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马克脸上那股若有若无的笑,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我伸手一摸,正好摸到了老板娘送给我的那把匕首。
有句话叫:身怀利器,杀心自起。我今天晚上忽然格外的想把刀拔出来,一刀杀了马克。
但是紧要关头我忍住了。我在公安局已经挂上号了,得益于柏城落后的侦查手段,现在还没有找到五中来。我要是再犯下人命案子,那就不用回胡家村救人了。
更何况,马克到底是什么情况我还没弄清楚,不能这么贸然杀人,这毕竟是一条命啊。
于是我拍了拍腰间的匕首,走出了宿舍门。
我站在走廊里,给赵先生发了个短信:“我不小心穿错鞋了,怎么办?”
我以为赵先生会嘲笑我,最不济也得说一句:真是缺心眼啊,怎么又让人给骗了?
没想到这次他很通情达理,居然主动安慰我说:“那些人很狡猾,既然想夺你的舍,就一定有办法让你穿错鞋。不过没关系,有办法补救。你现在就下楼,去找一棵树。在树的东方挖一个坑,把鞋埋了就可以了。切记,在这过程中一句话都别说。一旦开口了,那就不好挽回了。”
我心想:幸好我是发短信不是打电话啊。不然一开口岂不是就死定了?赵先生也真是的,上次干嘛不把话说完?
我把手机揣进兜里,急匆匆的向楼下走。
结果我刚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包小杰拉着王琦,急匆匆的跑上来。他见了我之后,气喘吁吁地打了声招呼:“胡老哥,大半夜的你干嘛呢?怎么不睡觉啊?”
我纳闷的看着他和王琦:“大半夜的,他们俩又干嘛呢?该不会是要睡觉吧?”
包小杰和王琦进宿舍了,五秒钟后,楼下响起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愤怒的嚎叫:“看看你们一个个的,还有个学生样吗?啊?在操场上就搂搂抱抱,老子拿手电照你们,你们还敢跑?不把我这个教导主任放在眼里?嗯?刚才那一男一女,给我滚出来。我把话放在这,哪个宿舍敢包庇他们,全都得受罚。一个个的,你们给我想清楚了。”
我总算知道包小杰为什么那么行色匆匆了。
我还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就看见一个肥胖的身躯走上楼来了。这人长得很高,也很胖,简直是一座肉山。他大概就是那位教导主任了。
教导主任看见我之后,马上指着我骂:“熄灯了,知道吗?你是属什么的?大半夜到处乱窜?”
我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他把我当成学生了。
我指了指厕所,示意我是来起夜的。
结果教导主任一把揪住我的衣领:“真上厕所假上厕所啊?星期一开会的时候我不是说了吗?有尿给我憋着,憋不住尿脸盆里。你把我的话当放屁呢?你哪个班的?”
我牙关紧咬,不开口。
教导主任冷笑了一声:“呦呵,不说啊?”他拿起手机来,咔嚓给我照了一张相。然后说:“我给你发到群里去,让各班的班主任都认认你。等我查出来你是谁,有你的好果子吃。五中该整整风了。”
我趁他摆弄手机的工夫,一溜烟向楼下跑了。等跑到楼门口的时候,我还听到教导主任愤怒的吼声:“你他妈还敢跑?有本事你就退学,等我查出你来,打断你狗腿。”
我气喘吁吁地跑到楼下,心想:五中真是民风彪悍啊。学生很牛,老师也很牛。
宿舍楼跟前就有树,但是我没敢在这停留,免得教导主任又下来抓我。我绕了个圈子,跑到操场旁边。
那里有十几颗大槐树,叶子已经全部掉光了,只剩下树干,张牙舞爪的,就像是老人干枯的手掌一样,扭曲着伸向天空,好像在叫屈。
这种景象让我心里有点不安,但是我想尽快解决脚下这双鞋,于是我随便选了一棵树,在树干东边迅速的挖了个坑。
我把鞋脱下来,刚刚要埋进去。就听见身后有人说:“同学,藏宝呐?要不要聊会天啊?”
我一扭头,发现是小汤唯。
我翻了翻白眼,心想:“这丫头怎么就没长进呢?还在玩仙人跳?”
小汤唯看见是我,脸上露出惊喜的表情来:“哎呀,胡初九?你来学校了?怎么不找我玩啊?”
我指了指嘴巴,然后摇了摇手。
小汤唯纳闷的看着我:“你怎么了?上火了?”
