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奕菲得到消息的时候,何年希已经出院了,她找到警司面前查问何年希的去向,警司只是回答,何年希被转移到了安全屋,却对周奕菲保密了所谓安全屋的地址。
周奕菲心中有疑虑,但是看到江景御还在医院没有离开,便是稍稍松了一口气,她私心里还是希望这两人能分开一段距离。
封爵开着吉普车将乔装打扮后的何年希从医院后门借走,说实话,封爵此时心情是复杂的,这个新年他是要留队的,自然不能回家过节,对封家老宅的过节,封爵也有些反感,他虽是军人,却也是在深宅大院长大的,那些勾心斗角的游戏他看多了,觉得糟心。当何年希说要过来陪他过新年,他私心里是欢迎的,但也是抗拒的,他与她现在算是个什么关系?自己上司的女人?被欧殇仪知道了,会怎么想?
何年希穿着一件灰色的羽绒服,带着一顶毛茸茸的帽子,口罩几乎遮住了整张脸,这样的打扮在医院这种地方出现也不奇怪,一上车她就摘下了口罩。
封爵瞥了一眼何年希,冷漠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讥讽,“我还以为你何年希无所不能,怎么也能被警察给盯上了?”
何年希挑眉,一点也不生气,没心没肺的说道:“我的无所不能自然是建立在有人撑腰的基础上,封上校不是早就知道了么?好听了说,我就是狐假虎威,难听了说,我不过是你们的一个傀儡。”
封爵眯起眼眸,继续开车,何年希每次说起这事儿,他多少会有些内疚,毕竟当日,是自己将她拖下水的。
“你当初为江景御牺牲这么大,他现在就是这样报答你的?”封爵不喜欢江景御,立场不同,品性不同,没有一丝一毫的惺惺相惜,“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没能力保护你,弄得你这么狼狈打电话找我?”
何年希睥睨封爵,“封上校还真是不解风情,你应该换个角度想,也许我是想你了,所以才用这个做借口见你呢!”
“何年希,这种话,你说出口了,才是不解风情,太假!”封爵毫不留情。
“动手的人,是三联社的那帮老东西,大概是不服气我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平白的占了当家人的头衔,或者我也可以怀疑,是江鹤默认了这个决定,只是他也没想到,那些人不只想杀我,顺便连江景御也一起杀了,三联社有没有我并不重要,我不过是江鹤眼里的一根针,但若江景御死了,三联社才是真正要易主了,甚至可能瓦解。”
何年希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仿若就是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这么简单,一边抬眸打量封爵的侧脸,“封上校,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封爵的目光阴沉,“猜对了一半!”
“一半?”何年希好奇了,“另一半呢?”
封爵扶着方向盘,目光淡然的看着前方,提点了一句:“江景御死了会怎样?”
何年希看着封爵,目光又飘向了窗外,许久才呵出一口凉气,神色森然,“三联社一盘散沙,群龙无首,那些老家伙继续自相残杀,江鹤身体不好,必定不能撑住,毕竟谁都想要大佬这个位置,所以”
何年希没有继续说下去,封爵倒是难得的接下去了:“所以,这种事,要看最终受益人。江景御这次势必要处置内鬼,三联社会大伤元气,不管结局如何,受益方都不会变。”
何年希顿了一下,“你是那个受益方吗?”
封爵看了一眼何年希,“你希望呢?”
何年希靠在座椅上,“若真是如此,我似乎应该考虑舍弃江景御了!”
“我以为你会保全他!”
何年希想了想,“做人得量力而行。”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这么不知所谓!”封爵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接着就沉默了,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了。
车子在快到部队的时候,封爵突然开口了:“你这次是以家属身份来的,就住在我分配的公寓楼。”
“我这样来找你,你说欧殇仪会不会知道?”何年希突然问道。
“你怕了?”封爵憋着一股火气。
何年希轻笑,“难道你不怕?”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
何年希突然靠近封爵,下巴搁在封爵的肩膀上,吐气如兰:“若你真是如此,那我倒是不用担心了,毕竟你会保护我的对不对?”
