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芝垂眸努力地牵了牵唇,“这种话,也只有汪先生这种人有资格说出来。我如果还是以前那个无忧无虑的景氏千金,港城第一名媛,或许我会选择这种疯狂的生活方式。但是现在......现在我不能。我没了家,连父母都不敢见,我没有资格离开。”
“你确定?”蒋南生的声音更轻,似乎透着一股子景芝不敢相信的受伤。
被拒绝了,他感到受伤了吗?难道汪先生真的动真格了?
景芝还没诧异完,男人突然放开她的肩膀,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语气突然变得轻松,“很好!有这个决心就好!我就怕你刚到王家被王家人洗脑了,忘记了你去王家的初衷。”
说完,他竟悠闲地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啪”得打开烟盒,拿出烟来给自己燃了一根。
汗!
瞧着他那与方才完全判若两人的样子,景芝不由地“切”了一句,“汪子夜你有意思没?戏弄我很好玩是吧?你以为你是导演在考验演员演技呢?”
“怎么?不服气?”蒋南生悠悠吐出一口烟,忽明忽暗的火光下,那双黑眸更加深不见底。
“不服能怎样,憋着呗,又不是没憋过。”景芝嘴上说着生气的话,心里却是狠狠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是开玩笑的,要不她真怕她的拒绝让他动怒。
她惹不起这样的男人,也不想招惹。如果他再坚持问一句,她就要妥协了。
当然,只是嘴上的妥协。
“过来!”蒋南生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命令道。
景芝站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没动,“汪先生,他们还在下面等我,找不到我会很着急的。”
“他们比我重要吗?”他的声音里带了明显的不悦。
“当然.....没你重要。”景芝顿了下,走近一步,“要不,你跟我一起下去?反正认识你这张脸的人,都知道你是裴江。再说,有你的好兄弟蒋南生在,没人会怀疑到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这才来王家一天,胆子就这么大了?”蒋南生再次拍了拍自己的腿,“过来!”
景芝撇撇嘴,走过去,不情不愿地坐在他腿上。
他将她拦腰抱住靠近自己一些,她感觉到下面有一处在逐渐膨胀,下意识地往前挪一点,脸上悄悄发烫。
还好他定力十足,仍在慢条斯理地抽烟。
“确定想让我和你一起出现在王家人面前?”蒋南生左手扶着她的腰,右手将指间的烟送到嘴边。
“你敢我就敢!”景芝转过脑袋来,不料扭头的动作将长发飞扬起,直接将蒋南生唇上刚刚噙着的香烟打落。
带着火光的香烟猝不及防地落下来,眼看就要掉到景芝的腿上,蒋南生眼疾手快,直接用手快速捻过来,扔到地上。
一瞬间的事,待景芝发现的时候,只见他猛地缩回了手,似乎是被烟头烫到了手指。
“没事吧?对不起。”她连忙站起来,拿过他的手仔细看去。
他那修长的手指上,食指指腹上能隐约看到有一块黑色,应该就是刚才碰到烟头的地方,轻轻摸上去温度明显比其他指腹高。
“烫到了吗?”她没想太多,轻轻吹了吹他的手指。
“你还会关心我?”蒋南生抽回自己的手,语气里满是揶揄。
“当然了!我爸妈还在你手上,我们景氏的兴旺大业还靠你呢!”
刚说到这里,景芝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他那缩回去的手。
“今天在这里,玩得怎么样?”蒋南生抬手攥住她的手腕,语气缓和了下来。
“你也看到了,挺刺激的,差点小命就不保了,还好有人英雄救美,捡回条命。”景芝想抽回手,却被他攥的好紧,根本挣脱不开,只好放弃,任由他紧紧攥着。
虽然这里看起来没人,但谁能保证没人再偷偷盯着他们。
现在好不容易进了王家,不能前功尽弃。
蒋南生的手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声音淡然又慵懒,“景芝,你知道吗?我挺喜欢看你没心没肺跟人斗嘴的傻样,但是你偏偏要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凡事都波澜不惊的样子,你累不累?”