我使劲摇了摇头,指了指鞋,瞎比划了两下,我也不管她听没听懂,就把鞋埋在坑里面了,然后盖上土,踩得结结实实。
小汤唯一脸惊奇的在旁边看着我,她没有出声。估计她也知道,我这个人经历的事总是很邪门。今天这事,应该也是不同寻常的一件吧。
等我把鞋埋好了之后,我就长叹了一口气,对小汤唯说:“我遇见点事,刚才不能说话。”
小汤唯好奇的问:“什么事?”
我神神秘秘的说:“有人要夺我的舍。”
然后我把今晚的经历讲了一遍,怎么借住在马克宿舍,怎么被他算计穿错了鞋。怎么听了赵先生的话,来大树东边把鞋埋了。
小汤唯听了之后,先是看了看我的光脚,又看了看我刚才埋鞋的地方,我看见她欲言又止,好像有话要说似得。
我纳闷的问:“你怎么了?”
小汤唯支支吾吾的说:“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说你别装矜持了,咱们俩这么熟了,谁不知道谁啊?
小汤唯翻了翻白眼,对我说:“我觉得你二舅让你埋鞋,意思是选一棵单独的树,你不应该来这选一片树林。”
我纳闷的问:“选树林怎么了?”
小汤唯说:“你这鞋吧。你可以理解成在这棵树的东边,可是算算距离,我怎么感觉它也在另一棵树的西边呢?”
我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一惊。我意识到我好像真的办错事了。我把鞋埋在两棵树中间了。
一般情况下,身上被鬼做了记号之后,我心里都会感到很压抑。等把记号除掉,会一身轻松。但是今晚上埋完鞋,我并没有那种轻松的感觉,我早就在暗自嘀咕了。现在听小汤唯这么一说,我更加确定了,我确实埋错了。
我想把鞋挖出来重新埋,可是我已经和小汤唯聊了好几句,再埋恐怕也没用了。情急之下,我打算拨赵先生的电话,可是还没等我拨出去,就有一束强光照在我眼睛上。
我的眼睛被晃了一下,顿时就什么也看不见了。我感觉有几个身材高大的人走过来,扭住了我的胳膊,然后推推搡搡的,把我带到了一间屋子里。
被强光手电照眼睛,实在是太难受了。我很长时间都感觉眼前白花花的一片,看什么都看不清楚。我使劲眨了眨眼,又来回的摇头,总算好一点了,不过看周围还是有点模糊。
我眯了眯眼睛,看见前面是一堵墙,墙上挂着几幅画,分别是马列毛邓。
我又向别处看了看,发现有几幅标语。有的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有的说,年轻人是**点钟的太阳。有的说,实现四个现代化。有的说,当年我国的主要矛盾,是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看到这我已经不想看了,我怀疑我是不是进了党支部了。
等我的眼睛完全恢复过来,我才发现这里是办公室。屋子里横七竖八的有几张桌子,上面摆着同学们的作业本。几个男老师手里面提着木棍教鞭,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们,而教导主任则一脸愤怒的站在我和小汤唯面前。
“礼义廉耻,还要不要了?半夜在操场上搞什么呢?”教导主任使劲冲我们咆哮,我举起袖子遮住了脸,免得口水喷到我。
我一边挨训,一边在心里暗骂:妈的,今天晚上真倒霉。
教导主任骂了一会,又问我:“你哪个班的?”
我愣了一下,忽然想起来:我根本不是五中的学生啊,我为什么要在这挨骂啊?
我大声说:“我不是你们学校的,你抓错认了。”然后我转身就走。
教导主任彻底怒了,带着一帮人哗啦哗啦追我。也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坏了,那女生跑了。”
于是这帮老师又回师办公室。
好了,这场闹剧总算结束了。
我躲到角落里,给赵先生打了个电话:“二舅,我有麻烦了。我把鞋埋错了。我埋在两棵树中间了,这样是不是没用?”
赵先生沉默了一会,然后叹了口气:“大外甥,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我说:“你什么也别说了,你给我指条明路吧。”
赵先生说:“对方要夺你的舍,就先要从肉身里面钻出来。你先找到他的肉身,用一根针刺进他的天灵盖。他魂魄出不来,也就没办法对付你了。然后你等我,我马上回学校帮你解决了他。”
我答应了一声,就急匆匆的向男生宿舍楼走。
这时候赵先生又问了一句:“对了,谁要夺舍你啊。学校里边还有这种老道士?”
我说:“是马克。”
赵先生听了这话之后,马上急了:“别去了,快躲起来。马克是个幌子,正主在暗处。你快找个没人的地方。”
我正在惊慌,忽然身后有一只手把我的手机拿走了。我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马克。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了,见我回头,还冲我咧嘴一笑。
赵先生还在电话里喊:“记住,千万不要让人找到你,尤其是马克。”
马克随手把我的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