车子进入了军属大院停下,很快就有两个士兵跑过来了,“首长,这是嫂子吧?东西我们来拿!”一个年轻的小士兵很有眼力见的从后备箱里提出拉杆箱。
何年希下了车,抬眸看着眼前这一栋四层小楼,就是这个年代最传统的那种筒子楼,不算长的走廊里摆放着各种杂物,封爵是上校级别,这样的男人算是钻石男了,各家都想着把自己的女儿、妹子甚至是侄女的塞给他,他却一直没有反应,理由简单,“不搞外戚干政”,说明白了就是不想部队战友之间的关系变得拖泥带水。
这也就有了之前所谓的相亲。
现在封爵的女朋友来了,各家各户的军嫂都探出头来想要瞧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虏获了封爵这么个冰山男。
这一眼看去,虽说何年希今日打扮不是那么花枝招展,可那冷艳的姿态还是让人想到了妖精二字。
“封团长,这就是你女朋友啊?什么时候请喜酒啊?”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问道,她家男人是二连的连长,平日里在这些个女人堆里,也算是有点地位了。
封爵看了一眼何年希,何年希就那么慵懒的站在楼道里,眼中闪烁着促狭和揶揄,“还没定日子。”封爵半天憋了这么一句话,大概也是很要面子的,若是让人觉得他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必定是要被笑掉大牙的。
封爵掏出钥匙开了门,两室一厅,不过六十个平方,屋子里简单摆放着一些家具和电器,便是没有多余的东西了,就纯粹是个宿舍而已。
小士兵帮着把行李箱送到屋子里,咧嘴笑着,“嫂子,你来了就好了,咱们团长一个人太孤单了,嫂子是特地来陪团长过新年的吧?”
这么多个军嫂里面,小士兵觉得,何年希真是长得漂亮,带的行李也是最少的,不像那些女人,恨不得把一个房子都搬过来了。
打发走小士兵后,封爵看着何年希从行李箱里拿出两瓶葡萄酒,瓶中金色的液体在阳光下很绚丽,“你还带了酒?”
“是啊,你知道的,我喜欢酒!”何年希漫不经心的回答。
“这里是军属大院,我劝你注意点。”封爵冷声道。
何年希笑了,“怎么?你怕我喝醉啊?”
封爵低头看着何年希,喉结动了动,“你既然是来这躲避的,就低调点,平日里少出门。”
何年希轻笑,“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我也是女人,虽然我不能保证自己出淤泥而不染,但我尽量不和她们同流合污。”
“何年希,正常说话。”封爵头疼,“午餐和晚餐我会打回来给你吃,没空的时候,我也会让人送过来,或者你可以自己做饭吃,屋子里缺什么,你说一声,我让人去买。”
封爵的顾虑就是让何年希少出门,何年希也没有意见,封爵看了一眼被何年希踢到一边的行李箱,眼皮子跳了跳,本想不管的,还是手贱的弯腰替她收拾了一下,将里面的衣服整理送到房间的衣柜里,“我没什么衣服,你的衣服就放在这个柜子里。”
何年希已经倒了两杯酒,“陪我喝一杯,算是预祝我们两个同居愉快。”
封爵看着何年希没心没肺的样子,扭过头:“我一会儿还有事,不能喝酒,何年希,你当真舍弃江景御了?看你的样子,一点不担心。”
何年希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我也想做个最终受益人。”
封爵离开后,何年希便是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玩电脑,说是玩电脑,就是在查看平江市那边的动静,她如今已经拿下了西城区的那块地,说实话,何年希只知道未来的二十年,地皮很值钱,就算她什么都不做,光靠房地产这个项目就赚足了钱。若说起具体的实施,何年希不懂,肚子里没墨水,怎么装逼都装不了,她不懂,不代表别人不懂,苏贤宇身为苏家大少,盛林集团的前执行总裁,她绝对相信他的能力,这也是她迫不及待的去疗养院治好他的原因,不只是为了那两百个亿,这个男人,若是不能为她所用,那么就会成为强劲的对手,毕竟苏贤宇有钱、有能力。
何年希的目光停留在电脑荧屏中的一个概念设计图上,凝神了许久,直到敲门声响起,她抬眸看了一眼窗外,竟是不知不觉中已经夕阳西下了。
何年希将这份概念设计图保存后,便是发给了苏贤宇,算是最终确定她满意这份设计概念,苏贤宇就可以和这家公司商谈了。
敲门声还在继续,何年希起身去开门,站在门外的并不是封爵,而是一个陌生女人,能在这个大院里出现的女人,还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应该也是某个军人家属。
“嗨,你好,我叫张月秋,就住你家对门,我家那口子和你家封团是一个队的,今天说好了,晚上去我家吃饭,可不许拒绝,我都准备一桌子菜了。”
这声音听着很热情,何年希却是问了一句:“封爵他也答应了?”
