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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黑娃葬了父母、妹妹,没有另寻地方搬家,还是住在那个院子里。
院子外就是一条路,农场的人上山下山,走这条路最便宜、最通畅,以前打柴、寻山货的职工大都从这进出;血案发生后,亲眼目睹现场的人都被当时的惨状吓着了!收敛秋妍的人看到她残破不全的躯体,也都认为是被狼吃的!一时间恐怖蔓延、流言乱飞,越传越可怕、越传越邪乎,……现在没有人愿意接近这座院子、敢走院外这条路了。
即使为了生活所迫,也都选择其他的路进山,还要三五个人作伴才敢。
不听大家的劝,董黑娃执意住在“凶宅”,又不见他参加集体劳动和政治学习,要不是偶尔也露一次面,甚至有人说他也被狼吃了的。英男在农场党支部工作,有时会见他拎些山货野味、动物皮毛找会计,然后到食堂装一些米面杂粮往山上带。
后来,死者家属在农场支部里大吵大闹,被职工们打了出去;也查出了给“改造宇宙”带队找到董铁犁家的那个人,是“红星无敌”里的一个红卫兵,战斗队里“志同道合”的小将们把他打得只剩一口气!
……
知青们没能大公无私,藏好肉,参加完下午的工作学习,刚刚黄昏,就迫不及待的来到了河滩上,冒着“贪图享乐”的风险,顺着河道又跑得远了一些,开起了大家人生难得一次的篝火晚会。
方静雅也听别人讲过那场血案,而且不止一个版本,都讲的零零碎碎、讳莫如深。现在边吃着烤熟的狼肉,边听英男又讲了一遍,英男在支部工作,了解的深一些,可信度最高;加上其他“知情”人的补充,这件事在她脑子里更加具体了!
人们在讲述董铁犁行凶过程中,也会出现血腥、残忍、捅、掰断等令人毛骨悚然的描述;但是从讲述者的语气和想表达地中心思想里,更多的是同情和对董铁犁血性的佩服!
救自己的人是董黑娃!那个“凶手”的后代!方静雅脑海里幻灯片一样闪回起他高大英伟的形象!
……狼是杀害秋妍的凶手,她胃里突然翻江倒海起来。
方董两家的背景和现状有很多惊人地相似之处:董铁犁和方立夫都是军人出身,沐瑾和蔡英莲也算大家小姐,都受到了社会运动的波及。董家已经家破人亡!父母在隔离审查,以后会怎么样呢?我的未来又在哪里?方静雅推彼度己,在心里对比着、惆怅着!心里隐隐同情起董黑娃。
不!是同病相怜。
这时的社会运动愈演愈烈,已经不分阶级、阶层、民族、身份,也没有所谓的对错标准。因为对错不在事物的本质,而在判断对错的人!人的立场又是最易变的。
盲目的狂热,狂热的无所顾忌!这是个集体失心疯的年代。
马粪堆,文盲,三代贫农,老实本分,劳动标兵。……一架飞机“呜呜呜”地飞过去,嘟囔了一句:什么破飞机,响地像个破麻绳捆着一样……!然后就被队里的造反派抓走了!……折腾着审了一夜,再就是……大会小会批斗。回来后跟人在地头侃大山,有人取笑他嘴欠,抬杠抬急了:主席都说了,要用事实说话;我说的对不对,让它落下来,大家瞧瞧不就知道了!然后……被弄到乡政府!在乡革委会组织的批斗会上,脖子上挂的牌子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了!不算整个人……还露着个脸!头上戴着个三尺高的、写着标语的白帽子……。
秦家夼农场职工两千左右,不算造反成功成立了革委会的许拥军那一伙,还有三个造反派,一个红卫兵战斗队;各造反派之间有时候也互相“学习”、互相攻讦、互相造反,嘴皮子忙不过来时也会动动手。
出了血案之后,“红星无敌”战斗队的成员,被父母劝退一部分,主动退队一部分,规模和雄心壮志都大不如前;剩下的十几个,不敢出外抢权,在场里又没有“对手”,跟各造反派之间也没有指导思想上的交集。没事可干,就把精力全放到追求革命爱情这件正经事上来了!
