不对劲了。”
“这小子总是昼伏夜出,晚上的时候鬼鬼祟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一直等到天亮才回来。而且家里面摆着香案,整天烧香拜佛,可是又不挂上神佛的画像,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到底在拜谁。”
“纸马决定弄清楚,看看这好朋友每天在忙什么。他要是误入歧途了,那就拉他一把。他要是危害社会,那就只能大义灭亲了。”
“于是有那么一天晚上,这纸马就等在锅炉孙家门口。那天很冷,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纸马穿着大棉衣,还是冻得打哆嗦。等到后半夜的时候,他实在坚持不住了,想要回家,可是偏偏在这时候,锅炉孙的屋门打开了。他从屋子里面走出来了。”
“纸马马上藏到阴影里边,尾随着锅炉孙在乡间小路上走。锅炉孙一直走到了五中附近。他没有走正门,而是翻墙进去了。”
“纸马趴在墙头上往里面看,发现锅炉孙走到荒坟里边。挨个给坟头烧纸磕头,就像是孝子贤孙一样。可是纸马心里清楚,这是一片无主的坟,年代太久远了,谁知道里边埋的是谁?锅炉孙给他们烧纸,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当时没有声张,就等着锅炉孙烧完了纸回家。然后敲响了锅炉孙家的门,他觉得两个人是好朋友,跟他打听一下这件事不过分,谁知道就这么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