“那肯定啊,我家男人已经约了封团。”
何年希委婉一笑,“封爵同意了,我就没有意见。”
张月秋眼睛朝着屋子里看了看,何年希也没说要去帮忙的话,只是靠着门站着,由着她朝屋子里张望,“你中午吃了么?”
何年希见张月秋没有要走的意思,便是让开道,径自进了屋,“进来坐会儿吧!”
张月秋微微蹙眉,总觉何年希有点太不懂世故,还是跟着进去了,何年希去厨房看了看,水瓶里烧了水,她倒了一杯水,出来的时候看到张月秋不在客厅,人跑到自己的房间去了,此时正站在自己的电脑前发呆。
“喝水!”何年希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张月秋惊了一下,从何年希的手中接过杯子,目光还是若有似无的扫过桌子上的酒杯,那瓶酒就算是她不喝酒,也看得出来是一瓶价值不菲的洋酒,早前就听说过,封爵的女朋友出身豪门,那次来玩,临走时还有司机专门来接的。
“这大冷天的,你一个人在家喝闷酒?是不是心里不开心?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可不能闷在心里。”张月秋努力让自己显得很善解人意,事实上,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屋子里喝酒,怎么看都感觉很诡异,反正不是正经女孩子那种。
“就是因为大冷天,才要喝酒暖身啊!”何年希一脸无辜的说道,“嫂子要不要也喝一杯?”
“不用不用”张月秋说着摆手,“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晚上去我家吃饭,我先回去准备了。”
“好,晚上我会等封爵回来一起去。”
张月秋出门的时候,就遇到另一个军嫂领着孩子上门了,看到张月秋的时候,讪讪的笑了,“月秋,你咋在这儿?”
“我就是来请何小姐去我家吃晚饭的,我家那口子都和团长约好了。”这意思仿若是在暗示对方你没戏了,“卢嫂子,你呢?带孩子来串门吧?”
“是啊,串门带孩子认识一下新阿姨,孩子皮,怕以后冲撞了弟妹。”
何年希看了一眼小孩,七八岁的模样,“我极少出门,想来也不会有机会让他冲撞了。”
这回答,两人嘴角都抽了抽,不是应该说没关系吗?怎么一点客套都不懂?但谁也没说什么,心里也肯定了何年希不是那种好相处的,寒暄了两句,各自散了。
晚上,楼道里传来男人们说话的声音,随后封爵便是进门了,客厅里漆黑一片,除了房间里传来的亮光,心咯噔一下,封爵没有特别渴望过家庭的温馨,但此时此刻,别人家灯火通明,而自己的屋子里明明有个女人,却偏偏是冷锅冷灶,这感觉,还真是落差太大。
封爵摘下身上的棉衣,站在何年希的门前,看着何年希此时窝在床上看电视,手边还有一个酒杯和一瓶葡萄酒,“看来两瓶酒不够你喝了。”
何年希抬眸看了一眼刚刚回来的封爵,“干嘛一回来就挑刺儿?心情不好?”
封爵松了松领口的扣子,何年希继续说道:“傍晚的时候,对门那个张月秋过来找我,让我们晚上去他家吃晚饭,说你们已经约好了。”
“恩,下午集训的时候,她男人林树刚和我说了。”封爵走到衣柜的落地镜前开始换衣服,何年希下了床,走到封爵的背后,手指穿过他的咯吱窝,落在他胸口的位置上,“不开心?”
“没有!”封爵抓住何年希作弄的手。
何年希抽回手臂,就听到封爵突然问了一句话:“何年希,你有没有想要组织一个家庭?”
何年希意外封爵的这个问题,封爵继续说道:“没有是吧?”
何年希挑眉,嘴角扬起一抹邪肆的弧度,“今晚怎么这么多愁善感?这可不像你!”何年希站在封爵的身边,目光透过镜子看到的是镜子里的阿缘,她妖媚的妆容正对自己露出讥诮的笑容。
“年关将至,封上校你莫不是动了情,想要结婚成家了吧?听起来,是在嫌我碍事?”
