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儿,你无须如此自责。此事,并不能怪你。”霍萧寒走到她身后,轻声宽慰道,“如果不是你的汤药,军中还要死更多的人
,不是吗?”
轩辕梦儿努力地平复了情绪,轻轻拭掉眼角的泪痕,转过身来:“可是,我目前并没办法阻止更多的人继续死去。在此之前,昨
日此时,我是那样的自信,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治愈疫病的良方。可是今日,此刻,我却明白我未免太过天真,太过盲目乐观
了。夫君你说得对,眼不见不为实,没到疫病彻底在军中消失的那一日,我都不能对自己可怜的医术如此自信!”
轩辕梦儿一字一句,几乎说得咬牙切齿。她在剖析着自己,也反思着自己的可笑、无知与盲目自信。
“眼不见不为实。有的时候,眼见也未必为实。”霍萧寒轻叹了口气,“梦儿,我实在想不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军中疫病
并非因你而起,你何须如此自责,又何须始终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你甚至不顾生死,非要留在军中寻找治愈疫病的方法。直
到如今,我都不知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军中疫病,怎能说并非因我而起?若然不是因为我被凌漠风捉了去,郭副将便不会与西越士兵起冲突,也便不会和雷将军他们
被捉去当了战俘。西越赵太师也便没有机会,使用他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段,让六百战俘将疫病带回东昊。那样,这一千名将士
,甚至更多的将士便不用死,郭副将也不用死……怎么能说,此事不是因我而起,他们的命不是因我而失去呢?”
轩辕梦儿坦诚说道,“我虽不曾后悔自己做过的事,若然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跑到边关来找你。但是,因我而起的事,我
不会否认半句。若然那些死去将士的父母妻儿要责怪我,我也不会狡辩,说他们的死完全与我无关。”
说到最后,轩辕梦儿再次低垂下眼眸。想起那些曾经鲜活,如今已然逝去的将士,她的情绪一时低落无比。
“话虽这样说。但郭副将擅自与敌将起冲突,违抗军令,这是他犯下的大过错。而赵太师使出如此毒辣的阴谋,你亦无须为他背
负罪责。”霍萧寒正色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场疫病,我们若是躲不过,也是天定,你何必为自己无法找到根治办法而
悔恨?我如今只是后悔,当初没有办法强行将你送离军营?如今看来,你我的下场,或是皇上与太上皇不愿见到的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一起在这里等死么?”轩辕梦儿从忧伤与低落中抬头,眸中已全是不服之色。
“我并不想死,更加不想你死。可是,我们如今除了全力实施隔离,不让疫病外流,同时让隔离营外的人为我们增补药材与食物
,其余的一切,便交给上天来决定吧!我们要做的,是继续为大家熬制汤药,耐心等待疫病慢慢过去。在此过程中,我只希望
梦儿能好好保重自己,努力熬到最后。”霍萧寒冷静说着,仿佛已经过了深思熟虑。
“夫君,梦儿并不愿听天由命!梦儿的命,夫君的命,还有近两万将士的命,都不应该由上天来决定。你且等着我,我一定会找
到彻底治愈疫病的方法!”轩辕梦儿语气坚决地说完,也不再管霍萧寒是何种神色,转身便向帅营外跑去。
她知道,这场疫病绝不仅仅是医书上记载的西越“瘴疫”,若仅仅依靠医书上的“瘴疫”药方,并不能将疫病彻底根治。患病将士
每日倍增的死亡速度,绝不是边关可以容忍和承受的。
霍萧寒不是医者,站在他的角度,他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可是,她不!
她不愿听天由命,坐以待斃。她要与天斗,与疫病斗。即使只能从病魔手中多挽救回一条性命,她也要为此全力以赴。
再次回到军医营中专供她阅览医书的营帐,她又将宋大夫与曹大夫唤了来,就此次疫病以及有关“伤寒”、“瘴疫”,甚至是“传尸
”等等西越与东昊两国曾发生过的大大小小疫病,细细梳理排除了一番,并就他们曾经经历过的民间疫病问了许多问题。
然后,她又再钻进医书堆中,反复翻阅查证,为自己的猜测与诊断寻找着依据。
傍晚时分,她再次将宋大夫与曹大夫传唤到一起来。
“依你们看,这场疫病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大夫与曹大夫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敢妄言。
“怕什么,你们尽说无妨。”轩辕梦儿道。
“回禀长公主,小人此前断定这是‘伤寒’,但此前治疗‘伤寒’的药方没起到任何作用。因此,小人如今实在不敢妄下定论。”宋大
夫道。
“那么,你呢?”轩辕梦儿看向了曹大夫。
“回禀长公主,小人此前断定病患绝非死于‘伤寒’,如今也持此论断。至于‘瘴疫’之说,虽然汤药不能阻止病患继续死亡,但死亡
扩散的速度已经慢下来了。因此,小人以为,汤药正在慢慢起着效用。我们只须继续按照‘瘴疫’处置,并在药材补给到达之后,
让第二隔离营的所有将士都开始服食汤药,便可慢慢将疫病消除。”曹大夫道。
“嗯,让所有人服食汤药以作预防,确实有此必要。只是,每日死亡的人数实在太多了。作为医者,我们不能坐以待斃,必须另
想办法。”轩辕梦儿决然道。
“长公主说得极是,可是……”曹大夫一时深感惭愧,却又想不出有效的办法来。
“其实,我今日一直在想,你们两人说的,都有道理。”
轩辕梦儿细细分析道,“宋大夫认定此疫病是‘伤寒’,曹大夫认可此疫病是‘瘴疫’。那么,我们为何不能认为,此次疫病,其实是
混杂了‘伤寒’与‘瘴疫’两种疾病呢?甚至,以西越赵太师的老奸巨猾,卑鄙无耻,他定然处心积虑,早有准备。或许,他让患有
伤寒’与‘瘴疫’两种病的病人,长期同居一室,互相传染,互相毒害。以致最后形成的疫病,既非伤寒’也非‘瘴疫’。但另一方面,
既是‘伤寒’亦是‘瘴疫’,甚至比‘伤寒’与‘瘴疫’两种疫病叠加在一起,还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