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开始，唐青以为把小孩子领回家，会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可是真的把人带回来，就发现这孩子有些固执的懂事。
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这孩子就拿着扫帚到院子里扫地。吃饭的时候，永远都只敢碰面前的菜。吃完饭，也要抢在唐青起身之前，就把碗筷拿到厨房洗干净。
好像完全不用多分出一点心思来照顾他。
很省心。
但唐青却觉得手足无措，她宁愿这孩子没这么懂事，甚至经常地提一点要求，也好过现在要时刻细心地观察他，好判断他到底需要什么，喜欢什么。
也算是提前体验下做父母的感受。
“你叫什么名字？”唐青拿出新做的花生牛轧糖诱惑小朋友。
某“自闭儿童”抬头看了眼她，看都没看唐青手上诱人的糖块，又别扭地低下头。
没人看到的角度里，他轻舔了下自己的嘴唇。
唐青尴尬地收回递出去的糖，心里很是可惜：这次做的糖，甜度适中，奶味香醇，可以说是她尝试以来最成功的一次了。
“没事，你要是现在不想吃，我先给你放着，就放在厨房的小柜子里，你想吃的时候自己拿着吃吧。也可以分给一起玩的小伙玩吃。”原先裹着糖块的油纸，被掀开一个小角，唐青细心地把它叠回去。
“我才不要和那群坏孩子分糖吃。”一直一声不吭地男孩子，低声地抱怨。
唐青震惊地瞪大双眼：这孩子竟然是在告状！完全不自知地进入一种熊家长的状态，孩子都会撒娇了，好萌，好可爱。
原本低着头的孩子，慢慢地抬起眼睛看着唐青，一字一句地说：“我不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把我拐走的人叫我小兔崽子。”
唐青脑子里第一个冒出的念头，这孩子，原来不是自闭儿童啊。
紧接着，就是有些心酸地心疼。明明跟自己没有什么关系的小孩子，但只要一想到他在人贩子手上，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伤害，心里就像泡过柠檬汁一样，酸酸苦苦的。
原来我这么善良。唐青开始觉得，以前对自己的认识还不够透彻。
“小晨，叫你小晨吧。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阳光是不是特别好。唔，为了纪念你从那天开始，脱离以前的生活，我们就叫你小晨吧，”唐青越想，越觉得自己起的名字很棒。
午后暖暖的阳光，像丝缎一样挂在唐青的发梢，她的整张脸都泛着一种朦胧的玫瑰红。
男孩子微微闭起眼睛，灿烂的阳光有些让人无法直视。小晨，听起来，还不错。
午后的阳光下，那些过去的阴影，好似浮光掠影一样，不复存在。
“说起来，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觉得很眼熟，不记得在哪里见过。”唐青一边利落地把手上的羊肉切片，一边撩拨着小鲜肉多说点话。
刚有了新名字唐晨的“自闭儿童”不以为意：“除了我师傅戚安，别人的脸你都觉得差不多吧。”
脸盲青莫名地有些心虚：“哪里有，我记性明明很好的，只要看过一遍的脸之后就能立马认出来。好了，别站在一旁偷懒，帮我把这颗白萝卜拿去洗干净。晚上我做羊肉锅子。”
成功地转移话题，唐青轻轻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还是有些困惑：到底是在哪里见过呢？翻遍记忆里的每一张脸，都没有发现线索。
完了，难道真的要进入中年期了。
“唐青，你在家吗？”远远地从大门口就传来胡蝶的声音。
“才刚刚下午就开始做晚饭啦。”胡蝶循着飘出的香味找到了厨房。
唐青回头看了她一眼，继续手上的工作：“今天下班的时候，买到了新鲜的羊肉，这不是冬天了嘛，想着早点把羊肉汤熬出来，晚上可以用羊肉汤吃火锅。”
胡蝶凑上来，脸上立时挤出朵花，谄媚着：“你也太客气了，知道我要来，还特定买了羊肉，这多不好意思啊。”
“一边去，别凑那么近，小心我手滑，刀碰着你。”唐青白了胡蝶一眼，“知道不好意思，还来蹭饭。你自己说说，这个月你都来蹭了几回饭了。下次来记得把之前的饭钱都补上。”
“也没几次嘛，前天，昨天不都没来吗？”胡蝶小声地嘟哝着。
