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夫人问我:“你上次的肉身是怎么丢的?”
我说:“被一个魂魄偷走了。他和我同名同姓。我是阴历初九,他是阳历初九。”
观夫人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一阴一阳,你的肉身很适合被他用来借尸还魂啊。”
我像是找到知音了一样,使劲点了点头。
观夫人又问我:“上次你的肉身找回来之后,他的魂魄去哪了?”
我说道:“被我关到一个纸人里面了。”
观夫人疑惑的说:“那就奇怪了。”
我担忧的问她:“怎么了?我也不属于第二种情况吗?”
观夫人说:“第二种情况,是有肉身被孤魂野鬼借尸还魂。后来这只鬼遇到术法高手,被打的魂飞魄散。那鬼虽然散了,但是有一丝魂魄遗留在了肉身当中。在夜深人静,主人睡意朦胧意志薄弱的时候,有可能操纵肉身。”
观夫人说:“和你同名的那只鬼既然被你关在纸人里面了,那就没有魂飞魄散。按道理说,你的肉身里面也没有他的魂魄。这可真是奇怪了。”
我听到这里,忽然心中一动,急忙说道:“他曾经把我的五脏六腑取出来带在身上。那一缕魂魄会不会藏在五脏六腑里面?”
观夫人说:“有可能。”
这时候,那些纸人忽然齐刷刷的转了转身子,向我们看过来了。被几百双眼睛盯着,我心里有点发毛。
观夫人对我说:“他们在催促我了,我必须得走了。”
她从身上拿出来一面小小的镜子,对我说:“过一会,你悄悄地走到肉身身后,突然叫一声他的名字。他会猝不及防的转过身来。如果里面当真有不属于你的魂魄,那他就会被困在镜子里面。”
我兴奋地把镜子接过来了。
观夫人又嘱咐我说:“把那一缕魂魄困在镜子中之后,你要找一棵桃树,把镜子埋在树根下,记住,要埋在桃树的东方。这样一来,那魂魄就不会逃出来了。”
观夫人说完这些之后,甚至顾不上跟我道别,就急匆匆的向天兵走去了。我看到天兵簇拥着一顶白色的轿子。
观夫人登上轿子,那些天兵就飞快的向前面走去了。
我握着那面着镜子,一股感激之情油然而生,忍不住在心里念叨:“愿观夫人长命百岁。”
观夫人走了,天兵也走了。这条小路又变得很幽静。于是我走在幽静的小路上,活脱脱像是一个孤魂野鬼。
随着距离的接近,我发现精神病院的大门口,确实站着一个人。那是我的肉身。
精神病院的大门是用铁棍焊成的栅栏,这种栅栏门看似容易攀爬,实际上难度很高,因为这种门只要爬上去,就会来回摇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更不用说顶部有尖锐的突起,稍有不慎就会被扎伤。
我的肉身趴在门口,看样子是在撬锁。
我有点庆幸了,幸好精神病院的大门是这样的。要不然他随便找一间病房藏起来,那我可就难找了。
虽然我走路不会发出声音,可是我依然尽量轻手轻脚,我走到肉身身后,把镜子拿出来,举在身前,然后叫了一声:“胡初九。”
肉身猛地回过头来,一张脸正好落在镜子跟前。他瞪大了眼睛,惊奇而诧异的看着镜子。几秒钟后,他晃了晃,扑通一声,歪倒在地上。
我松了口气,连忙弯下腰检查了一下肉身,还好,我很确定里面没有任何魂魄了。
我甚至来不及查看镜子,就急匆匆的钻到肉身里面了。
现在我明白肉身的宝贵了,我一秒钟都不想和它分开。
等我缓过来之后,我从地上爬起来,开始检查扔在旁边的镜子。镜子里面有一个发育不全的胎儿。他的脸只有一半,可是我却马上认出来了,是二胡。
我心想:“果然是这家伙啊,简直阴魂不散。都把他关到纸人里面了,还能跳出来再害我一把。”
我向周围望了望,想要找一棵桃树。几分钟后,我发现附近还真有桃树,不过在精神病院的院子里。
我挠了挠头,推了推大门。大门锁的很结实。看样子我们上次溜进去之后,精神病院就开始狠抓防盗了。
我看着这扇栅栏门开始叹气:“这种门,真的不好爬啊。”
我绕着精神病院转了一圈,找了一处还算低矮的围墙,艰难地爬上去了。墙上撒着很多碎玻璃,幸亏我小心谨慎,没有被割破手。
我从墙头上跳下来,看看左右无人,就溜到了桃树旁边,用手在东边挖了一个坑。
做这个的时候,我总觉得身后好像有人在看我似得,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有个保安就站在我身后,我顿时吓得一哆嗦。