封爵觉得和何年希说这个话题,不是对牛弹琴就是她在装傻,索性不再继续,“走吧,去对面吃饭。”
何年希原本就穿着一件黑色的蕾丝裙,既然只是到对面去吃饭,索性就随便披上了一件狐狸毛的背心,挽着封爵的手臂出门。
“若组成一个家庭就能给你温馨和安全感,那世上就没有那么多情杀和离婚了,也不会有那么多不幸福的人了。”临出门时,何年希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封爵的心咯噔一下,“关键还得看人。”
封爵扭头看着身边的何年希,“你是哪种人?”
“恰巧不能给你家庭的那种人!”何年希妩媚的笑了,“不过我可以给你别的,例如情爱!”
张月秋的老公也姓张,叫张洪根,是副营长级别,年纪和封爵差不多,这会儿张家除了这对夫妻,还有一个年轻的姑娘,看起来约摸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穿着一件粉红色的大衣,做了烫卷儿,带着一个粉嫩的发箍,整一个公主梦泛滥的女人。
“封团长来了,快坐,就等着吃饭了。”张月秋热情的招待着,那个穿着一身粉色的女人也笑盈盈的过来了,“封大哥!”目光落在何年希身上的时候,还是顿了一下,不自然的笑了笑,“这位定是封大哥的女朋友吧?你好,我叫朱兰。”
何年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朱兰,又看了看封爵,优雅的打招呼:“你好,我叫何年希。”
“团长,来,快坐,让她们女人说话去,咱们两个先杀一盘!小兰,给封团倒一杯茶过来。”张洪根开始招呼了,朱兰得到指示,欢快的应了一声,便是去泡茶了。
张月秋笑着向何年希介绍:“小兰是我家洪根的表妹,现在就在这里的小学做老师,离这里近,没事就来我们这里串门。”
何年希轻笑,“这个时候,学校都放假了。”
张月秋顿了一下,没想到何年希一点不会装傻,戳破的这么明显,只得讪讪的笑着,“可能是学校还有点事。走,跟我去厨房瞧瞧,看看你喜欢吃什么。”
何年希挑眉,“还是等上了桌一起吃,不管喜不喜欢,客随主便。”
“呵呵呵何小姐真是会说话。”说完转身去厨房忙碌了。
何年希干脆的坐在封爵身边,看着封爵和张洪根下棋,随便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书翻看,这本言情是张月秋在家没事的时候看的,这个年代,各种言情上市,内容堪称典藏,没有最火辣,只有更辣眼的。
朱兰端着水杯送给封爵,便是一直站在封爵身边看封爵和张洪根下棋,娇嗔着:“封大哥,我也经常下棋,不过我总是下不过表哥,你可要帮我杀杀他的锐气。”
张洪根爽朗的笑道:“我的棋艺已经很厉害了,小海在你之前学下棋的,现在还不如你呢!”
何年希抬眸看了一眼朱兰,目光再次回到了书上,张洪根和张月秋有个儿子,就在朱兰的班上,现在放了寒假,便是把孩子送去了老家给爷爷奶奶了。
张月秋端了菜出来,笑盈盈的说道:“小兰,你现在也不小了,该找对象了,说起来,过去我们还想着把封团长介绍给小兰呢,只是没想到,封团长这么快都有女朋友了。”
张月秋这话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张洪根快速的扫了一眼自己的妻子,又看了一眼封爵和朱兰,真心觉得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很般配,但是又看了一眼坐在封爵身边的何年希,这女孩子长得很漂亮,就是给人一种不能踏实过日子的感觉。
“何小姐,你现在在哪里上班?”张洪根随口问道。
何年希算是听出来这家人的鬼心思了,放下手中的书从后面搂住封爵的腰,脑袋搁在封爵的肩膀上,“张营长猜?”
对上何年希妩媚的笑容,张洪根有些不好意思,却是让一旁的朱兰咬碎一口银牙,这女人还真是不要脸,就这样搂住封爵。
“我猜不出来?难道你也是老师?”
“呵呵呵老师?”何年希媚眼如丝,“恰巧,我应该算是最让老师头疼的那种,我还是学生呢!”
“还在上学?”张洪根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封爵,封爵倒是没有什么表情,却是对着何年希说道:“坐好!”那眼神分明的宠溺。
何年希松开手,再次回复优雅的姿态坐在沙发上,“是啊,还在上学。”
“何小姐是打算毕业后就和封大哥结婚吗?”朱兰忍不住问道。
何年希知道这个女人吃醋了,女人吃醋的时候就是很有趣,何年希笑靥如花:“不知道呢!封爵之前就向我求婚了,不过我还没答应,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趁虚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