“你刚刚说什么？”唐青的口气沉了下去。
胡蝶连忙改口：“还不是因为你做饭天下第一好吃，吃过你做的美食，我吃别人做的简直生不如死。”
合着，没遇上我之前，都没活着。唐青摇了摇头。
“先说好，我今天来可不是空手来的。这次给你带了好东西。”胡蝶神神秘秘道。
“什么好东西，东西要是不够好，今晚你就回家吃自己吧。”唐青表示终于来了点兴趣。
胡蝶正准备从兜里掏东西的手，犹豫了下，还是放了回去，她用眼神示意了下唐青：快把那个小萝卜头忽悠出去。
唐青皱了皱眉，同样用眼神交流：弄什么幺蛾子，又不是没见过小晨，刚刚说要拿好东西，就要把人家支出去，回头小孩子心思重，以为我们防着他。
胡蝶眯了眯眼：大佬，赶紧的，把这小鬼赶出去。
唐青更困惑了，随即刷的一样红了脸：该不会，该不会，这个胡蝶，也太狂放了吧。
期期艾艾地，“那个，小晨，我突然想起来，今天忘了给你师傅书房里放壶热水，你帮我送过去吧。台案上正好有个小热水瓶，就把那个送过去。”唐青临时编了个借口。
唐晨也没多想，转身拿了热水瓶就出了厨房。
刚看他的身影走远，唐青一边装着很镇定地切着肉，一边又掩饰自己的不好意思：“什么东西，这么神秘。”嘴上问着，心里已经下了定论：这丫头急着把小晨赶走，肯定是什么少儿不宜的东西。
这么想着，刚平复热气的脸，又红了。
胡蝶也不再遮遮掩掩，从兜里掏出一把……“金叶子”。
厉害了我的姐，唐青一把抢过她手上的箔金片。离着远看不太清楚，这会儿拿近了，唐青才发现金片上另有乾坤，按现在的市价看，如果是纯金片，那价值肯定更高。但这几片“金叶子”正是因为不是纯金片，才让唐青惊叹不已：这是刻着红楼十二金钗的箔金片。一片金叶子刻着一位红楼中的女性人物。这东西在这个年代一文不值，甚至可能引来大祸，但以后肯定值大钱了。
这时候，唐青才明白胡蝶刚刚的小心翼翼。不过，原来不是“少儿不宜”呀。这么想着，唐青的眼里露出一股淡淡的失落。
胡蝶自然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怎么，这东西不合你的意，我说你这就目光短浅了吧，虽然现在没什么用，当摆设都不行，但过个十年八年，它就价值连城了好么。一般人我还舍不得给，不喜欢，我就不给了啊。”说着就要抢回去。
到嘴的东西哪能让它飞了，唐青立马抓得紧紧的：“喜欢，喜欢，一百个，一千个喜欢。给了别人的东西，怎么能再要回去。”
胡蝶看她是真喜欢，心里也松了口气：这送礼嘛，对方不喜欢，不久白搭了。
聪明人做事不需要事事挑明。
唐青也知道，胡蝶这厮向来是不做亏本的买卖，东西虽然收下了，但该问清楚的还是要问清楚的：“这次的货不是小数目吧，具体多少，你也知道，多了我可做不了主，大事总是要我们家戚安点头的。”
胡蝶默默地比划了个二。
“二十件？”
“不是，那个，还要再多点。”
唐青目瞪口呆：“你从哪儿抢劫来的，两百件，这也太夸张了。”狠了狠心，还是把手里的金叶子塞回胡蝶手里，“这太多了，绝对不行，你这次的量有点过分了，我们家藏不下的，而且东西这么多，运来运去的，动静肯定不能小。”
胡蝶倒也没觉得挫败，继续撺掇着：“这次的东西是多了点。你放心，我不是不知道规矩的人，东西虽然是我弄来的，但你们担得风险比较大，所以这次咱们五五分，你觉得怎么样？”
利润这么高，唐青的确有些心动了。这个时候，她无比怀念起空间。要是它还在，这点货还是小事一桩。不过现在金手指没有了，也只能不去想它。
一直到吃完晚饭，唐青依旧没有松口。
“你再考虑考虑，错过了这次就太可惜了。”胡蝶临回家前，还是不放弃劝说唐青，“你回头再跟你们家戚安商量下，他本事那么大，肯定能有办法，咱们都不吃亏。”
唐晨陪着唐青送胡蝶出门。还没等胡蝶走远，他就沉下脸：“阿姐，我不喜欢这个姐姐。”
唐青乐了：“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姐姐长得不好看嘛？”
“不好看，丑死了，尤其是她笑起来的时候，格外丑。”
月明星稀的冬日夜晚，夹杂着孩子的嘟囔声和大人的笑声，从北面刮过来的寒风吹起地上的一片片落叶。
又寂寥又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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