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慕予听见推门声,回头看了看,见是任宇漠,解披风的手便略停顿了下。任宇漠抬脚进来,转身轻轻关上了门。
“你来可有什么事么。”凤慕予也并不抬头看他,将披风挂在一旁的风屏上,然后静静坐在椅子上,随手倒了一壶茶,轻轻啜了一口。
任宇漠见凤慕予这样,似是有些不愿同自己说些什么的样子,心中不由有些忐忑,可他觉得自己若是再这么下去,怕是要永远一个人睡在那个该死的房间了。慢慢挪了步子,走到桌前,在凤慕予对面坐下。
“我……”刚吐了一字,凤慕予便打断了他,“渴不渴,给你倒杯水吧。”而后也不听任宇漠作何回答,也就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放在任宇漠面前。任宇漠接过茶,想了想,还是没能说得出“谢谢”二字,总觉得说出口会显得太生疏了,便又默默垂下了手。
沉默了一小会儿,任宇漠终究是开了口,“今晚……我可以不回那个房间睡了么?”说完亦是觉得有些忐忑,眼神也不太敢直视凤慕予。凤慕予听罢眉毛略挑了挑,“怎么的?”随即看向任宇漠,触到了他不敢直视的眼神。
“慕予,之前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呢?”任宇漠突然觉得自己刚才的问话有些不妥,生怕凤慕予会不高兴,立刻转了话题,面上出现了一些严肃的表情。他不知道凤慕予想的怎么样了,只是怕凤慕予会立刻拒绝他。
凤慕予扯了下嘴角,想了想说,“我还没怎么想好,不过……今晚你倒是可以不必回你屋子睡的。”任宇漠听罢面露惊喜之色,一只手不禁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杯子。这么说来那是不是凤慕予已经打算原谅自己了?心下不由得一阵窃喜。
随即见凤慕予起了身,他便有些不知所措,亦是站起身来有些不知所措地下意识搓着手。手不自觉的放在桌上摸到了杯子,便是端起来喝了好两口。正要放下杯子的当口,只见凤慕予抱起一床被子走向了卧榻。任宇漠有些怔住了,这又是什么意思?刚刚还以为原谅自己了这会儿又让自己睡卧榻?想到此处也是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凤慕予。
“你……你这是?”任宇漠皱着眉头对凤慕予说道,他一时不知该怎么表达出自己的困惑了。“既然你不愿意回自己的屋子睡,那我房间的床今日暂且给你,我睡卧榻便可。”凤慕予将被子在卧榻上放下,直起身,很是自然地对任宇漠说道。
任宇漠一时怔的哑口无言,凤慕予宁愿睡卧榻也不要与自己同床共枕?心下更是有些戚戚然,顿时觉得自己刚才想的她已经原谅了自己的想法是想多了,不由低下头,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你也不必睡卧榻了,还是睡床上吧,天气寒凉,莫要冻着了,我回去便是。”说罢将杯子轻轻放回了桌上,默默走了出去。
凤慕予有些愣愣地站在那里,他是生气了么,自己会不会有些过分了?可凤慕予问了问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她只是觉得自己现在还不应该同任宇漠回到当初那样,毕竟还是没能彻底原谅他啊。
既然任宇漠已经走了,凤慕予也不做他想,默默将被子又搬回床上,钻进被子里倒是睁着眼睛想了很久的事情,感觉脑子里乱乱的,过了许久才睡着了。
三日后。
胡珵早早便来到了袁溪屋中,袁溪虽是用了早膳,听到推门声还是吓了一跳,抬眼竟是胡珵,也不知他为何这么早就过来,只得站定静静看着他。胡珵满面阳光地朝着袁溪走过来,在袁溪面前站定,慢慢伸出手,只见一只活灵活现木雕小鸟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
“你……送了我剪纸小像,我想着也该送你些什么,可我又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也只会用木头刻些小东西,就……就刻了个这个。”说完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看了一眼袁溪“嗯……你是不是不喜欢呀,那你喜欢什么我给你重新刻。”胡珵还是有些担心的,毕竟也不知道袁溪喜欢什么,若是不合她心意……
“刻的真好,我很喜欢。”袁溪眼睛弯弯地看着胡珵,伸手接过了那木雕的小鸟,翻来覆去地把玩着。
胡珵见袁溪并没有一点嫌弃的意思,反而是很喜欢的样子,自己也是欢喜得很。至少有一种自己的手艺被人肯定了的感觉。“没想到你的手还这么巧呢。”袁溪坐在椅子上,还在仔细看着那木雕,转头便对胡珵这么说道。连羽毛的质感都刻的非常细腻,倒像是个专业的手艺人做出来的了。
