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发生了什么事?”
十几个家丁在门口站着,床上的人却还是嬉皮笑脸的看着自己,凤慕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身边的人,扯着嗓子大喊:“没事!什么事情都没有!”
“大小姐,我们可以进去看看么?”
家丁们素来都知道凤慕予是个好欺负的主,听到是凤慕予这里的动静,自然想进来捞点油水。凤慕予听到那油腔滑调的声音,直接就摔了身边的一个瓷枕,将声音放得更大:“哪里来的无赖刁奴,本小姐的屋子也是你们这下腌臜的东西能进来的么?还不快滚!”
瓷器碎裂的声音与女子尖锐的怒骂声让这些大男人们的心都抖了一抖,那些个平日里欺善怕恶的家伙第一次被这个小丫头给吓了回去。
屋子外的声音渐渐的住了,凤慕予这才毫不犹豫的一脚将身边的无赖给踢下了床。
“我的天,好狠心的女人!刚过河就拆桥啊!”
任宇漠一声哀嚎,轻轻重重的抚摸着胸口,三下两下就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冒着油水的纸包和一卷看着像是账册似的东西。
凤慕予目瞪口呆的看着任宇漠将东西拿出来,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刚才他将她扯进屋子里的时候,说的是有惊喜要给她,难不成这就是他所谓的惊喜?
“傻站在那里看着做什么?你这是打算就这样站着听我说?”
任宇漠一脸嫌弃的瞟了一眼凤慕予,声音里明显带上了几分不耐。
凤慕予强忍住将这个混蛋给丢出去的冲动,努力的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慢慢坐了下来。
“世子今日所觉得今日还没有耍够我,不妨改日再来……”
“吃不吃?”
凤慕予刚想下逐客令,一只硕大的鸡腿和账本就已经被任宇漠递到了自己的眼前。
“不负所托,这是商会这半个月的盈利。慕予可要好好想想此次该如何来谢我。”
凤慕予一边儿翻着账册,一边儿眼冒红光!
这任宇漠果然是个有本事的,这建立商会的法子,还是前世她和李如奕共同想出来的。彼时李如奕只是个不受宠的庶子,除了娶到她,还必须得在这家族的产业上有所建树才能让他爹为他留下更多的后路。
李如奕整整用了两年的时间才将商会所需的所有资料全部收集完毕,紧接着就是在她的帮助下将这些设想慢慢实践。当然,凭着这样完美的计划,李如奕终于成功的让他的父亲对他更加重视,让他有了一争李家家主的筹码。
可一直到李如奕背叛她,她死在凤琦渊的手上,前前后后总共用了一年半,她和李如奕的商会都没有真正步入正轨。
期间的困难她可以想的到,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她对任宇漠究竟能做成什么样也不敢保证。
可如今她不过是将名单交给任宇漠半月左右,没成想他只用这短短的半月时间就将这个商会建的有如此规模!厉害,实在是厉害!
“世子爷这本事,实在是……”
凤慕予夸奖的话刚想说出口,却在翻到最后一部分“米行”的时候微微的皱了眉头。将药出口的夸奖也生生转了一下话锋:“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
凤慕予的话直白的令任宇漠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是觉得他好欺负不成?这样的话竟然说的这么干脆。
不过,这也是他早就料到的不是么?
凤慕予将账册摊在任宇漠的眼前,奚落的话语随之响起:“各行会的盈利都让人惊喜,可这米行的亏损,世子爷近日这腰间的银子可还够用么?”
凤慕予笑眯眯的样子很少见,更多的时候,这丫头都是在用一种冷眼看着这个人世。可这难得的笑起来了,眼角眉梢间却都带着嘲讽的意味。
这样嘲讽戏谑的眼神任宇漠实在不太喜欢,只好用更加无奈的口吻回答:“这可不能怨我呀,人家的后台太硬,太强,如今我这不是穷的都快叮当响了,所以来找我的女诸葛想点儿好办法么?”
这商会建立不过半个月,任宇漠手上的绸缎庄,珠宝行,酒庄等各个分行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凤慕予的那批名单实在很是有用。
可让任宇漠没有想到的是,这米行一线上。不过短短的半月,他就足足亏了三十多万两银子!
这如今正值天灾,大旱使得五十万的百姓都颗粒无收。这样的情势下,他的米行里又收购了如此多的大米,如何能亏损至此?
