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
“郝哥儿,今天这么早下班了?”刚拉完一趟活儿,一个长的跟肥猪似的日本女人,还一股骚味儿,熏的窦飞都快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可是,没办法,得吃饭,家里老婆孩子都等着他赚钱买米下锅呢。
怎么办,只能忍了。
“走,带你去见一个人。”郝彬并没有嫌弃窦飞一身的臭汗,勾搭他的肩膀,朝一个小胡同口走了过去。
“云姐!”当看到眼前之人,窦飞激动的扔下黄包车,跑了过去,“云姐,真的是你?”
“小飞,一眨眼三年没见了,你都长这么高了,也黑了。”巫小云感慨的说道。
“云姐,听说你去了教导总队,现在怎么样?”窦飞关心的问道。
“我已经不在教导总队了,现在新一军。”巫小云微微一笑,这一次来上海,就是来重召旧部的。
这些都是当年她在上海叱咤风云,收拢的旧部,并不隶属军统,是属于她私人的一支队伍,在外人看来,这些人都算不上什么,但是在她看来,这些人都是真正的英雄,是一支精兵强将,一支有战斗力的队伍。
“新一军!”窦飞抽了一口冷气,这支部队现在可是全国皆知的明星抗日部队,战绩彪炳。
虽然日军有意的新闻管制,可上海还不完全是日本人控制的地方,还有英美等国的租界,租界的报社可不归日军管,因此,只要有心,总能打听到一些消息。
“小飞,云姐的意思是,跟她去新一军,打鬼子,干不干?”郝彬嘿嘿一笑,不久之前,他听到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
毕竟巫小云已经很久没有跟他们联系了,从事情报工作的巫小云非常注意保密,很少有公开场合的报道。
即便是她已经在武汉家喻户晓,可真正说见过她,认识她的人并不多,她总是很低调神秘。
这种神秘性对她来说,有好处也有坏处,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神秘代表未知,未知有时候对人来说就是一种恐惧。
当人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对未知的就会产生无边的联想,所以,在很多武汉的小报中,巫小云的形象跟水浒传那母大虫顾大嫂差不多。
实际上,巫小云如果抛却身份,她也算得上是一个难得的美女,倾国倾城谈不上,但绝对是很耐看的那一种。
“干,为什么不干,我每天在街上拉车,看到那些东洋人欺负我们中国人,那嚣张的样子气的我牙根儿痒痒,我真的很想上去揍他两拳!”窦飞恨的咬牙切齿道,“又一次跟我一起拉车的大头,拉了一个喝醉的东洋武士,不过是因为晚了几分钟,东洋武士就不给钱,还打断了大头的两根肋骨……”
“你是不是出头了?”巫小云还不了解窦飞的性格,以前就年少气盛,没少惹事儿,要不是有她护着,早就让人给做掉了。
“我跟踪那个东洋武士整整半个月,宰了扔进黄浦江喂鱼了。”这等秘密,他对别人,打死都不会说的,对于一起过命的兄弟,还有曾经袒护过多次的云姐,他自然不需要隐瞒。
这两人都救过他,是不会害他的。
“你小子,这个案子在法租界挂了半年时间,日本宪兵队多次要求巡捕房破案,可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没想到居然你小子干的?”郝彬惊讶的道。
上海每天都有日本人被暗杀,这已经成为常态了,但凡有血性的中国人,哪一个不痛恨日本鬼子?
因此,日本方面也告诫在上海的日本侨民,尽量白天外出,晚上不要单独外出,但是,即便这样,宪兵队还是每天都能接到报案,十起案子能破两三起就不错了。
日本人也知道,上海这个地方,鱼龙混杂,又有欧美列强的租界,他们无法完全掌控,何况还有青帮这样的江湖帮派组织。
所以,他们也没有办法,只能不断的加强管制和监控,收买一些江湖帮派里的败类,采用以华制华的手段。
“一般的日本武士宪兵队不会如此,这个日本武士来头应该不小吧?”巫小云问道。
“是黑龙会的一个武术教头,甲贺派的传人,在日本本土家族有些势力,据说祖上曾经是贵族。”
“原来是这样。”
“那个大头后来怎么样了?”
“在床上躺了三个月,好了之后,就把黄包车抵给别人了,听说是回老家了。”
“走吧,云姐这一次来上海,就是想把兄弟们都召集起来,然后干一票大的,这样咱们去新一军也算是一份投名状。”郝彬嘿嘿一笑,要不是瘸了一条腿,他还会待在电影院看场子,卖票?
“干一票大的?”窦飞一听,顿时两眼直放光芒,“云姐,咱们要干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把你的黄包车处理掉,明天一早到……”巫小云说了一个地址。
“云姐,不用这么麻烦,我那辆车也不值几个钱,你在上海也要用车,不如我现在就跟你过去,怎么样?”
