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湖,也叫星湖,白日为沙,夜晚为湖。”
干涩的风中,温和的言语也似乎变得干涩,像是湖被风干一样的。
小七偏过头,遗忘双脚带来的不舒服,把既是哥哥又是师傅的白发青年注视,很近很近的距离,又似相隔时光。
在时光那头,好像也有着这样一个湖。
“星湖,是不是可以看到一湖星星?”
“星湖里装满了星星,但是,要等到晚上。”
“晚上真的会有一湖的星星吗?”
“会的,一湖的……星空。”
沙砾化开,热度渐渐离开,干涩的风不断清凉,似乎将所有属于“热”的感觉驱逐。
“水来了,好凉的。”
小七的双脚搅动湖水,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散开,惊扰了出现在湖里的星星。
微微闪亮的光芒越来越多,像是一个小精灵,跳脱了束缚,跳得越来越欢快。
似悲似喜,有悲有喜。
是悲是喜,又悲又喜。
湖畔的煊柳彻底离开,除了湖在星星的光芒里亮,视线中再没有了其他事物,伴随说不出的干净。
湖水映照夜空,湖水便是夜空。湖里有着夜空所没有的。
湖水是星空,一片被星星占据了的夜色天空。
“真的有好多好多星星,有一湖那么多。”小七眼眸闪亮,映着湖水与星空,似乎有另一片星空。
“星星,比一湖还要多。”李裕宸轻声说道。
天空落下了雨,很小很小的雨,每一滴雨都很细很细,落在轻轻荡漾的湖面。
更多的涟漪随意散乱,彻底扰乱了湖里的星空。
雨水落着,悄悄滋润了湖畔的土。
有草从泥土冒出了头。
“水漫上来了。”小七说道。
湖畔再不是湖畔,湖再没有了岸。
“没事的。”李裕宸微笑着,“把这里发生的,当做是一场梦。”
小七“嗯”了一声,看向梦境。
湖水不断变多,长在湖岸的青草渐渐被水淹没,接触湖水的身躯也被湖水遮住。
湖里,湖底。
原本的湖岸变成了湖底,湖水再不见尽头。
“哥哥,是不是还有一座桥啊?”小七忽然问道。
“嗯,一座念着湖的桥,也是恋着海的桥。”李裕宸点点头,自湖底看湖面,“应该有一座桥的。”
一座念着湖的桥。
一座恋着海的桥。
恋着桥的湖,念着桥的海。
“哥哥,我们现在在哪里?”小七走在湖底,踩着随波轻摇的青草,觉得疑惑。
李裕宸低下头,眼眸之中映着一株又一株的青草,想着一座山。
湖畔的山,如今在湖底。
抬手轻指,便是一座山。
山在湖中,亦是在湖畔。
“哥哥,是不是还应该有什么呢?”小七问李裕宸。
的确应该有很多东西,可是,这仅仅是梦境。
应该是还有些什么的,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有一座山,一个湖,差不多了。”李裕宸微笑,摇了摇头,“想多一些的,但这仅仅是梦。”
梦,带着假,但是很真。
是心里想的,盼望着的,却又不是那么容易实现的。
“哥哥,你好像很伤心呢。”
“或许吧。”
“哥哥,小七还是叫你师傅吧,这样应该好一些。”
“随你了。”
“嗯,师傅。”
无论“师傅”或是“哥哥”,不过是一个称谓,就和名字一样,代表的仅仅是一种相熟的存在。
因为熟悉,所以才喊。
在湖底抬头看山,山很高,很宽广,似乎还有巍峨的感觉。
山顶之上,有着星星。
很多很多星星,都争相闪烁着,把属于夜的暗色驱逐,亮丽了心灵的视线。
夜空是亮亮的,心也是亮亮的。
“师傅,小七到山上去。”
山上,其实和山下差不多,都是在空间之中。
当小七和李裕宸站在山顶,湖便只是一个湖。
山下有湖,湖在山畔。
山上有人,人立山巅。
站在山顶看更高的天空,看到的也还是同一片天空。
似乎还是相同的景,但位置不同的,看到的景也是总那么一些不同。
小七看着满天繁星。
小七的眼眸之中有着两片星空。
伸手,向上,触碰冰凉。
好像摸到了星星的温度,冰凉。
冰凉,似乎还真是这样,舒爽。
“哥哥,为什么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人呀?”
“有一些人,甘愿付出,也就成为了星星。”
“可是……这又是为什么呢?”
称谓变了,问题也还是问题,似乎还是那样的问题,可是,已经不一样了。
这个问题,李裕宸没有回答。
不好回答,也有些难以启齿。
很美丽的夜空,很美丽的夜晚,两道身影坐在山巅。
星缘节的夜晚,天空中只有几颗星星。
七颗、八颗……亦或是九颗。
星星很少,但数星星的人更少,因为就只有那么几颗,根本就没有满天的星星。
人们希望看到很多星星,但结果始终很现实。
凉风吹了一夜,吹散了很多人的梦。
“师傅哥哥,小七又不小心睡着了。”
“想睡觉的时候就睡觉,也没有人让你不睡觉呀。”
“可是,不应该睡的。”
“为什么不应该睡呢?”
“师傅都没有睡。”
“师傅很少睡觉。”
“小七也要少睡觉,那样才能追赶上师傅。”
“嗯。”
“师傅教小七修炼吧。”
“嗯。”
“这里的朝阳好好看呢!”
“嗯。”
小七还是不知道什么是修炼,也根本不需要修炼。
太阳从白色中爬起,似乎只是代表,把无穷无尽的光明和热量带到了地面,带给了需要光和力量的事物。
当小七低头时,她发觉自己坐在湖畔。
双脚依旧在湖水里,不时有着浅淡的波纹四下传递。
湖畔的煊柳轻轻舞蹈着,把最美的姿态显示给世人。
青草还在地面,一直向上钻着,好像要钻到天上去。
湖水里还有星星。
眼睛里还有星星。
小七不知道是湖水里有星星还是眼睛里有星星。
或许都有,也或许什么都没有。
“师傅,没有黄沙了耶。”小七微笑说道,“还有,是不是少了一个……人?”
肖还在,修炼着,似乎一夜没有动过。
李裕宸摇了摇头,想到了很多,却是什么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