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追问之下,沈落从沈莺口中得知自己的二伯母有意为大哥沈慎订下和周家的这门亲事。沈慎作为大哥又马上要二十一了,沈落能理解二伯母上心这些。
沈莺道,“我听我娘说,这位周家小姐以前在春山书院里的成绩不错,且她准备参加明年的科考。我们瞧一瞧这位周家小姐如何,周家小姐也能瞧瞧我们如何,各自都了解、想明白了,才好结亲啊。”
沈落问,“大哥怎么说的?”
沈鸢道,“自然还是那些说辞,‘不着急、还早着’,‘没什么想法’,‘衙署的事情多,顾不了这些’,就算真是这么一回事,我也都听得耳朵长茧了。”
想想自己大哥无奈的样子,沈落噗嗤笑得了声,掩嘴道,“那也没办法,大哥要是不愿意,怎么都不好强求。我觉得二伯母不必太操心的,总是要大哥自己喜欢才好。”
沈莺笑说,“都二十年了也没有见我哥这尊大佛动一动凡心,这么下去,我娘亲是有得好等了。大姐都出嫁三年了,虽说这两年都不在临安城,但来的信里说过孩子能跑能跳,再看看我哥……”
“可是都已经这样了,大哥就算现在马上娶妻生子也不可能赶得上,再多等一等,又能有多大的差别?”
沈落为自己的大哥辩解,又道,“二伯母再心急,至少该让大哥见上一见周家小姐,连面都没见,要怎么动一动凡心?”
沈莺依然笑,很是捧场的说,“落落,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沈落展眉,得意哼哼了两声。
隆恩寺风景秀丽,且正是丹桂飘香的季节,秋风凉爽宜人,柿子树上挂着红澄澄的果子,很是喜人。沈落与沈莺后来在外面转了两圈,老夫人他们也休息够了。没有别的事,众人自然打道回府,不再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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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恩寺地处半山腰,回去便有一段下山的路。
马车的车夫走得很小心,又有沈慎等人在旁边骑马相护,倒是平安无事。反而是走到山脚下时,不知道哪里冲出来一群牛,将道路抢占不说,还朝着马车冲过来。
沈落没有午休,有些犯困,被老夫人揽到身边靠着闭目养神。她本是昏昏欲睡,奈何马车猛然间一阵的颠簸,不知是出了什么事,连人都有些坐不稳,顿时间吓了个清醒。
坐在对面的沈骞立刻到了老夫人身边,和沈落一起护着她,免得老夫人受伤。马车外,牛的“哞哞”声与马的嘶鸣混杂着,嘈杂不堪。沈落被颠得几次背脊直直撞上车壁,咯得阵阵的疼。
好在风波没多会就顺利平息,沈落轻舒了一口气,先去查看老夫人的情况。除了被晃得有点头晕,老夫人没有什么大碍。她想抓了沈落的手看看,被提前有所察觉的沈落给躲开了。
老夫人严肃着脸,沉声道,“让祖母看一看你手怎么样了。”沈落越是将手往袖子里缩,脸上却笑,“祖母,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韩玹的声音在外面若隐若现,沈落冲老夫人使了个眼色,低声问,“祖母,我怎么像是听到韩将军的声音了?”
“祖母、落落、阿骞,你们都还好吗?”沈慎语气着急的询问,沈落掀起有点歪歪扯扯的车帘子,对他说道,“大哥你别着急,祖母没事,我和弟弟也没有事。我娘还有大伯母、二伯母、姐姐她们都还好吗?”
沈慎道,“阿昭和阿言已经去问了,希望没有人受伤。”继而解释说,“不知道哪里冲出来的牛群让马受到了惊吓,又一下拦住了路才出了乱子。”
“幸好韩将军及时相救,”沈慎忽而看着沈落,“有他在,我们才能这么快将牛群和马都制住,也没有出现更严重的情况。”
沈落冲他眨眼,往外面瞧过去,可没有看到韩玹。出门之前,她悄悄让人给韩玹送了消息,说自己今天会来隆恩寺。明天过节她肯定没法出门,今天能见面也很好。
老夫人说,“那可得好好谢谢韩将军才行。”沈骞后知后觉“哇”了一声,不无崇拜的感叹道,“韩将军果然厉害!”老夫人笑了笑,又与沈慎说,“那牛群是打哪里冲出来的?怎么会跑到这大道上来了?”
沈慎道,“还没有见到来找牛群的人,如果没有人找过来,那便只好向附近的百姓打听打听。”
老夫人听言,知道他心里有成算,因而点了点头。她想下马车亲自去和韩玹道谢,被沈慎劝住了。
沈慎说,“外面有些不干净,怕祖母看了要不大舒服。这一次如果不是韩将军及时出手相救,还不知道要怎么样。依孙儿所见,不如将韩将军请回府里,好好设宴款谢方为正经。”
沈落隐约看到地上有血迹,便明白大哥话里的意思。老夫人闻言同样了然,亦没有坚持自己的话,同意了沈慎的提议。沈昭与沈言过来,说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大碍,沈落跟着安心。
修整得一会,沈慎留下自己的两个得力随从负责查清楚这次的意外,众人再次上路。这次一路顺畅回到荣国公府,没有再遇到什么突发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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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慎说要宴请韩玹以示谢意,韩玹却陪同着将沈家众人送回了府便告辞离开,无论沈慎、沈昭等人怎么挽留他也没有更改主意。
在垂花门外下得马车,沈落环视一圈,没有看到韩玹。沈慎走过来,低声与她说了两个字,便去搀着老夫人回房休息了,又命人快点将大夫请到上房。
确认过自己母亲与姐姐无事后,沈落回到房间,让秀苗把药箱取出来。她将一直藏在衣袖下的左手拿出来看了看,那手背被蹭出几道伤,似乎没有流血了,有些要结痂的样子。
先前因为自己被颠得撞了几次马车车壁,沈落为了护着老夫人不像她这样,伸手到老夫人的背后去扶,手臂有衣服裹着略好一点,手背就遭了秧。感觉到了疼,老夫人让她伸出手她也没敢。
秀禾看到沈落手背上的伤,忙吩咐了人去打温水过来好帮她清洗伤口,折回来紧着问,“小姐还有没有别的地方疼?要不要让人去请大夫?”
