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城出事了。
水城出大事了！
十几年安居乐业的临海小城,在巡抚大人来视察时,接连出了命案。
这分明是示威！巡抚代表的可是皇城里那位高枕无忧的天子！早没事晚没事,偏偏这时候出命案，甚至有公然闯入衙门里劫走囚犯的胆大包天之徒！
这可不得了。
大街小巷贴满了画像，想必那画师技艺精湛,竟是把故彦画的惟妙惟肖。
什么？你说同党呢？
“听说,那天衙门里的人啊,连对方面都没见到，就被劫了人，怕是妖怪哟！”
“可不是，月黑风高，隔空断了人胳膊，这妖怪,怕也不是普通的妖怪。”
“劫人的是妖怪,那被劫的呢？”
“说不定啊,也是妖怪！”
成堆堵在公告栏的水城居民，一边哈着白气搓着手,一边七嘴八舌的说着自己的见解。眼尖的见着巡查的官兵来了，立马咳嗽几声，顿时一哄而散。
故彦坐在不远处的马车里,身上裹着个棉被,冻的哆嗦，接连几个喷嚏，抽了抽鼻子,任他再面瘫的脸，也不由染上了几分红晕。
故彦被悬赏缉捕，露不了面，又染了风寒，只得让御邵湮去医馆抓药。
两人在客栈昏天暗地的糜烂了几日，关系仍旧没有太大的好转。御邵湮心里堵着口气，任凭故彦十八般武艺，用尽浑身解数也无可奈何。
看了看手腕上的银色镯子，故彦又狠狠的打了一个喷嚏。他是消失过两次的人，御邵湮没有用链子拴住他，只是下了个禁制...
比霍安澜对天藏要好太多了。
想到当初见天藏的样子，在想想御邵湮要是如此对他，故彦打了个冷颤，决定最好让御邵湮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那对细思极恐的狼cp。
故彦的东西在衙门里被掏的干净，连带苏祁给他的银票也被挂搜走了，说什么官兵捕快，实际上就是一群土匪！
揉了揉酸痛的鼻子，刚想将侧窗的帘子掀开悄悄外头，御邵湮就回来了。手一抖，又缩回被子里。
“我们离开这里。”御邵湮将抓好的药朝他身侧一放，就要出去驾车。
故彦眉头一蹙，还不待他问为何突然要走，就隐约听见外头有人喊：“出...出人命了！”
“......”故彦脸色一冷，明知对方看不到，仍旧瞪了眼，“你...又杀人了？”
可这次又是为何？
话音刚落，周身气温就骤降十几度，御邵湮没回答，扭头就踹了厢门，不等外头冷风进来，便又关紧，驾马朝城门去。
难不成还是错怪了他？
故彦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加之马车里密封的严实，怀里的暖炉不一会儿就将他身上捂出了汗。
故彦曾经问过御邵湮，车夫的死与他可有关系
当时两人刚结束一场欢爱，御邵湮还没退出去，就那样掐住他的腰，又慢慢胀大，顶的更深，“他想杀你。”
只是想想，御邵湮就克制不住他的戾气，只差一点，就眼睁睁的看着他找了几百年的人被杀了。
缠绵的吻落下，故彦没有发表任何见解，因为他根本就说不出话来了。
御邵湮早在之前就尾随他了，林里被屠的劫匪，客栈里一击致命的车夫，衙门里断了胳膊的捕快...
