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人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察觉到了这一惊险的瞬间,不少人发出惊呼声,都以为连青容要被木柱砸得血溅当场了。
然而旗杆却没有砸在连青容身上。
连青容波澜不惊的面容扭曲了,睁大了眼睛,瞪着眼前这个人。
旗杆被白容华用肉身生生挡住了,她侧着头,抬起胳膊,用肩膀扛起了那根旗杆。
现场陷入了一片可怕的静默中,就连呼啸不休的狂风也没能引起大家的注意,众人都愣愣的看着眼前这称得上难以置信的一幕。
白容华以“他”纤瘦的身子,轻而易举的抗住了那根险些置人于死地的木柱,而且看“他”的表情,似乎还很轻松。
白容华却没空去在乎她现在为了救连青容这个麻烦精暴露了自身实力这件事,她拧着眉冲连青容大喊:“还不滚开?等着砸你身上啊!”
连青容微微一怔后,扭曲的面容归复平静,他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难以称之为微笑的复杂表情,悠然往旁边让了几步,然后看着白容华卸下肩膀的力道,让木柱从上面滚动起来,然后一个闪身往旁边跳去,旗杆砰一声砸在地上,砸出了一道坑。
中郎将闻讯匆匆跑出来,诧异的看了白容华一眼,但什么也没说,领着连青容匆匆钻进了中军帐里。
白容华把周围那些探视的目光,尤其是那几个最近几天一直骚扰她的几个油子的目光当做空气,拍拍手回到她所在的伍里,继续和同伴们一起拆卸帐篷。
等到全都收拾好了以后,那几个油子偷偷趁人不注意时去试着抬那根旗杆,没有一个人能单独抬起的,至少也要两人才能合力抬起,这还是挑的力气大的,且两人抬起来都气喘吁吁,力气难继,若是换成了稍微孱弱些的人,三个都未必能抬起来。
几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这些人的小动作,白容华没去注意,自然也不知道,但她能明显的感觉到,周围大兵们对她的态度改变了,不再是像以前那样一味的带着淫猥的意味嘲笑她是“小白脸”,是“兔儿爷”,还有几个客客气气,称呼她为“白兄”的。
白容华心中好笑,有些后悔没有早点直接展露武艺,也不用被那几个油子纠缠这么久了。不过相应的,她也有些疑虑,若是今天这件事引起了注意,上面要把她擢升上去当出头鸟,也未必是件好事。
也罢,思来想去,横竖人算不如天算,神算子也不敢算尽一卦,唯恐天道无常,而今之计,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思量多少,都不过是杞人忧天。
自那日龙卷风来袭,白容华露了一手后,她很是清净了一段时间。对于那个连青容,她始终心里都有种隐约的感觉,总觉得没那么简单,平时也会格外留意一下,然而连青容却常常神出鬼没,神龙见首不见尾,难以见到他的踪影。
就算偶尔和她碰面,也是一副漠然的模样,似乎完全不记得那日白容华救了他一命的事。
前线战事越发吃紧,昨日军令下来了,十日后,大军即将要拔营出发,涉过黄河,迎击北魏。白容华忧心将来的命运,并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这日操练完毕,她照样靠在树下休憩,一抬头,却看到连青容换上了灰头土脸的粗布衣裳,和其他兵士们没什么差别,直直的朝她走来。
白容华看着他往自己这边走来,心中暗忖,不知他又有什么打算,正想着,忽然斜刺里窜出几人,挡住了连青容去路。
她定眼望去,发现正是那几个先前纠缠过她的老油条。看来他们大约是因着之前震慑放弃了自己这个目标,便转移到了连青容身上罢?
眼看着为首的那人嬉皮笑脸的伸手要去捏连青容的脸颊,白容华叹口气,无奈的准备起身去制止。她前世作为警察残留下来的正义,使她无法对这种事情做到袖手旁观。
然而还没有等她完全站起身来,事态却有了截然相反的变化。
“啊!”
忽然突兀的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
白容华吃了一惊,一看,就看到前面连青容一手揪住那人的胳膊反过来,把他押到地上,一脚抬起,准确无比的提在膝盖窝里,踹得那人身不由己跪了下去。而这声惨叫,正是连青容一手撑住那人的肩窝,一手拉住他的手掌,两下里用力往下一扯,将那人的胳膊给扯得当场脱臼,激痛之下才惨叫出声的。
见四周的人都往这边看来,连青容不慌不忙,把两手松开,一脚揣在那人背心上,把他踹得往前扑去,跌了个狗吃屎,左手已经被连青容拉得脱臼,以一种不自然的别扭姿势弯曲的摆在地上,浑身不断的抽搐着,显然已是痛极。
他这一招速度极快,还没等那人伸出的手碰到脸,就已经揪住了对方,不给反应的时间,直接就卸下了一条胳膊。
周围的人都有些惊疑不定的看着连青容,他却浑然满不在乎,厌恶的拍拍手,转身利落离去。
白容华看着他的背影,思绪杂乱。看来这连青容未必需要别人保护。
一天很快过去,吃过杂粮馒头当做晚饭充饥后,白容华并没有马上回到营帐休息,而是来到了空无一人的打靶场。
北魏的人民多以鲜卑族构成,大部分都是胡人,加上和北魏交好的突厥,也都是善骑射的马上民族。
南秦作为南方人,多以步兵组成,她来到军营里是自带马匹的,分到玄甲十八营,算是后一批上战场的前锋,侦查战事、突袭游击,都需要机动性更强的骑兵来担任。
为了增强自己在战场上存活的几率,白容华丝毫不敢懈怠,她和那些跃跃欲试等着上战场求军功封赏的热血年轻人不同,她对南秦实际上是没有作为一个国家的归属感的,更没有存着什么精忠报国的心理。
对于一个从后世穿越过来的现代人而言,她只知道无论是北魏也好,现在的南秦也好,千年之后都会组成一个国家,也许对其他南秦人来说,这是他们以身报国、抵御外侮的好机会,但对白容华而言,不过是无可奈何必须要履行的义务罢了。
箭台的火把还在燃烧着,昏暗摇曳的火光下,照应出白容华修长的身影,纤瘦却坚定。
她背后背着一支大箭筒,手里拿着一把竹制的反曲弓,那弓少说也有三四十斤,越重的弓,发射出的箭力道也就越大,才越能提高她的生存几率。
这把弓是白秀妍拿出了她所有的私房钱,还当了两支原本用作嫁妆的银簪子买来的。原先白容华用来练箭的弓都是用的白术的,跟随白术多年戎马生涯,那把弓把手上甚至已经包了浆。
而她手上这把,是独属于她个人的。
白容华反手从箭筒里取出一支羽箭,架上弓弦,喀拉喀拉声响起,沉重的弓被她轻而易举的拉开,箭头对准了草靶上的圆心。
弓拉满月,白容华屏息凝神,弓弦被拉到了她高挺的鼻梁处,撑开弓身的手臂稳稳的,没有一丝颤抖。
咻的一声,羽箭划破空气,隐约传来了锐利的尖啸声,离线的箭划出一个漂亮的圆弧形状,干净利落的插入了靶心正中间,箭身没进草靶几寸深,剩下箭羽的部分快速的震动着,发出嗡嗡的声音。
不等那支箭平静下来,白容华再次反手摸出一箭,弯弓搭箭,瞄准了那支箭屁股,手松开后,啪擦一声,第二支疾射而出的箭从中间劈开前头的那支箭,把它劈成了两截,自己取代了靶心的位置。
“好箭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