景芝一愣,缓缓抬眸看向他,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时间越久,她越觉得这个男人可怕。他对她似乎非常了解,在他面前,她感觉自己时时刻刻就是一个被扒光了衣服浑身上下毫无遮掩的人。
不仅如此,他还有让人不可小觑的读心术,让她无所遁形。
可她对这个以后可能要长期依附的男人,除了那些凤毛麟角的没有得到过验证的信息,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好可怕。这场跟汪子夜相互利用斗智斗勇的游戏,她从始至终都处于劣势。
“怎么?我说的不对?”他眯着眸子瞧着她那双在黯淡的光线下,依然闪烁着楚楚光芒的水眸。
“嗨,今晚的月亮好圆啊!你看!”景芝抬手指了指头顶的圆月,岔开了话题。
“那是外表。”蒋南生沉声吐出四个字,随着她的眸光一起看向那轮皎洁的圆月,“外人看着她是温柔可人,其实只有她知道,她本是千疮百孔,心冷如霜。”
景芝僵硬地勾了勾唇,“没看出来,汪先生还是个诗人。”
很明显,他这话是一语双关,故意说给她听的罢。
“那是因为遇到了可以让我发挥的人。”蒋南生又是意味深长地来了一句。
景芝觉得今夜的汪子夜很不同寻常,竟变得这么感性来。
“既然汪先生今晚这么有雅兴,敢不敢跟我去姻缘树求个姻缘?”她笑着问他。
准确地说,她在故意激他。
反正夜色美好,好不容易上山来,该玩的总是要玩到位的。
蒋南生挑挑眉,“好,不过,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王子晴和蒋南生正在那里,你要是想把我介绍给王家人的话,我没意见。”
“真的吗?”她刚问出口,又接着说,“刚不是说了么,反正蒋南生是你朋友,有他在,王子晴不会怀疑我和裴江会怎么样的。”
“好,你可别后悔!”蒋南生起身,指了指后面的一条小路,“从这里走过去可以看到那棵树的全貌,走吧。”
……
玉峰寺的这颗姻缘树,两株合抱,根部紧紧相连,枝叶相交,即便是这正月里的寒冷天气,依然枝繁叶茂,加上挂满了枝头的红色祈福袋和各种山盟海誓的誓言,整颗树看起来格外威严雄伟,让人叹为观止。
伸展直径约有十余米的树下,一圈圈一层层站满了年轻情侣,个个脸上都是虔诚的期待和难掩的甜蜜幸福。
王子晴将写好的祈福包双手递给裴江,“南生,我写好了,这树好高啊,你帮我挂上去吧。”
“好。”裴江接过装着王子晴悄悄塞进了一张纸条的祈福袋,仰头瞅了瞅那满满一树的红色布条,扬起手臂用力一甩,稳稳地将王子晴的祈福袋挂在了树枝上。
“太好了!”王子晴不由地拍了拍手,“南生,都说这个很准,如果我许的愿能实现的话,我们到时候再一起来还愿好吗?”
“当然!”裴江勾唇干干一笑,心里却在腹诽:蒋南生,这可不怪我,大不了还愿的时候我再替你来。
王子晴心花怒放,指着旁边香火鼎盛的月老祠,“南生,我们去给月老公公上香吧!”
“好。”裴江爽快答应,心里却在祈祷:月老大叔,我是被迫的,您可一定要记住我这张脸,我叫蒋南生!
……
站在半山腰上,景芝鸟瞰下面那些虔诚祈祷的情侣们,狗腿地给身边的男人竖了一个大拇指,“啧,汪先生果然厉害,这么好的位置都能被你发现,不用去树下挤了。”
可不是么,别人都在树下拥挤,他们所站的地方,却是在树顶的位置,伸手就可以摸到上面的枝叶,还有那些明显比树干下面位置稀少很多的祈福袋。
“你可别自作多情,我是为我将来的孩子着想。”蒋南生轻描淡写地说。
“那我就替宝宝谢谢你咯!”景芝弯唇一笑,眸中却闪过一抹自嘲和不忍。
汪子夜每次提到孩子,都是一副非要不可的样子……可她,真的没打算真正把这孩子生下。她也觉得自己残忍,完全把这孩子当成了工具,可,这没有爱的结晶,生下来谁又能为她负责呢?以后每每看到这孩子,就会想起自己这当妈的这段不堪的历史,何必呢?
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地泛起阵阵寒冷,她抬手抱紧双臂。
“看够了就下山,别冻着我孩子。”
景芝正在黯然伤神,身上多了一件外套,男人那霸道的声音传来。
她转身看去,他竟脱下了大衣给她,而他自己只穿了件带领的毛衫。这山顶的夜里,即使没有风,也是寒气逼人的,他穿这么单薄,看着都冷飕飕的。
“你汪大爷的孩子没这么娇气。”景芝拿下衣服还给他,直接挂在了他还未及收回的手臂上。
景芝怕他再坚持,指着满树的红色布条,遗憾地挑眉,“呀,我们站在这里没有许愿袋啊!”
“帮我拿着。”蒋南生把大衣塞给她,往前走一步,长臂一伸,边轻而易举地将树顶的一根树枝捞了过来,上面还挂着几个祈福袋,“就这个东西吗?”
“什么意思?把别人的取下来?”景芝匪夷所思地睁大眼睛,“这也行?”
“有什么不可?”蒋南生直接拿下两个包包递给她,“我们取下了,就代表这人的愿望可以实现了。”
景芝摇头,“这样会不会不灵验?”
“心诚则灵。”
蒋南生淡淡地吐出四个字,将其中一个袋子打开,把里面的纸条拿出来,塞进了另一个,又挂到了树枝上。
景芝瞧着他递过来的那个空袋子,犹豫了一下,接了过来,“也没纸笔啊!”
反正也没指望在月老树下,真正的许什么愿望,他想玩,就陪着呗。
蒋南生从她手里拿过自己的大衣,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钢笔,“包里有钱吗?”