现在又不知是惹了什么命案，果然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吗，人命于他，已可草菅。故彦闭了闭眼，心里忍不住抽疼了几下。
他不介意御邵湮杀人，但是不代表他不害怕御邵湮杀人。
天道轮回，恩怨相生，出来混，欠的，早晚是要还的。
水城现下戒备，城门口的守卫自然不能放了马车出去。巡抚大人下了死命令，非要抓到凶手，想出城？塞银子也不好使了。
故彦就听到外头几句模糊的交谈，背心渗凉，随后马车飞奔，他都没缓过气儿来。
“停车。”
故彦说话声音并不大，但是他知道御邵湮必然是能听见的，可马车仍旧没有停止的趋势。
“御邵湮，停车！”
声音提高了几个调，故彦掀了身上的棉被，凑过去拍门。外头是勒马嘶鸣的声音，车厢一阵颠簸，险些让他撞到了头。
现下正是深冬，门刚被打开，冷风就直嗖嗖的朝着他脸上吹，脖颈处顿时泛起一层鸡皮疙瘩。
“为什么杀人？”
御邵湮看向他，如果他的眼睛还是当初那般有神，故彦定然能看到其中隐藏的寒冰下，是炸裂的鲜血淋漓。
“如果我说，不是我杀的呢？”
故彦一怔，御邵湮将棉被捡起来，替他裹好在身上，掐着他的肩膀愈发用力，那双好看的薄唇一字一顿的吐出言语，“我杀人，从来都只有两个原因。”
“我知道。所以，我们不能就这样走。”
当初故彦穿回去，想尽千方百计，甚至约见过明眸。
对方至少有句话说的没错，这里发生的和书里写的有很多不同。
最起码，故彦愿意相信，御邵湮是有些不同的...书里的那位反派大大可绝对不会喜欢男人！
细思极恐，故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把脑海里那些画面甩了出去。他抬头安静的看着御邵湮，“我们回去，将凶手绳之以法，光明正大的离开。”
御邵湮偏了偏头，半晌才开口，“你想回去？”
“我不想背着几条人命跟你走。”
“几百年后，没人会记得。”
所以他根本不在乎。
“可是你看看现在的我。”故彦的眼神微黯，“我已经不是当初的归墟老祖了，我会老，会死，我没有几百年陪你。”
他甚至不知道死亡之后，是否会顺应这里的天命法则，能重新步入轮回。
“好。”
仅仅是听到他要离开，就已经无法克制怒气，可对方现在说的却是诀别。失而复得，得而又失，他已经无法在承受了。
一把抱住故彦，胸膛剧烈的起伏，恨不得将人揉进骨血里。
为什么偏偏是他，一个他完全控制不了的人。
“我们回去。”
故彦被他勒的差点断气，心里难受的厉害，却莫名生出了一点喜悦，御邵湮对他的反正总是这么明显，明显到让他自欺欺人说御邵湮不爱他都做不到。
这样，他这一程风雨，几经波折倒也不算有愧。
他们离城并没有多远，御邵湮本就是闯城门而出，身后的追兵，已经在两人准备回城时赶来，手持兵器，将他们团团包围。
故彦的画像满城皆是，无论如何他的确算是越狱之人，若然露面，他们也有理难辨。
御邵湮远远见着追兵来了，将故彦用棉被团巴团巴丢进车厢里，自个儿等在外面。
“你...”
“我有水城命案的线索，带我回去见你们大人。”御邵湮看起来不过就是二十岁上下的少年郎，加之盲眼，让他少了太多戾气，素衣薄衫，瞧起来竟还有几分仙气。公然打断了对方的问话，翻身上了马车，临关门前，随手指了个小兵，“将车驾回去。”
施发号令的得心应手，而那小兵点头前去驾车，竟也觉得理所当然。
“......”
故彦缩在棉被里，露出个脑袋，看着御邵湮大爷似的模样就想笑，可脸却仍旧那副瘫样。
御邵湮自然是不怕冷的，蹭过去连人带被子抱在怀里，身上的真气不要钱似的往那头送，车厢里片刻便暖意融融。
“你知道人是谁杀的？”
故彦舒服的呢喃了几句，有些怀念以前冬天在酹隐的日子。
“嗯。”御邵湮似乎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敷衍似的点了头。
“谁啊？”
“水城这几日，连带那个车夫，一共出了七宗命案。”御邵湮握住他的手，翻来覆去的摆弄，“水城地处中原边界，总归会有一些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不是人为的？”
御邵湮微微蹙了眉，“凶手不足为惧，只是背后之人，有些麻烦。”
能让御邵湮称有些麻烦的人...那应该是真的相当麻烦。故彦顿时有些后悔，要是自己要求回来澄清，反而害的两人身处险境...
“会有办法的。”
“......？”
“不会让你在离开了。”御邵湮亲了亲他的额头，将他的手攥出了汗，“一定有办法，让你留在我身边。”
故彦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喉间一哽，捧着御邵湮的脸吻了上去。
御邵湮说有，那就当做有吧，反正这辈子，或长或短，他都不会再离开御邵湮了。
等这次事情结束，他需要跟御邵湮好好谈谈，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告诉他有关这里的一切。
故彦眯了眯眼，感觉周身暖暖的，睡意上涌，窝在御邵湮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那一刻，他没能感受到，从御邵湮身上散发出铺天盖地的悲伤和恨意，让人多么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