凤慕予给的名单,他现在可以百分百的肯定是没有问题的,那么到底问题都出在哪里呢?
任宇漠想了好几天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带着名单来寻她,准备一同去看个究竟。
“知道了多少?”
凤慕予的神情突然恢复平静,淡淡的端起一杯酒问。
任宇漠笑的一派坦然,可细细再看,却也多了几分无奈。
怎么办啊,现在他怎么总被这小丫头看透呢?好像就算是想装个深沉都装不出来了呢!
“我最喜欢的就是同向慕予你这样聪明的人说话,只不过,这次的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呢!”
他的眉毛微微上挑,一双眼里充满了期待。这小丫头,聪明够聪明了,胆子究竟有多大呢?
凤慕予从来都知道,这件事情没有这么容易。但十根手指被尽数斩断的痛楚,大火中火舌肆意的灼烧着肌肤的痛楚,她到现在都没有办法忘记。
“左不过就是得罪一些不能得罪的人,给这个家惹点儿麻烦而已。又有什么打紧的?”
凤慕予抬手,笑的十分没心没肺。
她现在可就怕这个家太过风平浪静,没有半点的响动,这样可就一点儿也不好玩儿了呢!
“哦,是么?真不知道令尊凤丞相听到这句话,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呢。要知道这京城的米行,这两年里有一多半的利益可都在他的手里呢。”
这句话一出口,凤慕予明显就怔住了。她知道这些年凤家多多少少都在外头有一些私产,毕竟从太祖起,我朝的官吏俸禄说起来都不算有多高,故而时常的收一些孝敬,庙堂之上的那个皇帝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样的事情,做的把握好分寸,就是个左右逢源的主。生才之道更是多多益善。凤天的名下有那么几家米行,她不奇怪,可是凤天的胆子,她却还是懂得。
在丰年赚些银钱她也相信,可若说是在这样一个荒年,在明摆着朝廷急需要粮食的情况下凤天还敢囤积居奇,那凤慕予却是不知道,他究竟如何能做的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可能吧?”
凤慕予的声音变得有些不稳,当初的那些事情如今一一浮现在脑海中,像是要解开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怎么,你怕了么?”
任宇漠不懂她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一番话说的很是顺遂:“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丞相府家大业大,难不成就要终日里等着做吃山空不成?只不过,丞相如今这件事做的可实在不是很妥帖呢!”
“不可能!我爹做不成这样的事情!”
凤慕予突然咆哮着打断了他的话,那段往事在眼前越来越清晰,被真相的洪流吞没,她觉得有些难以呼吸。
想当初,李如奕之所以能那样顺利的求娶到她,有一多半的原因也是因为彼时皇帝下了圣旨,让凤天在一月之内将这次赈灾的银两筹措齐全。
朝堂上那些大臣们平日里对凤丞相马首是瞻,毕恭毕敬的,可真正到了要用人的时候,中用的却实在没有几个。
那段时日凤天有多愁她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若是那时候她和李如奕的婚事没有那么快定下来,只怕凤天莫说一月,就是再多加上个一年都未必能够筹的齐这赈灾的粮食。
出嫁的前一夜,也是十八年来凤天作为一个父亲第一次主动来找凤慕予促膝长谈。彼时的凤天一下像是老了十几岁,原本乌黑的鬓角染上了微霜,声音也沧桑的令凤慕予想想就觉得心头一阵酸楚。
他第一次像是个寻常人家的父亲似的摸着女儿的头轻声叹息:“云若,你看到了没有?慕予长大了,长得这么大,这么漂亮,都可以出嫁了呢。”
凤慕予那是第一次从父亲的嘴里听到关于母亲的话,原来她的母亲叫做云若。还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呢!
从没有得到过父亲的关爱,那时候的她依偎在父亲的膝上,软软的撒娇:“爹爹宽心,如奕他对女儿是极好的,女儿出嫁之后,定会常回来看望爹爹。”
多么温馨和谐的画面,她以为自己是一个难得能够帮上爹爹的好女儿。那时候她还在庆幸,既能帮到父亲,又能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这世上的好事都被她给占全了。
可谁知,到头来郎君竟是薄情郎,原本她费尽了心思想要去巴结讨好的父亲,想让他看自己一眼的父亲……竟然也是埋葬她的刽子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