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妇人也是个极其有眼色的,一看御步坐的端端正正,一身白衣也是一丝不苟,连一点灰尘都没有,冷着脸看人,就知道在御步面前得谨言慎行,连忙不调笑了。
九千岁道:“丽娘,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叫丽娘的妇人就道:“这事情还得从两个月前说起,当时啊,我在院子里服侍一个客人”
两个月前,天还不大冷,该收的粮食都已经收了,这一段时间的男人都是兜里有几个钱,又闲的慌,丽娘生意不错。
这天晚上,来的客人是个一担挑,就是专门在街头演影子戏的人,因为两个箱子,一根扁担,落地就能演,所以干这行的人都叫一担挑。
他如今已经五十几岁了,据说年轻的时候就一直演影子戏,说念打唱,样样都精,走到哪儿都有影班请他。
这人现在的家当都交给儿子了,因此闲下来了,打算好好享福。
丽娘便让他用皮影演一个给自己看,这人心情大好,说正好带了一个皮影在身上,便让丽娘出去,隔着窗户,演了一出。
丽娘连忙出了门,站在院子里看,果然见里面一灯如豆,一个影子映在窗户纸上,边说边动。
这影子灵活的很,跟活人没有两样,说的是一出中元节街头观皮影,九千岁痛失麒麟儿。
这戏唱念做打,十分吸引人,里头却说这九千岁的儿子是叫鬼捉去了,里面不知道怎么操作的,竟然也是一片鬼影重重,就连窗底都是一片黝黑,像是被什么东西蒙住了一般。
丽娘看的毛骨悚然,想说不听了,可是又演的实在太好,想继续看下去。
里面的黑暗还在继续,最后只剩下一点灯光,包围着一个惊慌失措的孩童,大声呼救。
好在很快就有一个驱鬼的钟馗出现,将这些鬼影驱除,救下了九千岁的孩儿。
那孩童眼泪滚滚,求钟馗将自己送回父亲身边去,可那钟馗却一下就消失了,原来救他的根本不是什么钟馗,而是一个演影子戏的人,这人用钟馗的影子驱散了恶鬼,救下了孩子。
故事到此戛然而止,人和孩子都从窗户上撤下,不见了踪影,屋子里一片寂静,一点声音也没有了。
丽娘叫了一声,屋子里也没人应答。
“不会是不想付钱跑了吧,好像窗户是没关的。”
她这么一想,立刻推门进去,这一看,立刻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叫喊声。
屋子里的人还在,站在屋子里,被三根竹竿穿过,一根当胸而过,两根在手上,身上被细牛皮搓成的线穿合,一丝血也不见,人已经凉透了。
那刚才究竟是谁在演影子戏
丽娘吓的腿都软了,又听到一阵孩子的声音在黑暗之中飘荡。
“先刻头帽后刻脸,眼眉刻完再刻鼻子尖先把眼眼打,拾恰恰,人字三角扎”
随着丽娘说完,胡大痣已经汗毛倒立,暗道这一次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跟着了。
太诡异了。
颜海道:“不是找儿子吗,怎么还跟这么邪门的事儿扯上关系了”
九千岁叹气:“所以我才非得请宁大师去一趟不可。”
虽然丽娘还有客人是件值得怀疑的事情,但是其他事情却是不用怀疑的,没有亲眼见过的人,编都编不出来。
宁昭道:“这很不好办啊,王爷这酬劳您看怎么算啊。”
九千岁道:“只要能找到我儿子,你就是把我这王府搬空了都没事。”
宁昭道:“那倒是没有必要,这样吧,就一千两吧,到了那里要是事情棘手,再加钱。”
九千岁并不把一千两银子放在眼里,道:“没问题,你们都可以去,我看你这小厮也挺伶俐的,一起带上。”
胡大痣:“都怪自己太优秀。”
事情定下,颜海回家禀报自己要去一趟乐州,而且是跟九千岁,颜父忧心忡忡,并不想让他去。
“我们是商户,九千岁是皇亲国戚,他要是看你不顺眼,可是能直接把你斩了的,你还是别去了。”
“我要去。”
“不许去,你要去你看看我还管不管你。”
颜海做了个鬼脸,溜回去收拾行李。
颜父气的要命,骂了一声逆子,又叫小福:“我看他鼻子有点红,估计是上火流鼻血了,快去厨房把那碗猪肺百合汤端过去,让他喝了。”
小福心道也不知道谁才是爹,去厨房端汤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九千岁的马车就来将人接走了,颜父看一眼在马车里笑眯眯的宁昭,不得不将儿子拜托给了她。
宁昭道:“伯父放心,我们两个总能活一个回来,让你后继有人。”
颜父:“”
他心里直突突,又塞了一袋银子给颜海,出门在外,只能拿钱保平安。
马车到了码头,换了船,到乐州不出意外的话要个五六天,刚上船就下了细细的雪,九千岁搬着椅子坐在船头看景,侍卫劝他进去,他推说自己又一身正气,用不着怕。
侍卫心道你要是伤风了,传染给我,我可没有一身正气,一脸严肃道:“王爷,这雪虽然好看,可这风太粗糙了,您这脸吹个一天,晚上就刺啦手了”
九千岁连忙道:“你不早说”
侍卫板着脸将九千岁送到了船舱里。
他一进去,除了胡大痣起身行礼让座,其他两个人都只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说自己的。
颜海问:“那童谣是什么,会不会是皮影成精了”
宁昭道:“那是刻皮影的口诀,不是童谣。”
颜海道:“这你都知道你说说看。”
宁昭道:“先刻头帽后刻脸,眼眉刻完再刻鼻子尖,衣服先把四方画,四边咬茬转着扎,雪花先竖画,左右再打叉,黄靠甲,先把眼眼打,拾恰恰,人字三角扎,屋子空心桃儿落落梅,雪中竹梅六角龟,一满都在水字格。”
她说话时阴沉沉的,船舱里忽然蹿起来一股风,将火盆吹的噼啪作响,再加上她那张脸,黑是极黑,白是惨白,天然的带着一丝鬼气,很长时间才呼吸一下,将九千岁和他的侍卫唬了一跳。
胡大痣都是一个哆嗦,只有颜海已经习惯了。
九千岁半晌才平复心情,道:“宁大师懂的真多。”
颜海道:“那是,她无所不知。”
宁昭连忙道:“没有没有,你找儿子这件事情我知道的就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