分过来的男知青三十多个,女知青十七个。男知青内部都竞争激烈,也很冲动热血,为了保护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成立了自己的“解放全人类”红卫兵战斗队,跟“红星无敌”战斗队针尖对起了麦芒!理论上两家属于一个单位的,争执起来还算文明,唇枪舌剑、推来搡去的也没什么“大动作”。最后“红星无敌”的人表示,大家都是追求自由恋爱,应该公平竞争,谁再粗**涉就是破坏社会主义民主自由……,谈恋爱上升到政治路线问题,男知青们还真没话说。
双方也有共同的敌人,三个造反派、农场革委会里的未婚男青年和不怀好意的已婚者。
女知青成香饽饽,活有人干、水有人挑,打饭有人排队;窗台上不时发现,某个男青年为了表现勇敢,进山摘来的野果子……。青春年少的情窦初开,势如烈火而又纯真无瑕,男青年之间明争暗斗的同时都表现得很“绅士”;女知青们也沉醉在“众星捧月”里!欲拒还迎、明推暗就中,基本上都有了交往对象,大部分都是同来的男知青,也有场里的男青年。
转眼间,已经进入了农历七月下旬,玉米正在灌浆、棉花正在座桃、高粱将要收获……。这时候的天气也慢慢凉爽了,支部领导、职工正在忙着为秋收秋种做准备,对农活还不熟悉的青年们
倒成了最闲的人。
在食堂吃过中午饭,方静雅和姐妹们说着笑着回宿舍;走到半路,看见许主任站在办公室门口,和颜悦色地在朝大家招手;方静雅感觉他是盯着自己的,又不敢确定!心砰砰跳着,希望能从姐妹们脸上得到答案,……大家都在紧张的看着自己。
她脑袋一下子懵了!
秦家夼党支部已经“改制”为革命委员会,简称革委会,政党合一、高度集权!
许主任叫许爱国,秦家夼革委会主任许拥军的堂弟。帮助许拥军抢班夺权后进了革委会班子,担任专抓职工思想政治工作的副主任,能一言决定被审查者的生死荣辱。在农场,革委会属于最高党组织;红卫兵和知青都属于被领导范围,也都算农场职工,大家都主动或被动的找过他汇报过思想工作。汇报的形式也不尽相同,有时在班组会上,有时在田间地头,有时在职工宿舍,有时在他的办公室……;内容包括批评与自我批评,工作学习中的“心得”或“困惑”,求帮助、表决心……;有时候许主任觉得某个人表现不错、有“改造”的希望,还会主叫他的办公室,主动给予“帮扶教育”,简称约谈。
方静雅已经来到秦家夼将近一年!家里本来就存在着“问题”,来到后经过“学习”,认识到自己家庭和思想上的很多问题后,也主动找组织做过检讨、表过决心,不过都是在班组会上,还没被许主任单独约谈过;开始她觉得是自己小,家里的情况组织可能知道的有限,自己又做了深刻检讨,政治审核应该是过关了?或者自己工作学习的不到位,还没被“帮扶教育”的资格?……姐妹们一个接一个被约谈了,有的还被约谈了好几次,现在,就剩下了自己!
随着被约谈的人越来越多,她们被约谈后的反常“表现”和自己听到的“流言蜚语”,方静雅早就变得战战兢兢了!
方静雅小脸发白,眼泪泫然欲滴,手足无措的地看着大家;她们有的低着头想着心事,有的脸上带着愠怒、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一时安静的可怕……。
作为她们的大姐兼主心骨,沈春芝看到许主任已经进了办公室,知道这件事谁也不敢反对,大家也不能替静雅做什么!看看四周,天天“苍蝇”一样跟在后边的男知青,一个都看不到!
希望他这次是真正的要帮扶静雅吧,……何况她还那么小!
“……静雅!去吧!……领会精神时态度要积极、自我批评要深刻……,也要小心点!”
“姐,……你陪我去!……我害怕,……求求你了!”
方静雅流着眼泪,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沈春芝的手臂,把她攥地生疼。
沈春芝忍着痛,轻拍着方静雅的手背:“……你知道……不允许的!组织找你谈心,有保密要求,这样……我们在院子里等着你,好吧?”
惶恐着、犹豫着!方静雅一步一挨地来到办公室门口,……门是半掩着的!她回头望了一眼,姐妹们已经回到了宿舍门口的空地上,都在看着自己。
鼓起勇气,抬起手……,没等她手指落在门上,里面传来许主任和气的声音:“小方同志吧?快进来!”
许主任三十多岁,中等身材,头发梳地一丝不乱,鼻梁上架了副眼镜,面容白净、文质彬彬;上身穿着整齐的中山装。如果不是大背头发型很有领导派头,一看就是学校里的老师。
“许主任,……您好!”
方静雅进到屋里,带上门时还让它保持刚才的状态,边说着,边对坐在三斗桌后面看文件的他鞠了个躬。然后低着头,局促不安的站在离门稍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