“有啊。”景芝从包里去拿钱包的时候,才明白过来,“你要在钱上写?”
蒋南生没有吭声,从她手里夺过钱包,径自抽出一张崭新的百元钞票,把笔一并递给她,“纸笔,还需要什么?”
这就是纸笔?
“好吧!可以了!这也算孝敬月老他老人家了!”
景芝只觉好笑,但还是接了过来,用人民币来写祈福,恐怕也只有他汪大爷做的出来。
借着灯笼里发出来的昏暗光线,景芝快速在纸币上写下一句话,落款处写下自己的名字递给了他,“我写一面,你写一面,省钱!记得回头还我!我要收利息的!”
“幼稚!”蒋南生不以为然,只收回了自己的笔。
“无趣!”景芝不服气哼一声,将纸币折起来准备塞进祈福袋里。
蒋南生伸手将纸币夺过来,展开在手心来,打开笔帽,低头快速写下了几个字,又折叠起来塞进祈福袋,系上袋口,直接一扬手,甩到树顶上去了。
景芝愣愣地瞧着他这一系列的动作,眨了眨眼,“你写了什么?”
“我对你写的都没兴趣知道,你就不能也收敛一点你的好奇心?”蒋南生边穿外套,边淡淡地说了一句。
那语气里,可是让景芝听出了明显的鄙视。
“小气!”景芝小声嘀咕一句。
“走,罗梦和王子朗他们在厢房里等你,送你过去。”蒋南生向她伸出手。
景芝迟疑了一下,转身自己走到了前面,“不用送,我自己知道路。”
可下一秒,手就被一只温热的大手包裹住,强行塞进了他的大衣口袋里。
感受着他手上的力道,景芝没有再挣扎,转眸抬头看着男人脸上那锋利的线条被夜色渲染得柔和了不少,她垂下眸,跟上了他的步伐。
......
裴江陪着王子晴从月老祠刚出来,就接到了蒋南生发来的短信。
“子晴,走,子朗和景芝他们已经汇合了,上车等我们了。”裴江拉着王子晴往外走。
“今天真开心!谢谢你,南生,这么忙还陪我们来逛灯会。”王子晴挽住他的胳膊,所有的幸福甜蜜都写在了那张满满都是满意的俏脸上。
“什么叫陪你们,主要是陪你。”裴江转身,抬手摸了摸王子晴的下巴,惹得佳人脸上更是一片绯红。
眼看就要走到停在门口的保姆车上了,裴江让王子晴先上去,借口去洗手间,就快速溜了。
坐在车上的景芝,远远瞧见蒋南生和王子晴亲亲密密地走来,在看到蒋南生时,她心下又是一番不解。
蒋南生一直陪着王子晴,汪子夜跟自己在一起刚刚才离开,看来自己之前那个荒唐的猜测真是全凭直觉的大错特错了。
车子慢慢发动的时候,景芝不经意一抬眸,才发现所有人都上了车,蒋南生和王子晴坐在她和王子珍对面,几个人面对面坐着。
“景小姐今晚玩得好像很开心?”蒋南生突然开口,光听那语气就知道是带了笑意的。
景芝蓦地抬眸,促狭地对他笑了笑,“好久没见到这么热闹的场景了,确实很开心。”
“开心就好!”蒋南生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看向她的眸子微微一眯,折射出旁人都看不到的狡黠。
“南生哥哥,我不开心!”王子珍弯腰将手伸过来拉住蒋南生的右手,撅着小嘴委屈地说,“我还没玩够呢,下回你跟姐姐出去不许不带我!”
蒋南生宠溺地抬起左手摸了摸王子珍的脑袋,“好!下次南生哥哥一定带你!”
“子珍,南生哥哥刚跟姐姐走了很多路,累了,你快坐你那去。”
王子晴把蒋南生的手从王子珍手里抽出来,准备让王子珍坐回自己位置,可是眼睛不经意掠过蒋南生的手时,连忙捉起他的手,担心地问,“南生,你的手怎么回事?手指这里怎么好像有个水泡呢?”
“没事,沾了点烟灰而已。”蒋南生抽回手,淡淡地说了一句。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受伤了呢!”
王子晴还想看看他的手,蒋南生将双手覆在腿上,没有再给她,“没事,回去洗洗就没了。”
而坐在他们对面的景芝,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大脑立刻当机了,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瞅着蒋南生的右手食指,久久没有收回视线。
他的手?沾了烟灰?
汪子夜的手不小心因为她被烟头烫了一下的时候,她还以为没什么事。可是眼下,蒋南生那只同样是右手食指的手沾上烟灰......怎么会这么巧?
不可能!
景芝那难以置信的视线从蒋南生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慢慢上移,直勾勾看向他,之前被自己否定了的那个疯狂的猜测又在脑海里跳了出来。
汪子夜和蒋南生这两个人难道真的有猫腻?怎么可以这么凑巧地两个人同一只手指都沾了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