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许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屋内了。
四周一片黑暗,不知不觉到了子时,鬼魅四伏,游荡人间。
胡大痣背着他,察觉到他醒来的动静,飞快将他放下来,心道背着人挺累,颜少爷真是仁义,没少背着他走。
他已经忘记颜海将他落在小牛山的事了。
老许看了一眼,不知道他们在干嘛,正要出声问,胡大痣连忙捂住了他的嘴。
宁昭站在黑暗中,正在慢吞吞的说话,她的声音很奇特,明明很低,却依旧清晰的送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咒的源头就在我脚下,御步,你站在绝命位,站死门,颜海,你站在你往左边走五步。”
御步和颜海都不说话,各自挪动脚步。
御步是稳稳站在了绝命位上,颜海却十分踟蹰,因为不知道自己这步子迈的合适不合适。
他挪动五步,宁昭又道:“再走一步。”
他又踏出一步。
宁昭道:“行了,生死两门都已经站住了,接下来,不管见到什么,听到什么,都谨记不要开口,一旦开口,就会泄了活气。”
闵行和胡大痣连忙点头。
只有老徐不清楚究竟是在做什么。
宁昭取出一直放在身上的纸人。
这纸人从乾阳手里颠簸到宋理身上,又被宁昭取出,现在总算是到了物尽其用的时候。
这上面已经有了颜海的一滴血。
宁昭将纸人放在了地上,自己退后一步。
“八卦迷踪,乾坤借法,生!”
她身上的黑气蔓延开来,从御步脚下一直蔓延到颜海脚下,围成一个天罗地网。
纸人身上活气被激发,渐渐成了一个活人,越发显得珍贵美味。
地下的东西蠢蠢欲动,终于按捺不住,钻了出来。
一截雪白的指骨,骨珠只有一粒珠子大小,可却是整座宅子大明咒的来源。
这上面用细细的针刻上了大明咒,以光明之咒,成世上最阴暗之事。
咒语闪着金色光芒,幻化出一只青黑色的手,抓住了纸人。
就是这一刻,宅子有了缺口,宁昭双袖豁然一挥,瞬间拉开鬼道,将众人一兜,不过瞬间,几人就已经在这天罗地网中脱身出去,到了宅子外面。
总算是脱出了这难缠的宅子。
胡大痣重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大喘气。
明明他什么都没干,怎么就这么累呢?
老许整个人僵立在原地,不知道是惊的还是吓的,成了一根木头。
外面是活人的世界。
宁昭几人总算是回到了京城,到京城时天已经亮了,五个人赶上了最早出炉的一批肉饼。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御步却还不得闲,他稍微歇了一阵,就带着阴阳司的人马,重新回到了宅子外面。
这一条街都被阴阳司清空了。
宅子大门紧闭,从外面看一丝问题也没有,御步站在门口,没有见到老许。
许嘉还在里面。
但是他没有敲门。
许嘉身上有鬼斑。
言分秋站在他身后,低声道:“大人,怎么办?”
御步道:“四周隔开,烧了。”
言分秋连忙招呼众人去办。
一场大火冲天而起,将天边都染红了一半,宝坻的人都惊慌的围在街口,可是却没有一人能进去。
阴阳司的人守住了街口。
他们只能看到御步长身玉立,一身雪白的白衣,冷冷的盯着这场火。
京城之中,这场火的热意并没有烧去,甚至还比不上天气的炎热。
宁昭在小牛山和乾阳对坐。
她龇着牙,笑的格外刺眼,让人想拿着针,将她的嘴缝起来。
实在令人讨厌。
乾阳一把一把的往口中塞冰,他不仅是心里有火再烧,还因为看着宁昭格外烦躁。
明纣说的对,这个人的行动,实在不是能用一般人的脑袋去推测她。
用他的纸人,破他做的局。
他要生生气死了。
宁昭笑的眼睛都眯起来了:“乾阳道长,不好意思,又胜你一筹。”
乾阳狠狠嚼着冰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宁昭道:“哎呀都是老熟人了,大家说话就敞亮一点嘛,俗话说的话嘛,君子坦蛋蛋”
乾阳道:“坦荡荡。”
宁昭道:“知道知道,坦荡荡,哈哈哈”
她乐的不知所以。
乾阳伸出手,捧住自己的肚子,心道自己并非**凡胎,怎么觉得肝这么疼。
话说肝是这儿吧?
宁昭将乾阳刺激的够呛,差点就成功的将他气死,可惜乾阳总最后还是顺过气来了。
他看着宁昭离开,一把将桌子掀翻了。
明纣战战兢兢从屋子里出来,她怕的不是乾阳,而是宁昭。
“鬼斑要去收回来吗?”
乾阳道:“还有一日才长成,而且没了白长生,我要另外再想办法去取鬼斑。”
明纣道:“我们输了。”
这输不是现在,而是以后。
乾阳凌厉的看了她一眼:“输?我们不可能输,也不会输,我太心急了,时间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明纣道:“那如果她着手对付我们怎么办?”
乾阳冷笑一声:“自然就和我们对付她一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可惜他们太多虑了,宁昭坐在那荒芜的院子里,并没有要主动出击的打算。
主动出击这种事,容易将自己的把柄递出去。
她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许嘉,也没提起多大的劲。
鬼斑在她身上不安游走,经过三代人的养育,这一块鬼斑已经将许嘉的整个背部覆盖。
鬼斑长成之后,要取下很难。
它是阴间之物,却是在阳间之人身上生长,需要一双不在阴阳之中的手去将其取下。
取下之后,便可以生红肉成白骨,你想要它是谁,它便是谁,想要它长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正所谓千变万化人皮瓯,万事如意鬼生斑。
许嘉安静的看着宁昭,一直裸露着上身,她并不想在宁昭面前袒露胸襟,可是她的身体却仿佛不属于她,在宝坻大火之中,她被一张纸人卷到了这里,从那之后,她便像是成了宁昭的傀儡一般。
宁昭打量她的目光,就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而且是一件不太值钱的物品,她有些犹豫是要还是不要。
过了半晌,宁昭才道:“那就要吧,不必等长的更加大,我看这样就很好。”
许嘉知道她说的是自己身上这块斑,可是她不知道宁昭说的要是怎么个要法,是不是要将她开膛破肚。
随便吧,这样活着,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她不在乎。