但是我很快就回过神来了,这不是真的保安,是站在墙角的纸人,我们上次就见过。
我长舒了一口气,把镜子放到坑里了,然后埋上土,又用脚踩实了。
这时候,我听到身后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像是一个贼,正在蹑手蹑脚的走路。我回过头去,发现那个纸人和我之间的距离,好像近了一点。
我心里惴惴不安,略微考虑了一下,就试探着向那纸人走过去了。
等我走到他身前的时候,纸人忽然咧嘴向我笑了一下。我的脑子嗡的一声,转身就要逃跑。
这时候,纸人忽然抬了抬手,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戳在我腰眼上。
一股强大的电流传遍我的全身,我打着哆嗦倒在地上。这时候我的脑子忽然灵光了:上次的纸人被拿走了,保安真的在院子里站岗了。
我被电晕了,晕晕乎乎,还残存了一点意识。我感觉我正被人拖着,进了住院部,又上了二楼,然后被扔进了一间病房里面。
真巧,还是上次那间。
我躺在地上快哭出来了。这都是什么事啊?丢两次肉身也就算了,还两次被关进同一间病房。丢人,丢人啊,真丢人啊。
我在身上摸了摸,还好,手机还在。
我把它拿出来,翻了翻,找到了赵先生的电话。但是我没有打,因为我知道,打过去之后他一定会嘲笑我。
我又看到了夏心的电话,我还是没有打,和在美女面前没面子想比,我宁愿赵先生嘲笑我。
我咬了咬牙,拨了赵先生的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被挂断了。我有点纳闷:“这是什么意思?”
我又打过去。这一次响了很久,然后赵先生接了,接了之后,劈头盖脸第一句话就是:“大外甥,现在几点了?”
我看了看手机:“五点,怎么了?”
赵先生问:“天亮了没?”
我有点纳闷:“问这个干嘛?”
不过我还是老老实实地走到窗边向外看了一眼,然后对赵先生说:“还没有,不过东边有点发白,估计快天亮了。”
赵先生马上就吼起来了:“天还没亮,你打什么电话?我忙了一晚上,帮那个什么包小沐送魂。刚回来躺下,打算补补觉,你可好,又把我吵醒了。”
我苦着脸说:“二舅,我也不想给你打电话,我这边有急事。”
赵先生叹了口气,无奈的问:“什么急事啊?”
虽然知道旁边没有人,但是这种事实在难以启齿,所以我压低了声音:“二舅,你想办法把我救出去吧,我被关在精神病院了,就是上次的房间。”
电话那边沉默了。
我喂了一声,还是没人搭理我,我仔细听了听,好像听到了轻微的鼾声。
我有点纳闷:“不会这么快就睡着了吧?”
于是我把电话挂断了,又打过去了。这一次赵先生接了。
赵先生倒没有发火,而是贱兮兮的笑着说:“大外甥,你不知道,刚才我做了个梦,梦见你给我打电话,说你被关在精神病院了,让我起床去救你。哈哈哈,你二舅我在梦里也是有智商的。咱们不是早就从精神病院出来了吗?所以我关了电话就接着睡了……”
我挠了挠头,有心说的委婉一点,又担心他一不留神睡着了。于是只好说:“二舅,那不是做梦,我真的被关起来了。”
赵先生有些茫然的“啊?”了一声。然后问我:“什么时候的事?”
我说:“天还没亮的时候。”
赵先生说:“大外甥,我们昨晚才离开精神病院。几个小时不到,你又被关起来了?你这么想治病啊?”
为了能从这鬼地方出去,我忍了。我憋着气对赵先生说:“你来不来啊?”
赵先生打了个哈欠:“来,我能不来吗?”然后他把电话挂了。
我坐在那张破床上,心情复杂的等着赵先生。
大概十来分钟而已,我听到一阵脚步声。我心里一喜:“这么快就到了?赵先生真是不含糊啊。”
我跑到铁门跟前,隔着小孔向外面望。我看到一个熟人,但是这人并不是赵先生。
是王琦的男朋友。他手里面捧着一束玫瑰花,正向斜对过的病房走过去。
有个医生帮他打开了门。然后我看到王琦被人从里面搀扶出来了。
我有点惊讶,实在想不通这是怎么回事,于是我只好盯着他们看。
我听到王琦的男朋友说:“你的病怎么样了?”
王琦木然的说:“我没病。”
王琦的男朋友有点不高兴了:“你没病?医生说你有妄想症。”
王琦怒道:“我没有妄想症,我真的看见初九了。我在医院的时候也看见他了。他说他就住在那间病房。”
王琦向我的房间指了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