胡珵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也只是自己的一点小爱好,还没人这么夸过自己的。“你喜欢就好,我还担心你会嫌弃呢。”说罢“嘿嘿”一笑。
“怎么会,你刻的这么好,我怎么还会嫌弃?”袁溪有些认真地看着他,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会嫌弃,明明已经做的很好了。袁溪本不是个喜欢这些小东西的人,因着是胡珵刻的,现下对这个倒是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意思了。
本来胡珵在袁溪这里学习药理,也只是安静学习罢了,因元宵灯会上同她聊了一路倒是觉得本看着不食人间烟火的袁溪很是可爱了些,很有些不一般的感觉。更何况袁溪还送了自己那小像,虽是看起来不太像自己,但自己一点都不嫌弃,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这么用心做过什么礼物送给自己呢,因此心下对那小像也很是在意。
想到那剪的笨拙的小像,胡珵又有些觉得好笑,便手握拳摆在唇边遮挡自己那一丝笑意,岂料这个小动作倒是被袁溪看进了眼里。“你在笑什么?”袁溪有些奇怪。
“没什么没什么,我们快开始看书吧,昨日你教到哪里了……”胡珵怕袁溪追问,只得快速敛了笑意,立刻转移了话题。见胡珵不打算回答自己,袁溪也没有多问,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吧,只是……他刚刚那一笑,可真好看。
任宇漠自那日后,倒是安安静静在商会待了一段日子,苏菁也是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来过了,也不知她现在怎样了,任宇漠但也没有很想她,只是偶尔会想着自己上次的行为是否真的伤了她的心。不过不管自己是否伤到了她,但在生意方面倒是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只是需要苏菁露面的时候,她都让别人来代替她出席了,很明显是在躲着任宇漠的样子。
那日任宇漠正是在准备着商会接下来新的合作目标,忽的感觉有人走近了自己,转头一看,映入眼帘的是一身素净的天水碧的衣裙,再抬眼往上,仍是初见时那般柔美的脸庞,盈盈的眼神正是一瞬不瞬地盯着任宇漠,脸上有些微微的笑意。
隔了这月余,再一次见了苏菁,任宇漠一时倒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安静站在那里,和苏菁面对面站着,毫无波澜地看着她。苏菁的眼神里有很多欲说还休的情绪,不难看出,她有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也只是安静看着任宇漠,并没有说些什么。
沉默了好一段时间,终是苏菁打破了沉默。“宇漠,我不管你是否允许,我只想这么叫你。上次……那日我回去后想了很久,我总觉得自己可能是受伤了,从来没有人让我那么深刻地感觉自己被伤害过,,纠结了很久,我发现,我还是不能够恨你,甚至……甚至一点都不恨你,是我自己,在知道你是太子妃之后依然义无反顾地想要得到你,我也知道你努力想让我们只是平凡的朋友关系,可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说道此处,苏菁已然觉得很是悲凉,可她并没有哭出来,她知道,这样的情况下,如果自己没能说清楚自己想法的情况下就哭了的话,只能是有了反效果罢了。她真诚的眼神一直看着任宇漠,可任宇漠已然是轻皱了眉头,有些想要躲避那直白的眼神了。
“我想了很久为什么我不能恨你,如果我能够恨你,我完全可以无视我们的生意合作直接退出,如果我能够恨你,我一定会过来狠狠地骂你而不必在乎你的面子,哪怕后果不可预计……如果……如果我能真的恨你就好了……”言及此处苏菁已然是鼻头发酸,一双眼中蓄满了泪水,可她仍然在忍着,她不想再落泪了。可面对自己的感情,又怎么能够完完全全克制得住呢。
“可是我发现……我果然只能爱你……”苏菁的眼泪静静地滴落,她真的不想在任宇漠面前哭了,她想着也许这样只会让任宇漠更加反感,更加讨厌她罢了,可她已然不能控制自己的泪了,只能让它们这样安静地在自己脸上肆意地落下,滴在天水碧的衣衫上,像落在湖里的雨水那般,沉默着不着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