“云姐,小飞说的有道理,咱们办事儿也得有个身份作掩护,小飞可以掩护我们行动。”
“也好,不过小飞,你的家人都在上海,这么做会给他们带来危险,你的先把他们送走。”巫小云道。
“好,我明天就把他送到江北老家,这样就没有后顾之忧了。”窦飞点了点头。
“小飞,拿着,这是云姐给的。”郝彬掏出一叠钱递给窦飞。
“不用的,郝哥,我跟云姐打鬼子不是为了钱……”
“这是给你的安家费,还有你一家老小会老家生活也要钱,跟着云姐做事,云姐是不会让自己人吃亏的。”
“谢谢云姐,那我就收下了。”窦飞感动的眼圈都红了,这年头,能遇到一个好的上司,那是真不容易。
窦飞暗暗誓,一定要跟巫小云混出一个人样来。
“我们先走了,记得明天早上九点,地址不要忘了。”
“放心吧,云姐,上海的那一条巷子我窦飞不认识的,小鬼子的海军俱乐部我也进去过。”
“少吹牛了,我们走了,记得给你的工友们交代好说辞。”郝彬嘿嘿一笑,巫小云来上海召集旧部,第一个找的就是他,然后他就想到了窦飞。
第三个就是梁冲,在法租界的巡捕房工作,已经做到华探长了,在法租界也算是小有名气。
“梁子,云姐回来了,要见你。”在巡捕房外的一个电话亭,郝彬给梁冲打了一个电话,说了一个地址,直接就挂了。
他知道,梁冲如果在十五分钟内出现,这事儿就算成了,如果过十五分钟没有出现。
十有八九这梁冲不会放弃上海现在的生活跟他们走了。
不过人各有志,就算梁冲不跟他们走,这也是可以理解的,梁冲选择一个安逸稳定的生活,这是人之常情,无可指责。
梁冲接了电话,一时间没想起来打电话的人是谁,放下电话的时候,他脑子回来了。
云姐!
这个他曾经心中的女神,她回来了?
梁冲激动的豁然站起身,一推身后的椅子,就要往外走,但是刚跨出的脚猛的又收了回来。
在这个时候,巫小云突然返回上海,打电话的又不是他本人,那声音绝对是一个熟人,一个熟的不能再熟的人。
郝彬!
当年他跟郝彬都喜欢巫小云,只是郝彬性格比较内敛,不会讲自己的感情表达出来,而他则不顾一切的追求巫小云,但巫小云并没有接受他。
“刺汪”案子之后,巫小云离开上海,解散了他们这支队伍,一晃三年过去了,上海成了日本人的地盘儿,而他也不是当初的那个梁冲了。
在法租界的巡捕房谋了个差事,凭借自己在侦破方面的能力,很快就做到了探长,梁探长的破案的本事在法租界乃至上海都是小有名气。
除此之外,他还娶了一个温柔贤惠的太太,给他生了一个乖巧的儿子,相夫教子,生活可以算是美满幸福。
就是这世道不太平,日本人到处横行霸道,欺压中国人,他也只能护着自己家人的安全。
如果巫小云让他放弃这一切,跟她走,他愿意吗?
这个问题一瞬间从他的脑海里跳了出来,他那颗激动的心一下子冷却了下来。
这个问题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头儿,嫂子的电话?”
“嗯,让我回去一趟,你们都给我盯着点儿,最近上海天气有点儿紧张。”
“头儿,你放心回去吧,局里我们替你盯着就是,有事打你家电话就是了。”
梁冲含糊答应一声,拿起桌上的警帽,忽然想起,自己穿这一身去见巫小云有些不合适,也太惹眼了。
赶紧的换上了便装,梁冲出了巡捕房,叫了一辆黄包车,朝郝彬说的地址而来。
文艺复兴咖啡馆,巨大的落地窗,可以清楚的看清楚外面街道上人来人往,里面的最先进的空调开的滋滋的作响,一进门就感觉到一股凉气扑面而来。
这是上海最有情调的咖啡馆之一,来这里的消费的人,非富即贵,还有不少大鼻子蓝眼睛的外国人。
梁冲下了黄包车,稍微整理了一下衬衫,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巫小云,对面坐的那个人背影他也很熟悉,是郝彬。
原来她一回上海,第一个找的人是郝彬而不是他,梁冲心里感觉有些酸酸的,有些嫉妒。
他在巡捕房,接触的信息要比郝彬多得多,起码他一直都在留心巫小云的消息,知道她去了武汉,前一阵子轰动全世界的“南京大屠杀影展”背后就有她的影子。
日本人对她也是十分关注,这个关注的意思,那就还恨不得杀了她,这个时候她还敢来上海,恐怕是带着任务来的。
只是她已经脱离军统了,怎么还需要出这种危险的外勤任务吗?
带着一丝不解,梁冲迈开优雅的步子走了过去,这三年他改变了不少,包括生活方式,尤其是走路也不像以前那样老土的,这叫绅士。
“云姐,他来了。”郝彬的这个位置虽然不是对着门口,但刚才梁冲从黄包车下来的动作他眼睛余光都看在了眼里。
“嗯,看起来,这三年他变化不少。”巫小云微微一点头,她看到了梁冲推门进来的动作。
“我也很长时间没有见他了,他现在是法租界的探长,深受工部局的器重,三天两头上报纸,比当初风光多了。”郝彬嘿嘿一笑,他并不嫉妒梁冲,事实上,当初的好兄弟能混到这一步,他也是高兴的,只要梁冲不昧着良心做事儿,他都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