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佶在万岁山上看了刘公公送来的卷,这试卷的名字已经给裱糊了,就是上面的行书,为了防止作弊,也都是叫x吏重抄录出来的一份。赵佶笑呵呵地对一侧的杨戬道:“依朕看,这份卷八成是沈傲作的。”
杨戬对经义一窍不通,见陛下兴致好,也笑着道:“陛下何以见得?”
赵佶哈哈一笑,道:“世上除了他,又有谁有这份智,想不到第一份送来的大经卷,就这般有意思,不知程辉等人的试卷如何。”
说着,他兴致勃勃地提起朱笔,在这份试卷上画了个圈。
杨戬心里大喜,这卷若真是沈傲作的,陛下画的这个圈,只要接下来的两场考试不出纰漏,一个进士及第是跑不了的,毕竟这是大经考,是科举的重中之重,其余的兼经、考论两场与这大经比起来,影响并不大。
没吃过猪ru至少看过猪走,这些年陪着官家参与了不少科举,杨戬岂会不明白其中的玄妙,大经礼记和nt秋,尤其是礼记,记述的乃是圣人的言行,是是重要的;至于兼经和考论,不过是一些《诗经》、《周礼》里的内容,算起来,只能算杂学,甚至有些学堂都不教的,只是教大家背诵下来即可,一心一意的传攻礼记,由此可见大经考的重要。
沈傲若过了大经考,殿试的资格算是十拿九稳了,身为未来岳丈,杨戬又岂能不喜,虽说早在预料之中,现在亲眼看到结果,也足够杨戬惊喜一番了。
不过杨戬心底还是有些不悦,心里忍不住埋怨:“这个家伙,不知为什么又要娶周x姐,照他这样下去,还不知要娶多少个妻呢,这妻娶这么多做什么?”
心里暗暗腹诽,有点儿不满意;杨戬这样想,也是为了杨蓁儿着想,他现在做人的干爹上了瘾,已经进了角sè,每趟回到府去,那蓁蓁乖巧得很,必过来给他请安问好,叫上一声爹爹,让他浑身好不舒畅,这种温馨的感觉,自进了宫便再也没有体会到的。
到了下午,又有五六份卷送来,赵佶一份份地看,也都说了个不错、好之类的话,拿着一份卷时不由多看了几眼,笑呵呵地道:“这一篇,若是朕猜的没有错,应当就是程辉的试卷了,天下的考生之中,能将文章做得如此四平八稳的只怕独此程辉一家,此人是真正的大,不像沈傲那家伙只知道投机取巧。”
杨戬听了,心里有点儿不舒服,忙道:“陛下,沈傲那也不是投机取巧,就算是,那也是天下独一无二的投机取巧。”
杨戬的这番话将赵佶逗笑了,赵佶笑着道:“你说的也是,这二人文思不同,却都是登峰造极的人,百年难遇啊,今年的恩科能取这两人,朕也就知足了。”遂打起jīn神,又提起朱笔,在程辉的卷上画了个圆,在其他的卷上点了个朱点。
圆代表的是优秀,而点则是合格的意思,这便是说这七八份卷算是全部录取了。
这几日,赵佶的心情极好,偶尔有试卷送来,他品评一番,或打回去,或圈点一番,只是再难遇到像沈傲那般出奇制胜,如程辉一样平稳又出众的好卷了,人就是这样,一旦看的好东西多了,这眼界自也高了几分,看了一些优秀的试卷,便忍不住拿那二人的卷来对比,这一比,便觉得这些试卷虽然hu团锦簇,却总是少了一些东西。
是灵气,赵佶陡然醒悟,不管是沈傲还是程辉,二人行文,似有一股灵气横溢,而这种灵气说不上来,反正看了他们的卷,辞藻不一定比其他考生华丽,却总能令人产生畅淋漓之感。
以至于后来送来的试卷惨了,一些明明极优秀的文章送到了御案,赵佶想都不想,直接打了个叉叫人送回去,这便是说进士及第是别想指望了,多也不过给个进士出身或者赐同进士出身。
可千万莫要x看了这个区别,同样是进士,可是这三样进士对于将来的仕途是极有影响的,一般进士及第出身的官员,大多属于二府三省的储备官员,只要不出岔,将来总能入朝的。至于进士出身,只要肯努努力,也还是有入朝的希望。惨的是赐同进士出身,非但在同僚面前抬不起头来,就算是将来你的职位再高,遇到了那些比你考得好的下官,人家论起学问来照样可以不甩你。而且只要不出意外,若是将你外放个县丞、主簿之类的官员,基本上你要做好终老在任上的准备了,到时候能转个县令已是很大的恩德,能做到知州,那便算是走了狗屎运,足够你暗暗庆幸。