沈落撸起衣袖看了看,有点蹭破皮但不是大问题,她摇头,“不用请大夫了,洗洗伤口擦点药就可以,动作快些,我还要去书房的。”韩将军没留下来,大哥悄悄和她说了一句“书房”,是什么意思显而易见……
秀禾秀苗不敢怠慢,细心帮沈落清理过伤口,还好不怎么深,只是先前凝着血又一道道的看起来着实吓人。上过药膏,沈落没让人跟,独自往书房去。
韩玹当真在她的书房等她,大晚上能摸出来便罢,大白天也这么容易?沈落心下想着,只见韩玹大步朝她走了过来。不知怎么的,她就觉得有些不真实,可能是马车里那下被晃昏了头还没有缓过劲。
“韩将军,你今天表现很好啊。”沈落对走到她面前的韩玹轻声说道。韩玹却先嗅到她身上有股淡淡的药膏味道,直接问,“你受伤了?”
在老夫人面前虽极力掩饰,但在韩玹面前沈落不遮不掩。她将抹过药膏的手递过去给韩玹看,“在马车的车壁上蹭的,韩将军,我觉得我好可怜,要你亲亲才能好。”
韩玹拧眉,不轻不重握住沈落的手腕,察看伤口的情况。确定不怎么严重,他的眉头方松了松。让沈落坐好,韩玹不知道在哪里摸出来伤药与布条。
“伸手。”韩玹说了一声,沈落见他好像是要给自己包扎,便道,“已经上过药了。”韩玹抬眼看她,沈落乖乖将手伸出去。
见沈落把没受伤的那只手伸到他的面前,韩玹无奈道,“换另外那只手。”沈落想要再挣扎一下,可韩玹又看了她一眼,她扛不住还是将手伸了过去。
“这个伤药应该能比你用的那个好些,忍一忍晚上就不会疼了。”韩玹帮沈落重新上药,又拿干净的布条帮她简单包扎过才收手。
想了想,韩玹仍是认为沈落说不定会为了不被发现而偷偷解开布条。他扫了一圈,就着书房里的笔砚,提笔在沈落左手手掌缠着的布条上画上了只兔子。
韩玹问沈落,“怎么样?”
沈落说,“韩将军画的这只兔子,当真活灵活现、惟妙惟肖、呼之欲出,让人五体投地、一见倾倒……”
看她还有心情贫嘴,韩玹伸手屈指弹了一下沈落的额头。沈落吃痛,拿没受伤的那只手捂住了被偷袭的脑门,控诉,“我受伤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受伤了还有心情耍嘴皮子?”韩玹反问,没敢继续和他犟嘴,沈落状似垂下眼,盯着手背上的兔子。韩玹反倒是笑,又压下笑意,问,“把自己弄成这样,你说该怎么对你?”
沈落不满道,“我也不想,可总不能让祖母受伤……”她声音低了些,“马车突然颠簸,我几次磕到车壁上都觉得受不住,祖母怎么能受得了?我不过是受小伤,祖母要是有什么,那就真是大事了。”
韩玹说,“原来是我误会了,这样看来,应该惩罚我、奖励你。”
沈落抬头去看韩玹,绷着表情问,“怎么惩罚?怎么奖励?”
韩玹便低头亲了沈落一下,说,“这是给你的奖励。”又连着在沈落的嘴巴上啄了两下,说,“这是给我的惩罚。”
接连被占了三回便宜,反应过来的沈落怒道,“这惩罚和奖励有什么区别?”
韩玹面不改色回答,“自然有区别。我对你,是给你的奖励;你对我,是给我的惩罚。”
沈落:“……”
她认识的韩将军不可能这么无耻!
自知辩不过韩玹强大的逻辑,沈落便想转移话题。她记起今天求签,解签的和尚大师和她说的话,沈落与韩玹说,“韩将军,我今天在隆恩寺求了一支姻缘签……”
她才说到这里,韩玹已打断她,“不要信。”沈落默了默,问,“你不想知道我求到了什么样的签吗?”韩玹垂眼看着她,坚定的说,“不想,总之不必相信那些。”
见韩玹是真的不想听,被连压数局的沈落顿觉找回了场子。她洋洋自得,慢条斯理,脸上满是得逞的意味,“那我一定得说给你听。”
“签是上上签,那位大师也说签文的意思是我会有很好的姻缘。可是韩将军,你猜猜怎么着?”沈落这会儿不气愤了,她悠悠道,“那位所谓的大师,竟然和我说我将来的夫君应该不会太高。”
沈落比划了下韩玹的身高,又在他旁边蹦了蹦,“韩将军,你不高吗?我觉得你很高的啊。你说,那位大师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她顿住,没有说下去。
然而沈落没有看到韩玹有不淡定地表情,他依旧镇静,与沈落道,“所以我和你说了,不必信那些,你听我的,准没有错。”
沈落却问,“如果他说的不假呢?”
韩玹看一看沈落,淡淡反问,“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多蹲一蹲?”
沈落:“……”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