因此,若是教那些考生知道自己被沈傲和程辉害得挤不入第一梯队,只怕拔刀杀人的心思都会有。
过了几日,兼经考、考论如期进行,不过这些卷就是再优秀,也不必送入宫中,全凭考官斟酌处置,到了八月十五恰是中秋佳节,考生们考完了后一场,便各自回去团圆。
只是这些考官却没有了团圆的闲情,裱糊、抄录、择卷、记录、封档,这一桩桩的事虽是有条不紊,却也忙得消停不下,八月二十本就是吉日,按规矩,这放榜之期便在那一日,短短五天时间要处置好万份试卷,还要存档、录入,却也不轻松。
沈傲考完了,伸了伸懒腰,出了考场,就看到刘文亲自驾着车在外头等着,迎过去径直上车,心情颇有些jī动,这几日考试考疯了,竟是连中秋佳节也忘了,连礼物都没有准备,便教刘文先载他去松竹坊,这松竹坊有个名堂,有点像后世的古玩一条街,沿街的店铺接踵毗邻,全是古玩铺和当铺,只不过这古玩铺有个名堂,就是真品、赝品都有,要想买到好货,全凭你的眼力。
其实这些所谓的古玩,大多都是从当铺或者乡间里收来的,良莠不齐,你若是吃了亏,hu大价钱买了个赝品,那是你活该,可要是你眼力好,十贯百贯买了个好货,店家也绝不会揪扯,都是你情我愿。
之所以形成这种格局,其实是有意为之,据说是大唐开宝年间,一个古董商人想出来的点,那个时候的古玩铺都是请了许多鉴宝的大师来为顾客鉴定的,因此卖的都是真货,只是生意却都不太好,可是后来呢,这商人却出了个主意,也不请什么鉴定师,只是到乡间去收许多的瓷瓶和古yù来,摆在货架去卖,好不好,他看不出来,全凭顾客去看,这生意却是出奇的好,因而大家有样学样,纷纷效仿,到了如今便形成了这个格局。
其实但凡爱好古玩的人,体会的还是获得古玩的过程,若是太轻易得到,反倒失了几分乐趣,还是自己来淘,合胃口。
沈傲教刘文在街口停了车,自己一家一家地去看,那些店伙见沈傲衣着不凡,也都过来为沈傲介绍,沈傲只是微微含笑,看了几眼,便又跑到别家去。
如此转了几圈,看过的古物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足足1n费了一个多时辰,沈傲在一家不起眼的店铺前停下,拿起一方菱形铜镜,在手上掂了掂,问这家店的店伙道:“这铜镜多少钱?”
店伙笑道:“公,这是晋时的铜镜,也算是有些年头的古物了。”伸出四根手指,笑道:“公以为如何?”
“四贯……这么贵?”沈傲吸了口凉气。
店伙认真地道:“是四十贯。”
沈傲微微一笑,道:“你看这铜镜明显有打磨的痕迹,还说什么晋时的铜镜,故意要诳我吗?四十贯,你慢慢卖吧。”说着,拔tuǐ要走。
古玩这种生意,本就是漫天要价落地还钱的,见沈傲要走,店伙连忙将沈傲拦住,笑嘻嘻地道:“公若是喜欢,十贯吧,十贯卖你。”
沈傲回头,想了想道:“四贯,我多出这个价钱,你若是卖,我现在拿走。”
店伙便不吱声了,道:“收来时也不是这个价,公,你这价钱也太低了,要不,再加一点?”
沈傲拔tuǐ走了,那店伙便在外头张望,看到沈傲进了另一家铺,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出来,店伙朝他喊:“四贯就四贯,公若是喜欢,x的宁愿挨了掌柜的骂,就权当j公这个朋友。”
沈傲知道这是店伙招揽生意的手段,只哈哈一笑,拿了菱形铜镜会过了帐,道:“依我看,这铜镜你们收来多不过五百文,这一次就当让你们讹我一次。”说罢,抬tuǐ走了。
抱着铜镜与刘文会合,又叫刘文去买了些礼物,方打道回府,周府今日自是张灯结彩,én口几个挂匾的家丁见刘文带着沈傲回来,一个个道:“表少爷回来了,哈哈,表少爷考完了科举啦。”
径直进了后园,得知公爷已经回来,沈傲便先去书房寻这未来丈人,到了书房,周正还在看书,见了沈傲来,不冷不热地道:“噢,科举就考完了?这便好,这几日歇一歇,等放榜吧。”他绝口不提沈傲和周若的亲事,颇有些姜太公钓鱼的闲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